在江西峽江縣境內,有一條江,江邊上有座周瑜廟,奇怪的是,廟裡停放著一口不知何年何月何人放置的棺材,應該有些年頭了,上面落滿了厚厚的塵土。
邵是峽江縣令,有一兒一女,女兒早已出閣,兒子名叫邵廷銓,長相俊秀,喜歡清靜,喜歡遊山玩水。他在周瑜廟的西邊蓋了幾間瓦房,從此之後,他便每天住在這裡靜靜地讀書。
邵廷銓與本縣裡的學生邊、魏二人彼此要好。邊、魏二人有空時就會來到這裡拜訪他,他有事也會去縣裡找他們。
有一年,邊生科考發榜,邵廷銓前去祝賀同窗,席間邵廷銓因高興喝醉了酒,於是便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地往回走,回到家裡時,太陽已經落山了,天已晚,隱隱綽綽看見大門外有一個身影,因為酒喝得太多,一不小心撞到了這個身影。
他立刻俯下身子把對方扶起來。這才發現是一個少女,借著月色,他看到這個少女體態窈窕,在月光下更是顯得風姿綽約,猶如嫦娥,不由得心旌搖蕩,他連忙上前行了一個禮。只見少女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整個臉就變得通紅。
邵廷銓問道:「這麼晚了,夜路難走,姑娘可願意在敝舍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趕路可好?」
少女嫣然一笑:「公子好意,小女心領了,實在不方便,不打擾公子了!」
邵廷銓指著門裡說:「這是敝舍,姑娘可以進去休息,現在天色已晚,姑娘你又孤身一人,我心裡實在為你擔憂。姑娘還是明天一早再趕路吧!」
少女當時變了臉,厲聲說:「,哪裡來的書呆子,竟然來到這裡多嘴多舌!我這就回去告訴家裡人,讓他們打折你的腿!」說罷,怒氣衝衝地走了。
邵廷銓自覺一番好意,卻被少女一頓罵,覺得無趣。於是獨自一人進了屋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邵廷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了好久才有了一絲睡意。他正要人睡,恍惚間卻忽然聽到一陣叩門聲。
他披上衣服,走出房去,從籬笆內往外一看,隱約地看見了一個人影,仿佛就是傍晚所碰到的那個姑娘。
邵廷銓不覺喜出望外,立刻打開院門,少女示意他不要出聲,輕輕地進來,又示意他把門關好,兩個人牽著手進了屋內,一進屋內邵廷銓立刻作了一個揖,對她說:「姑娘,你可知道,你剛剛扔下我走掉了,我半夜輾轉難眠,就是在思念姑娘。」少女微微一笑。
邵廷銓把少女摟在懷裡,說:「姑娘,你剛剛已經走了,為什么半夜又折返回來,光顧敝舍,姑娘回來難道是同家裡人暗中商量過了,特來向小生問罪的不成?」
少女抿嘴一笑,說:「公子有所不知,我並不是個無情的人,天黑道遠,實在難行,我想向公子借個宿,但是不知道公子肯不肯借我一席之地,收留我一夜呢?」
邵廷銓十分高興地說:「姑娘,何出此言,你不來,我還想去找你呢!我心裡正想著你,你就如仙女般自己降臨了呢!」
邵廷銓伸手撫摸著少女的頭髮,手不覺間已滑到少女的腰間,他偷偷將手伸進了少女的衣衫裡,見少女沒有反抗,便肆無忌憚起來,不由自主地親熱起來,如膠似漆,一夜未眠。
次日,雞叫二遍,少女卻已經起身準備穿衣服,他戀戀不捨:「為何這樣早,再陪我睡一會兒。」說完,拉住少女的衣角就是不放。
少女掙開他的手說:「公子,快點放手,讓人看見對公子的名聲不好。」
邵廷銓一股傷感之情湧上心頭:「小生只是捨不得姑娘離開,不知今日一別,我們還會不會再見……」
少女深地對邵廷銓說:「公子不必憂心,我是鄰村曹家的姑娘。我的父母遠在貴州做官,公子有所不知,我其實一直是一個人,常常覺得孤獨、寂寞,公子你如果不嫌棄我,小女就會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來陪公子讀書,早上雞叫離去,不會連累公子名聲,這樣可好?」
邵廷銓大喜,頻頻點頭,恭恭敬敬地連聲應承。
少女接著說:「小女得走了,以後再來慢慢地同你作長久之計。」
邵廷銓聽她這樣一說,也不再強留她了。
從此以後,少女的確守約。她每天晚上太陽一落山就會來到邵廷銓的小屋裡,與他同床而眠,盡男女之歡,雞叫一遍就會起身離去。邵廷銓每日有她陪伴,就連書童也經常被他找個藉口給趕出去辦事。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有多久,邵廷銓就容貌大變,精神萎頓。他每天什麼都不想幹,每天不是躺在床上發呆,就是坐在桌前冥想。
邊、魏二位來看邵廷銓,發現他樣貌感覺很奇怪,便私下詢問書童近期情況,書童說:「公子近半個月每天都是昏昏欲睡的樣子,老是把自己關在房中睡覺,最奇怪的是,他總是找藉口和由頭讓我出去辦事,請二位看看我家公子到底是怎麼了?」
邊生吩咐書童道:「從今往後,你要留心觀察,看看你家公子是病了還是遇到了什麼?以後如果再發生什麼就快來向我們報告,這件事先不要洩露出去。」
一天下午,邵廷銓對書童說:「前幾天,我聽邊生說隔壁縣的書店有一套絕版好書,你快快給我尋來。」
書童按照邊、魏二人的吩咐,假裝出門辦事,然後又偷偷返回,藏在了屋後的大樹上,偷偷觀察。
太陽剛一下山,他就看到公子急急忙忙關上屋門,不一會兒,書童就聽見屋內有一陣陣笑語聲。書童偷偷爬下樹,來到窗前窺視,透過窗子的縫隙,借著微弱的燭光,他看見邵廷銓在床上摟著一個穿紅衣服的美女。
書童捂嘴偷笑,心想:「原來是有美女相伴。」
這時一縷月光照在窗前,他借著月光又看了一眼屋內,月光之下,這個妙齡女子變成了骷髏,全身的皮肉被月光一照,就全部消失了。他們一會兒戲笑,一會兒調情,邵廷銓緊緊抱著骷髏,骷髏也雙手摟著邵廷銓,十分恐怖。
書童年齡尚小,從沒有見過如此情景,嚇得不敢動彈,半日之後,才縮著脖子跑了出去。
他連夜趕路,把這件事告訴了邊、魏兩位公子。
二人大吃了一驚,說道:「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好好一個人,居然同枯骨親熱?你先別聲張,暫時保密,讓我們想想辦法來對付她。」
邊、魏二人將這件事稟告了邵縣令。邵縣令聽了更是大吃一驚,說道:「我兒子年紀輕輕,氣血未定,在荒郊野外住久了,可能是遇到了什麼妖物,這樣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邵父說:「這件事全仰仗兩位世侄了,我現在送你們白馬金鞍,另外還會再派十個精明幹練的差人聽你們指揮。這樣可好?」邊、魏慨然應允。
於是,邊生吩咐眾人吃飽了飯,餵好了馬,等黃昏時前往邵廷銓住處,悄悄埋伏在樹林裡。事先,邊生已同邵廷銓的書童約好,叫他注意觀察,等鬼一到,即刻前來報告。打一更時,書童悄悄來報告:「公子,那鬼來了。」
邊生同書童一起來到窗下,只見邵廷銓一副痴痴迷迷的樣子,懷抱那女鬼正準備睡覺。邊生吩咐眾人藏在門外,等到雞叫頭遍時,柴門輕輕打開了,邵廷銓送一個女子出來,又關門回去了。
邊生暗中尾隨那女子,只見她步履輕盈地徑直走進了周瑜廟,然後就消失了。
邊生回來告訴眾人說:「我已經找到了她的老窩,她的窩就在廟裡呢。」於是立刻叫齊所有人點燃了火把、拿著武器去了周瑜廟。
眾人來到了廟裡,裡面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邊公子覺得很奇怪,於是吩咐眾人在廟裡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機關暗道。眾人尋找了半天,只看到一口黑漆棺材停在廊下。
邊生上下打量這棺材,鏽跡斑斑,落滿了灰塵。於是吩咐僕人掃掉棺材上的灰塵,細細看去,見那上面寫著:故曲江縣丞曹公之女秋霞之樞。
這時,他想起曾經聽附近居家的人們說起過:「棺材寄存在廟裡已有二十多年了,無人認領,也沒有聽說過屍體還害人呀。」邊生立刻派人騎馬去報告邵父。
邵父聽到消息,也騎馬趕來。到了現場,派人打開棺材查看。只見棺材內只有一具屍體,奇怪的是屍體的衣服竟然像新的一樣,顏色鮮豔,款式也是昨晚見到的樣子。
這具屍體的其他部分早已化作白骨,唯獨臉上那兩隻眼睛沒有變化,炯炯有光仿佛仰望天空。眾人正是稱奇,又有人發現了什麼,驚叫起來,指著女屍的臉部說:「快看,快看,那個屍體……·長出新肉了……」
眾人朝著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枯骨臉上凹陷之處的確已開始長出新肉。在那枯骨的枕邊又發現了一方白玉鎮紙,邵父認出那是邵廷銓珍藏的東西。
邵父不由嘆息道:「這真是千古奇聞,像這樣怪異的屍體怎麼能不成妖精呢?」
於是急忙下令命眾人堆起柴禾把棺材燒了。大火熊熊,不一會兒,棺材就燒了起來,這時眾人聽見有東西敲打棺材的聲音,也聽見枯骨發出吱吱的叫聲,這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才把棺材燒光,可是棺材裡散發出的臭氣傳出好幾裡地去,好幾天都沒有散掉。
此後,那個美女再也沒有出現過。
燒掉棺材的第二天,邵廷銓被父親下令搬回衙門後,他的心裡還很惆悵、鬱鬱寡歡,常常思念那個少女,邵父命人叫來邊、魏兩個公子,三人一起和他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邵廷銓聽到了眾人一詞,才不得不信,之後才感到後怕,也不敢再作痴想了。從此之後,他便發奮讀書。幾年之後,他科考得中,一生為官,官至太守。
參考資料《夜譚隨錄》
文/灰鴿 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