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肅武威,人們私底下喊原市委書記火榮貴為「火爺」。
文:張 弓
不怕媒體曝光,就怕紀委惦記。
熬過了2017年,但卻沒有熬過2018。
7月13日,甘肅省武威市前市委書記、現任政協甘肅省委員會農業和農村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的火榮貴被甘肅省省紀委宣布「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從某種程度上說,火榮貴書記這個腐敗分子是被媒體「念叨」落馬的。因為2016年以來,不時有火榮貴被紀檢調查的消息在網絡上流傳。雖然每次最終都被證明消息不實,但這種「狼來了」對火榮貴造成的驚嚇和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
中國有330多個地級市(含自治州/地區),但在西部甘肅這樣的地方,很少有一個廳級幹部像火榮貴書記這樣「火」過,而且一火就是好幾年。
甘肅有朋友回憶說,原雲南省委副書記仇和曾是火榮貴的偶像。如今,在仇和「落馬」三年之後,曾因「抓記者」、「表哥」等事件而曝得大名的火榮貴書記也未能逃脫因貪腐被查處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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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傳媒界多位人士表示,火榮貴是被自己「拿」下的。因為火榮貴這些年來一直爭議不斷。
6年前,他因「焦三牛風波」出名;後來又因破格提拔年輕美女火箭式升縣委副書記而出名;2016年,甘肅三名記者在武威被抓後,全國輿論齊刷刷劍指始作俑者、幕後總指揮為時任武威市委書記火榮貴。
今天,原武威市委書記火榮貴的去向終於塵埃落定。監獄,很大可能是他的歸宿地。
「一語成讖」,本來仕途很看好的年輕官員火榮貴真的被自己「拿」下。
2012年,中國作協副主席何建明給武威和火榮貴寫過一本報告文學《三牛風波》。書中有這樣一段話:「沒錯,火榮貴是準備自己被『拿』下的。他清楚『有些事』只要鬧到一定程度,其結果是主要責任者必定被『開刀』。武威一旦出事、出大事、出政治事件,他是市委書記,想避開都難。」
一直備受爭議的作家何建明真的是「烏鴉嘴」?
甘肅景泰人火榮貴出生於1962年。從1993年擔任甘肅省政府副處級秘書算起,他先後擔任辦公廳副主任、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到2010年,一幹就是17年。
由於其潛在影響力,在甘肅省十幾個地州市委書記隊伍中,除了原蘭州市委書記虞海燕,火榮貴一直被原甘肅省委書記王三運「高看」一眼。高深的省政府從政經歷,加上省委書記的青眼,「滋養」了火榮貴離開省政府到了地方後,面對那些土生土長的從屬輕則惡罵重則動手的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匪氣。
火姓不多,人如其姓。
火榮貴這人偏偏有個火性,這「火」字當頭,也成就了他火暴的性格:急,易發脾氣,出口就罵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遇到阻力和推不動的事,他會劈頭蓋臉地把下屬罵得狗血噴頭。
火榮貴上任武威市委書記不久,幹得最出名,也是最解氣的一件事就是在市委大院的砸車事件,因為他砸了不可一世,在當地號稱「馬爺」的甘肅日報駐武威原記者站長馬順龍的愛車。後來,火榮貴因其火爆脾氣,本地人給他了另外一個稱號:火爺」。
隨著王三運於2017年4月的去職「上調」全國人大,火榮貴隨後也於4月離開武威「上調」到省政協「任職」。這種 「上調」意味著正式調查的開始,從那天起,他基本就失去了自由。
雖然,甘肅官方媒體在7月份公布了火榮貴的去向是政協甘肅省委員會農業和農村工作委員會副主任(正廳長級),但是,省政協裡很少看到他的影子,「不明真相群眾」都明白,火榮貴的仕途已達終點站!
從萬眾仰視的火爺到萬眾唾罵的貪官,火榮貴仕途如風吹枯草,風大時烈焰灼日,風止時灰飛煙滅,留下的,只有焦土。
2017年,針對中國祁連山生態遭到嚴重破壞問題,甘肅省三位副省級官員和不少相關官員受到中央高層的嚴厲問責,問責人員之多,處罰力度之大前所未有。引起國內外媒體廣泛關注的祁連山生態遭到嚴重破壞問題,幾乎就是火榮貴仕途的滑鐵盧。
儘管火榮貴在多個場合反覆表態高度關注並著手整治祁連山生態環保問題,但表面繁榮下的武威已經無法掩蓋滿目瘡痍的當地政治環境和生態環境。這一切,都與政績和GDP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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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時忘記了來時的路,火榮貴官場得意而忘形,仕途順利而孤行。很大程度,火榮貴的不歸路與他好大喜功有關。
而好大喜功,正中某些吹捧者的下懷,如被國內媒體報導稱為「史上最牛最富有的億萬富翁記者」的甘肅日報記者馬順龍,有了這類貨色和喜歡拍馬的下屬及其他以吹為特色的媒體人的吹捧,火榮貴的私慾更加膨脹,如升到高空的氣球。真的升到極限,就會因空氣稀薄缺氧而爆炸。
「火榮貴就是火爺,火爺就是火榮貴書記。
「火爺萬SUI !火榮貴萬SUI !」
「敬愛的火書記萬SUI !您是我們武威人民的老爺。」
火榮貴擔任武威市委書記不久,網上一度出現了不少對火榮貴歌功頌德的帖文。在這些帖文裡,火榮貴儼然成了封建社會的地方官老爺,甚至成了某些拍馬者眼中的萬SUI 爺!如果在四十多年前,有「火老爺」、「火萬SUI 」之稱的火榮貴早在運動中的刀棍下死了若干次。
時代不同了,「火老爺」、「火萬SUI 」火榮貴不但沒有警惕這類吹捧者是否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嚴重後果,自己是否會因他們無節制的吹捧而迷失方向,他反而卻一直忙著刪除不利於他和他主政武威市有關的的帖文。因為在官老爺們的眼裡,正面宣傳地方政府,吹捧執政者英明的文章才是好文章,才是能讓人積極向上的正能量文章。
而那些動輒就給地方政府挑刺,見地方發生醜聞就大肆報導,「忽視」官員們的政績時時盯著官員們的私生活意欲做點文章的「不良分子」應該統統消滅於萌芽之中。就在火榮貴「上調」省政協之後,張弓針對火榮貴執政現象反思而撰寫的《火榮貴,你是誰的萬SUI 誰的爺?》等多篇文章發表後很快被刪除。
在國內,新聞紙一直是地方政府和某些官員宣揚政績,掩飾醜聞的最好包裝紙。甘肅某些媒體,一直扮演著包裝地方政府從中牟取「廣告政治效益」的包裝紙角色。自從火榮貴的準秘書——甘肅日報社駐武威記者站原站長馬順龍被帶走調查後,甘肅的某些表面光鮮,內頁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媒體,終於被國內外輿論的火焰炙烤得臭味四溢。而就是這些媒體中的某些敗類,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喪失了媒體人本應固守的道德操守,將一個個貪得無厭的貪官汙吏吹捧成了仕途不朽的清官。
你是不是萬SUI,時間會考驗;
你是不是大爺,江湖會考驗;
你是不是清官,百姓會考驗。
當你從一個公僕走向老爺,然後再被呼萬SUI ,你已經在奴才們的吹捧聲中走向了一條不歸路。
當你在馬屁和吹捧中飄飄然儼然以江湖火爺的秉性叱吒武威政壇發號使令,滿足於讓所有官員都震懾於你的權威之下時,另一扇門正在悄悄為你打開。
官場需要雷厲風行說幹就幹的官員,但是,百姓絕對不需要一手遮天,剛愎自用的暴吏。即使是你的同僚,相信有不少人也不想做一個看臉行事,唯唯諾諾的奴才。
「火榮貴刪除負面帖子這個作法很不對,他在位時也做了一些事,可是,一旦有關他的不利傳聞出現,網絡上馬上一邊倒地罵他,攻擊他,為何?我個人認為這是體制內官場的通病,官員們都喜歡聽好話,奉承話,一聽到對他們不利的話或罵他的話,要麼馬上讓人刪除, 要麼非法利用警力抓捕罵人的記者,這種作法已經形成了風氣,孰不知,很多落井下石者正是當年愛說奉承話的拍馬者。如果大度地聽聽負面意見,他也不會有今天這個結果。」甘肅一官員對張弓說。
「如果我是火榮貴,我當時就會對這些吹捧自己是老爺和萬SUI 的奴才們嚴加斥責,一腳踩到糞坑裡,而不是欣然接受。」一在位官員對張弓說。
張弓笑答:「如果你是火榮貴,一旦聽到這些頌詞馬上就會把這些唱頌歌者牢記於心並火速提拔,因為,歷朝歷代,喜歡聽好話的官員們都需要這種會唱讚歌者。歌喉好者,會唱讚歌者,他們的身邊總是不缺蜂擁的觀眾和盲目的鼓掌者,儘管他們並不懂韻律,因為有了上司的欣賞,所以才有他們竭力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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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榮貴, 1962年10月出生在甘肅景泰,1984年6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81年8月參加工作,碩士研究生學歷。1997年9月—1999年7月,火榮貴在蘭州大學歷史系世界史專業研究生課程進修班學習,獲歷史學碩士學位,這個學位, 是他一直很自豪且常在談話中有意提到的。這種進修後的高學歷, 在近幾年落馬高官中很常見,張弓給這種高學歷高官命名為「在職研究生。」
2012年,有企業家聯繫張弓準備針對甘肅貧困山區發起一次捐贈活動,有人推薦了火榮貴的家鄉甘肅景泰縣,張弓找到了省扶貧辦,請省扶貧辦篩選一些貧困戶。省扶貧辦給張弓提供的一些照片中,其中就有甘肅省景泰縣一位大爺如布滿細碎裂縫又嚴重鹽鹼化後僵硬的紅膠泥手的照片。在場的一位記者驚訝地說:「景泰不是挺好的嗎?怎麼還有這麼窮的人?武威市的火榮貴書記就是這裡的人,聽說他好富的,他的家人也因他走了鴻運。」
張弓答:「火榮貴是出生在這裡,這裡是他的家鄉,但火榮貴富並不代表這裡的農民的富。」
1985年,23歲就當了副縣級幹部,從甘肅省農墾總公司秘書兼團總支副書記開始,在同行眼裡,如他的名字一樣,前途無量。
算起來,火榮貴也是個準媒體人,從1986年到1991年,他任職甘肅省農墾總公司辦公室副主任、公司《農墾志》編輯室副主任、副主編。為本省農墾樹碑立傳,作為副主編,由於工作性質,在這段時期,他開始積累人脈。
「我們修史志書是給領導看的,不是給百姓看的,領導高興,就說明史志書修得很成功,領導不高興,你修得再好,也會被找出毛病來。」7年前,張弓和某省地方志辦、政策研究室領導及某大學史志專家私下交流方志編撰經驗時,在座的政策研究室主任說。
千萬不要小看《XX志》之類的行業雜誌,能上這類雜誌或志書,都是本行業有影響的人或單位,你做得好,還要有影響,才能上志書;你做得不好,只要有關係,也能上志書。當然,這種關係是指權力,只要是當權者,不管你以後會怎樣,按照體制內修志慣例,都可論資論職上志書並可佔有相應大小的版面。
在當今,喜好為自己樹碑立傳的官員太多。近兩年落馬官員中,與火榮貴有相似喜好的當數原雲南省委副書記仇和。
「仇和之路」或者「宿遷發展模式」在火榮貴的心裡烙著很深很深的印記。
火榮貴非常敬佩江蘇宿遷的原市委書記仇和。在不同場合,火榮貴最愛提「仇和」和「宿遷」。
火榮貴說:「當時宿遷在江蘇與我們武威在甘肅地位差不多,屬於最落後的地方,沒啥資源優勢,但仇和了不起,他不畏懼落後,更不甘心落後,大刀闊斧,思想解放,敢作敢為,最終幹出了名堂,把落後的宿遷變成了蘇北經濟發展的先進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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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道:仇和十年》一書中寫道:宿遷在江蘇是落後地區,但比起武威的條件,也算是投資的天堂了。當年仇和在宿遷時為了抓引資項目,其中最突出的做法就是在用人問題上夠狠。「宿遷模式」這樣做:「不換思想就換人,不在狀態就換人,不見成效就換人」,而且規定「排名後5名的機關單位,整個部門不得推薦、提拔人;連續兩年排名後兩位的,一把手要引咎辭職,並追究領導班子全體成員責任」。
在宿遷,仇和更有「五個一律」的要求:市直部門招商引資未取得實質性進展的,整個部門一律不得推薦、提拔幹部;無招商實績的幹部,一律不得提拔重用;助理類幹部無招商實績的,一律不得轉正,而且到期轉不了的還要取消「助理」資格;市直部門未能全面完成目標任務的,一律不得評為目標管理先進單位,並按未完成比例扣除當年幹部職工的地方崗位補貼;試用幹部未完成招商引資任務的,一律不得轉正和提拔。仇和和「宿遷模式」後來就是因為這些狠招著稱,並獲得成功。
《求天求地不如仇和》作為《政道:仇和十年》第三篇章這樣描述道:仇和形象之高大堪比落馬「中國警界精英」王立軍。仇和「千人會場怒斥『警匪一家』」、接下來「剷除公安局長」反腐轉向原縣委書記「公安局長的五封串供信」等官場典型整治「案例」讓仇和一路飄紅。 2008年9月,雲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仇和當選中國改革功勳(貢獻)人物,11月獲得影響中國改革30年「改革之星」稱號,他是在任的地方省部級領導幹部和省會城市書記中獲得中國改革功勳(貢獻)人物獎的唯一人選。
這種飄紅模式一直是火榮貴所夢想和追求的目標。火榮貴一直想複製仇和模式。每次大小會上總提「宿遷模式」,他到武威後不久,就響噹噹地在幹部中提出了「嚴管幹部,善待群眾」、「以發展凝聚人心,用項目衡量政績」這樣的口號。在武威,到處可見這樣的標語,甚至成了市委大院門口的春聯。
火榮貴在自己住的房子門口,還把「不拘一格用人才,無中生有抓項目」作為春聯掛在那裡。
火榮貴的「火」在武威燒起來了,表面上,他學到了仇和的皮毛。
《政道:仇和十年》的兩位作者都是新華社記者,一位是新華社江蘇分社副總編包永輝,一位是新華社上海分社副總編徐壽松。寫這類長篇報導型的人物傳記,記者最專業,但寫長篇報告文學,作家最專業。《三牛風波》的作者級別和影響力比《政道:仇和十年》的兩位作者更高,更重,他就是中國作協副主席、第三屆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長何建明,以這個身份來為火榮貴樹碑立傳,《政道:仇和十年》的兩位作者在專業方面和影響力在何建明面前矮了一截。
《政道:仇和十年》出版並暢銷六年後,2015年3月15日,雲南省委副書記仇和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經查,仇和嚴重違反廉潔自律規定,收受禮金、禮品,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親屬的經營活動謀取利益;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在幹部選拔任用、企業經營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收受巨額賄賂。其中,受賄問題涉嫌犯罪。貴州省貴陽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2008年至2015年,被告人仇和利用擔任中共雲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雲南省委副書記等職務上的便利及職權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條件,為他人在項目推進、銀行貸款、工作調整等事項上提供幫助,非法收受、索取劉衛高等13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433萬餘元。
《三牛風波》出版6年後,火榮貴落馬。似乎,學趕超仇和模式的火榮貴似乎真比仇和落馬快了一步。
無論仇和,還是火榮貴,他們從政的那一天起, 也許,他們從未想過貪汙,從未想過腐敗,他們一心從政的理想,就是做大官,做好官。但是,他們一旦走上一把手的要職,在無數吹捧者的掌聲中,讒言多於諍言,頌聲蓋過諫聲時,權力欲和物質欲的過度膨脹,使他們迷失了來時的路,偏離了為官之道,虛幻迷離的前方,地獄之門正在悄悄為他們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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