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克魯
翻譯家鄭克魯先生於9月20日晚10點在醫院去世,享年81歲。
許多人知道鄭克魯的名字,是通過《巴黎聖母院》、《基度山恩仇記》、《茶花女》、《悲慘世界》、《巴爾扎克短篇小說選》、《法國抒情詩選》等法國文學作品。鄭克魯於1962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西語系,共出版18部著作,近20部譯作,是在翻譯、教學和研究三大領域同時取得成就的為數不多的翻譯家之一。
9月21日,澎湃新聞記者通過電話專訪了法語文學翻譯家餘中先,在電話中,這位和鄭老相識35年的翻譯家哽咽了:「中國的知識分子實在不容易,希望鄭先生走好。」
在餘中先印象裡,和鄭克魯的第一次會面依舊記憶猶新。「當時第一次見面,是老先生在與我師傅金志平先生聊天,我打了個招呼說您好,就緊張地躲開了。」當時他對鄭克魯的第一印象是面容慈祥,笑眯眯的,「長得像菩薩」。「他是個性情中人,說話直言不諱,在和善的外表下,有一副嚴肅的學者態度。」
之後,他每隔兩三年就會在會議上見到鄭克魯,兩人也逐漸熟悉起來。在鄭老的譯作中,他向澎湃新聞記者特意介紹了波伏瓦《第二性》。當時鄭克魯憑藉《第二性》的譯作獲得第四屆傅雷翻譯出版獎,餘中先正是評委之一。「《第二性》這部作品的翻譯很有難度,其中涉及一些法國作家的言論,我的博士論文正好跟他談到的克洛岱爾相關。對照檢查鄭先生的譯文,發現能把波伏瓦譯得這麼好的人,確實只有鄭先生一位。」
鄭克魯曾憑藉《第二性》全譯本獲2012年傅雷翻譯出版獎
當時翻譯界亦有爭議,認為鄭譯相較其他版本,稍顯生澀,但在餘中先看來,《第二性》所引材料翔實,論證嚴密,原文的思想性和深度都很高,如果譯者將其變得通俗易懂,就是為了遷就讀者而改變了原著風格。「我的觀點是贊同鄭先生的實踐,不能以個人喜好或是讀者口味來改變原著的本來面貌。」
「如果中國讀者想要隨便看看、了解大致概要的話,讀其他版本就能明白。但若要弄懂波伏瓦的思想高度和語言深度,除了鄭譯本,沒有其他的選擇。涉及到女性的生理學、心理學的一些專業術語,鄭老也在譯文中忠實地呈現,足以見到他的紮實功底。」
除此之外,他還提到了鄭譯的莫裡斯·梅特林克《青鳥》、喬治·桑《康素愛蘿》。「劇本和文學的翻譯稍有不同,需要考慮朗讀起來的感受,鄭老所譯的《青鳥》讀來十分有韻律感,朗朗上口,演員在表演時,幾乎不需要對臺詞作表演方面的技術性改動,令我印象深刻。」
除了翻譯文學作品外,鄭克魯還著手編寫了《法國文學史》《普魯斯特評傳》《法國文學縱橫談》等學術專著,其主編的《外國文學史(修訂本)》影響一代又一代的青年學子。餘中先幾次從中查閱某些比較冷門的短篇小說,都能讀到清晰的作品概要、情節以及對風格主題的分析,感到心服口服。「有些作者在編寫文學史時,不一定會去通讀原文。鄭老不是,文獻中提到的詩歌、戲劇、小說,他一定讀過原著,這個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認識鄭老時,他已經50餘歲了。」餘中先說,「他是『老馬識途』了,我們常擔心他的身體。鄭老是中國翻譯道路上的前行者,當初我們讀到他所翻譯的一本本小說和文學史,就激發了我們內心深處的願望,希望能為中國文學做些事情。我們希望像鄭老這樣的前輩能夠適當放緩工作節奏,勞逸結合,不用太過拼命。」
「人是沒有辦法不變老的,你們在前面走,我們就在後面跟著。希望能看到你慢慢走下去,不要突然就停下了腳步,這是我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