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被世界衛生組織定性為「全球大流行」之後,各大體育聯賽紛紛採取無觀眾、延期或取消等手段,東京奧運會是否如期舉辦也成為備受矚目的焦點。
一、沒有人承認東京奧運會「中止」?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 3 月 14 日的記者發布會上重申了日本的態度——現在仍在為東京奧運會繼續準備。日本官方態度也基本一致。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承認,WHO 的決定的確會對奧運是否舉辦一事產生影響,但東京「可能不會選擇中止舉辦」。
△ 3 月 12 日,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與首相安倍晉三以碰拳代替握手。當天,他們針對新冠病毒感染對東京奧運會·帕運會的影響在首相官邸會談。圖片來源 | 首相官邸,攝影 | 巖下毅
美國總統川普倒是在 3 月 12 日發表過「東京奧運延期一年」的「個人意見」,但負責籌備東京奧運會的大臣橋本聖子就此公開表示,國際奧委會與東京奧組委都「沒有考慮過延期或者中止」。
國際奧委會主席託馬斯・巴赫卻決定以 WHO 的意見為決策基礎。他在 3 月 12 日接受德國廣播聯盟 採訪時表示,目前的確在努力推進東京奧運會照常舉辦,但受疫情影響,「一旦 WHO 要求中止舉辦奧運,國際奧委會將不得不同意中止此次東京奧運會。」
△ 國際奧委會主席託馬斯·巴赫在聖火採集儀式前致辭。圖片來源 | IOC,攝影 | Greg Martin
奧運聖火接力也因此受到影響,自 3 月 12 日在希臘點燃聖火之後,希臘已決定取消境內的聖火傳遞活動。聖火將直接於 3 月 19 日在雅典轉交給東京奧組委代表,等到 3 月 26 日,自日本福島縣開始日本境內的聖火接力。
△ 3 月 12 日,東京奧運會首位火炬手安娜·科拉卡奇(Anna Korakaki)在希臘古奧林匹亞聖火採集儀式上接過聖火。圖片來源 | IOC,攝影 | Greg Martin
△ 日本境內的奧運火炬傳送路線圖。3 月 26 日,聖火接力於福島縣日本足球訓練中心開始,隨後將在日本 47 個都道府縣內的共 859 個行政地區進行傳遞,計劃耗時 121 天。圖片來源 | IOC
二、東京奧運可能延期嗎?
正式的「延期論」同樣出自東京奧運大臣橋本聖子,她在 3 月 3 日的日本國會答辯中曾說,「根據與國際奧組委的合約,奧運只要在 2020 年舉行都是可行的。」
東京奧組委委員高橋治之也有類似發言,他曾經是日本廣告公司電通的專務,也被認為是東京申奧成功的關鍵人物之一。他在 3 月 11 日接受《朝日新聞》採訪時表示,雖然能按期開幕最好,但東京也必須考慮別的方案。他認為,最有可能性的延期方案是「2 年後的夏天」。
這個觀點之所以容易讓人接受,首先是因為從歷史經驗看,夏季奧運會的確並非都在夏季舉辦。東京 1964 年奧運會就是在 10 月 10 日至 10 月 24 日期間舉行的。在歷史案例中,如果主要舉辦地因氣候、地形問題不具備某些項目的舉辦條件,也可以選擇其他城市作為項目分會場。
△ 由日本設計師廣村正彰(Masaaki Hiromura)設計的東京奧運會比賽項目圖標。圖片來源 | Olympic.org
△ 井口皓太(Kota Iguchi)製作了動態圖標。
然而延期並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全球與各國的重要體育賽事都已有排期,加上必須考慮各國電視臺與媒體轉播權益,國際奧委會與東京奧組委必須先找到一個相對容易插空的檔期。2020 東京奧運會計劃於 7 月 24 日開幕,8 月 9 日閉幕。
在這些利益關係中,美國娛樂集團 NBC 環球是一個值得注意的關鍵角色。這家公司支付的奧運轉播費用是國際奧組委最大收入來源。
NBC 環球在 2014 年以 76.4 億美元獲得了 2024 年至 2032 年夏冬共計 6 屆奧運會的美國轉播權。它最早一次轉播的奧運會就是 1964 年東京奧運會,自 1988 年韓國漢城奧運會之後,它就一直獨家擁有奧運會在美國的轉播權。在上一輪續約中,它為拿到包括 2020 東京奧運會在內的 4 屆奧運會全美轉播權,花費了 44 億美元。
國際奧委會在 2013 年至 2016 年的總收入是 57 億美元。在國際奧委會最新公布的收入來源中,奧運轉播權帶來的收入佔 7 成以上。
NBC 環球根本不會希望奧運會延期,因為每年 9月、10 月到來年春天,它還要轉播包括 NBA、MLB、NFL、NHL 在內的北美四大職業聯賽。同樣,日本的轉播聯盟也不願奧運延期後和日本各類體育聯賽撞期。
另一個牽涉多方的因素在選手村公寓的處理上。東京奧運選手村已經納入「東京再開發」計劃,從2019 年 5 月就開始公開銷售,如今已經銷售了兩輪,是東京頗為搶手的新住宅區。按照原計劃,選手村將在奧運結束後開始整修、陸續交付。如果延期,可能會造成未來參加奧運的 1.1 萬名選手「無處可住」。
△ 在 2020 年 1 月 9 日東京舉行的發布會上,展示了將為運動員在奧運村提供的床及柜子。其中,部分組成材料是用可回收的紙板製作的,在奧運會結束後,紙板將會被回收製作成紙製品,床墊將會被回收做成塑料製品。圖片來源 | 路透社
然而「延期論」並未得到承認。接受媒體採訪時,東京奧組委主席森喜朗說,他也被高橋治之的言論「驚到了」。但是當他打電話給高橋治之的時候,對方說自己是「一不小心說溜了嘴」,同時向公眾致歉。森喜朗進一步強調,東京奧運會各項籌備,「方向與計劃都沒有變化」。
三、東京奧運會可能取消嗎?
根據東京都與國際奧委會籤訂的《舉辦地城市條約 2020》,一旦發生戰爭、內亂、國際禁運等狀況,國際奧委會判斷可能會為參加者帶來安全問題時,將可以中止舉辦當屆奧運會。當然,它也一定會和東京奧組委、轉播商等相關機構與組織提前協商。
△ 東京某個路口的紅路燈後,是巨大的東京奧運會海報。圖片來源 | 路透社,攝影 | Issei Kato
東京奧委會並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因為根據這個條約,只要是國際奧委會決定中止奧運會,東京就得不到任何損害補償,甚至連申請救濟的申訴權都沒有。另一方面,國際奧委會也會失去一大筆轉播與贊助商收入,一大批亞洲贊助商——普利司通、豐田、松下等公司,也在為國際奧委會提供高額贊助。
NBC 環球等轉播機構雖然會在奧運中止時獲得保險賠償,但是無法轉播,也意味著會失去大量廣告收入。
哪怕是從申奧成功那一天算起,日本也已經為這次奧運會準備了將近 7 年。日本各級政府與東京奧組委都已經為奧運會投入大筆資金。
安倍政府也面臨巨大壓力。2011 年 3·11 震災之後,日本需要一個重新提振經濟的契機——奧運就是其中一環。在疫情發生前——2019 年的最後 3 個月,赴日觀光客數量已經比上年同期連續下滑。即便如此,2019 年仍有 3188 萬訪日外國遊客,他們在日本的消費金額也有 4.8 兆日元。
日本於 2006 年提出觀光立國策略,計劃 2020 年有 4000 萬人訪日,訪日遊客消費額 8 兆日元。但目前,疫情已在事實上減少了包括中國遊客在內的全球訪日遊客數量,這將對日本旅遊、零售等領域帶來顯著影響。
擺在安倍晉三與東京奧組委面前的將是一個棘手難題。如果因為日本國內疫情控制導致奧運延期或者中止,安倍政府將會受到責任質疑。但如果在疫情蔓延情勢下堅持如期舉辦奧運,很可能導致選手因擔心感染拒絕參賽、因活動聚集造成新一輪感染等局面。這可能是這位「日本憲政史上在任時間最長」的首相面對的非常艱難的局面。
國際奧委會高級委員迪克・龐德於 2 月 25 日表示,他認為 5 月下旬將是東京奧運會是否如期舉辦的最終判斷期限。他自 1978 年就擔任國際奧委會委員,是該組織最資深的委員。截至目前,也確實沒有人能給出最終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