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班主任秋影老師
舒 涵
2017年,我在安徽省攝影家協會舉辦的攝影創作函授班學習期間,第一節作業點評課,至今還栩栩如生地烙在我的腦海裡,如同電影畫面一樣。
偌大的教室,端坐著近兩百名學員,座無虛席,鴉鶴無聲,人人都豎起耳朵在專心聆聽。講臺上,優美的女中音,圓潤飽滿,抑揚頓挫,字正腔圓。那聲音從揚聲器中緩緩流出,在百平米的教室內蕩漾開來,象涓涓細流,輕輕緩緩,流進數百隻耳道,直灌每一位聽者的心田。投影牆上,學員們拍攝的照片和老師的點評批註與這曼妙的聲音同步播放……
這聲音,別說是學員的作業點評,就是平淡無關的內容,用這樣悅耳動聽的聲音呈述,聽著也是一種享受。更何況,這點評,專業到位,鞭辟入裡。作品好在哪裡,欠缺在哪裡,從構圖到光圈再到快門,無不分析透徹,詳實到位。
40分鐘的點評課,學員們聽得如痴如醉,時間仿佛一晃而過。後來,點評課成為全體學員的共同期待。
這個場景,至今,我們那一屆還有人在回憶。但是,我們直到學年快結束的時候,都只聞其聲,未能見到點評老師的芳容。
面授開班的時候,攝協領導介紹,說函授班學制一年,每季有一次集中實訓和理論學習。集中面授的最後一個環節,是班主任對學員本季優秀作業進行點評。目前,班主任不能與同學們面對面點評,兩年前,作為隨任,與她先生一起到國外工作。如果順利的話,差不多在這個學年結束的時候,就能回國。
那節點評課剛結束,教室裡便炸開了鍋。同學們用盡各種讚美詞彙誇讚身在異國他鄉的班主任。還有人猜測著她的年齡,相貌,身高,體形,有人追問老師在國外到底做什麼工作,他先生究竟是幹什麼的……一系列的讚美、議論、猜測,都在追著那謎一般的聲音打轉轉。
入學的時候,校方給我們這一屆學員建了微信群,知道班主任的網名叫秋影,在群裡,她常常為學員們解疑答惑。
攝影函授班學員,最大的優勢,學習目標高度一致,自覺性強,但是,也有劣勢。年齡差異大,學業水平參差不齊,專業修養高低不一。近200人的微信群,疑惑太多,提出的問題五花八門。更何況,老師所在的國家與我們有三個小時的時差。也就是說,如果某位勤奮的同學清晨五點半進群提問題,在我們這邊當屬正常,但是,在老師那邊,還是凌晨兩點多鐘,正是熟睡時刻。
有一次,一位同學夜半三更,無緣無故突然地就拋出一個問題,指名道姓要群裡某位老師回答,被指定的這位老師不僅與我們同時點,也在夜半三更,而且,已年逾七旬;也有人,事無巨細,不經思索,只要是自己不清楚的,一概擲到群裡去請教……剛開始的時候,群裡每天幾百條問題。在提問題的隊列裡,當然,也包括我。
這些主觀的客觀的問題,縱橫交錯。在這樣的一個群體裡,負責解疑答惑,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擔負得了的。然而,開學後不久,一切都變得秩序井然。為什麼呢?這樣的棘手問題,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就得到規範,不外乎師生雙方共同努力,齊心協力。當然,這樣的齊心協力是一與近似兩百的比。那麼,這根槓桿的支點在哪裡呢?我想,這個點老師看得很清楚,它不僅僅關涉學業技術,更多的是關涉公平與關懷,關涉技巧與涵養。
那時候的我們,學習攝影雖然已有了一點基礎,但總會在某個拐彎抹角處控制不了步伐的平衡,如同蹣跚學步中的孩童,時常都會有摔倒的可能。邊上如果有人及時地伸手幫我們一把,我們前進的步伐要快得多,穩健得多。當時的微信群裡,秋影老師就是隨時伸手幫我們的那個人。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群」提問,「群」回復,一季又一季的集中面授,集中點評……同學們與秋影老師神交了近一年時間,臨畢業前,最後一季的集中面授,我們終於見到了秋影老師。她身材微胖,沒有我們想像的高挑,但是,老師不僅笑容滿面,平易近人,而且談吐優雅,氣質不凡。老師不僅沒有「見光死」,在後來的交往中,老師的魅力反而有增無減。
2018年冬,老師獲悉我的攝影作品入選中攝協函授學院在線影展,很高興,鼓勵我還要趁熱打鐵,繼續努力,多多投稿,以期更快成長。她一連發了多幅《中國攝影報》版面圖片給我,說報頭上就有投稿郵箱,這些都是她當年投稿時存檔的報紙,讓我針對不同的版別堅持投稿。
2019年夏,老師邀請我與另一位同學去黃山太平湖她們家去度假。邀請的言辭是那樣的誠摯、溫馨,有什麼理由不去呢?太平湖碧波萬頃,有著「水中黃山」、「東方日內瓦」、「未經雕琢的翡翠」之美譽。這裡四季皆美景,用風光旖旎的畫,空靈柔美的詩,纖塵不染的歌來讚美,再恰當不過。我不僅欣然應邀,還邀請了我的一位好友一同前往。在老師家中,我們喝酒聊天,天南地北……老師精神煥發,與我們把酒言歡,話題從眼前的生活到詩和遠方,好不開心。
那些天,我們每天都出門外拍,早出晚歸。老師和她先生做嚮導,一路陪同。有一天,老師計劃好了要帶我們去「不足汪倫送我情」的桃花潭。那天清晨,我起來的特別早,見著水汽從湖面升起,傾刻間,又幻化成柔蔓輕紗般的白霧,不一會兒便飄飄然籠罩著山巒……情不自禁中,我與好友商量,先出門溜達一番,這麼美的清晨,一會兒再回來吃早餐。哪知,我們一出門便忘記了一切,只沉迷在美景的拍攝中。等我們收工回來,才看到手機上有很多條老師給我們倆打來的電話和語音留言。時辰早已過了早餐的飯點,當日桃花潭自然是去不成了。老師在微信裡給我倆留言,說著幽默的笑話,樂呵呵的。我和好友不禁自責起來,我們在自我反省的同時,對老師的寬容之心關愛之情,更是敬佩有嘉。
函授班畢業後,同學們有時也會約老師出來小聚小聚,也有人提出要去拜望老師,老師便回復,小聚即可,說說話兒,不必拜望。
與老師近距離的幾次接觸,方才知道,老師從政法戰線退休後做攝影函授班主任多年。老師那樣的認真執著,付出那麼多,卻從不拿一分錢的報酬,純粹是在做義工。這樣的事實,令我震驚。
我還了解到,老師的父親,曾是一位南徵北戰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家。1949年大軍渡江時,他擔任臨江縣縣委書記,渡江船舶管理處處長,為大軍渡江前線偵察和船舶保障供給做過重大貢獻。電影《渡江偵察記》裡,那些身經百戰、機警、沉著、堅強的解放軍指戰員身上,似乎能尋見老師父親的身影。
老師雖然出生高幹家庭,但看不到一絲「驕氣」和「嬌氣」。老師說她從小深受父親的影響,雖然父親對她們兄妹管教特別嚴格,但她仍然非常崇拜父親,立志要做一個比父親更優秀的國家幹部。從小形成的這種堅強、自立、不服輸的性格使得她在後來的學習和工作上都非常優秀。從小學到大學,老師的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上大學的時候,老師不僅是學生會幹部,更是學校的名主持。
有一次小聚時,有人說老師身體這麼棒,管理函授班的經驗又豐富,要多幹幾年,這是函授學員們的福氣。老師哈哈大笑,說她希望兒子不要過於執著於科研,早點談戀愛,她能早點抱上孫子。
與老師近距離接觸與交流,我們對老師的認知多了一個維度,有了新的認識和感受,老師不僅是一位可敬的人,更是一位可親的人。
我們結識老師,緣於攝影。我們走近老師,緣於老師身上那份才情,那份睿智,那份豁達,那份涵養,那份情懷。我和我的同學們一樣,從內心深處敬重她,愛她。願她在人生的每一個節點,都平安,都幸福,都如意。
作者:舒涵(姓名:章臻),安徽樅陽人。
銅陵市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散文隨筆學會會員;安徽省攝影家協會會員,中國攝影著作權協會會員。
愛心攝影師(深圳市建輝慈善基金會、安徽善之源公益教育發展中心授予)。
創作觀:於時間的長河裡截取瞬間,文學與攝影異曲同工,堅信這樣的瞬間裡有更高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