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科技把電帶到人類世界以後,電便給世界帶來了一份禮物。
那就是——電影。
它像是一門有關夢的藝術,不僅帶人們見到了前所未見的世界,也帶人們去思考了生命維度以外的命題。 電影用自身獨特的藝術性,將包含著極致想像力和強大敘事功能的一樁樁故事以影視視聽語言構建了出來。
所以也常有人說, 電影就是視聽的藝術 。視即視覺感知到的畫面,聽即聽覺感知到的聲音。其實,這就是電影區別於其它藝術形態最根本的地方。
但最開始和人們「見面」時候的電影,還有視無聽,也就是默片。 人們只看到人物在畫面上動,表情在變,卻聽不到任何配音、配樂以及與畫面相協調的聲音。 不過,這個時候仍然誕生了一大批偉大的電影藝術大師,卓別林、格裡菲斯等大師都為之後電影的發展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直到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藉助無線電技術開發了維他風,並使用機械記錄聲音,聲音才與影像開始同步。 之後,影片錄音系統出現了,隨之引起了電影發展史上的偉大變革,電影音樂便慢慢地成為了電影創作中的必要元素。
如果說電給世界帶來的禮物是電影的話,那麼電影音樂便是電影和音樂帶給歷史的禮物。
簡單來說,電影音樂是為電影而生的,它是電影聲音中的一部分,有著功能性、內在性、片段性、非連續性、相對確定性等特性,並在電影中起著形式功能、敘事功能和情感功能。
聲音本身便具有多重功能,而將這些功能運用到電影裡,便可謂錦上添花。 電影中所用到的聲音一般有人物對白聲、人物獨白聲、畫外音、場景音、特效音、節奏音和配樂等。 音畫同步、音畫平行、音畫對位和音畫游離都是常見的音畫結合形式。
20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的時候,電影聲音技術的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各種電子設備的引入將立體聲、杜比系統帶入了電影,從而使得電影的聲音變得更為豐富與清晰。 如今,電影聲音、音樂的創作已經步入了成熟的軌道。 一般來說,大多數電影的製作方都會根據自己電影的劇情、屬性、氣質找專門的音樂人進行音樂製作。
通常情況下,每部電影都會有一首主題曲和一首插曲。 除去這些音樂以外,有些電影中也會採用純音樂進行表意,或採用一些特效音與場景相配合,以此來使電影更具逼真感和渲染性,從而使得電影的完成度達到最高。
《亂世佳人》 裡的主題曲《我之真愛》、《鐵達尼號》的主題曲《My Heart Will Go On》、《這個殺手不太冷》的主題曲《我心之形》、《醉鄉民謠》裡的《Five Hundred Miles》都是從電影中傳唱下來的頗為經典的歌曲。
隨時歷史滾滾向前,電影音樂早已成為電影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它們相交、相融,在宏大的歷史中,為電影美感的探究提供了充沛的視覺元素,並使得電影有了更多元化的表達形態,從而留存下了一種極其珍貴的方式。
電影音樂:多重功能下的藝術美學
電影音樂對於電影本身是具有多重作用的。
首先,電影音樂能夠在人物的塑造上起到輔助作用,並加強電影整體的立體感,其次,電影音樂能夠在敘事上助力,加強影片的節奏性,並進行情節的暗示,和觀眾保持良性互動。 此外,其最突出的作用還在於加強影片的藝術結構和情感結構,當音樂本身的美學功能與電影本身的美學功能相結合,便會產出新的藝術作品。
人物的塑造:打造更具飽滿、鮮活、立體的形象
人物是電影中的主體因素,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與否對一個電影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因此電影中常常會使用貼合人物性格的音樂來進行人物形象的塑造,這樣可以從側面說明人物形象,使得人物更加飽滿、鮮活和立體。
在電影《菊次郎的夏天》裡,著名配樂大師久石讓的音樂便是很好的起到了人物塑造的輔助作用。 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個名為菊次郎的遊手好閒的中年男人與一個自幼喪父的小男孩的尋親之旅。
影片中的小男孩是天真、單純的,所以在第一個鏡頭和最後一個鏡頭中小男孩背著書包從遠處跑來時配樂大多是活潑明快,簡單輕鬆的,洋溢著一種夏天般的童真感。 而當菊次郎出現時音樂則更為低沉,歡快中夾雜著成年人的氣質。 影片中的菊次郎吊兒郎當,不靠譜,遊手好閒,但他內心並非一無是處,因為他幫助小男孩實現了找到媽媽的夢想。 這樣的配樂與雙方的性格是十分相符的。
而在電影《教父》中,男主角維多克裡昂出場時的配樂則是用大提琴、圓號等樂器所製成的音樂。 這種樂器發出的音色較為深沉,還夾雜著一些傷感。 這也正與男主角的形象相貼合。 他出場時是表情嚴肅,身穿黑色西服,手裡還拿著雪茄,給人一種強烈的距離感。 這段配樂與男主角的形象在影片中融為了一體,似乎看到男主角,腦子裡便會響起這段音樂,而一響起這段音樂,似乎也預示著男主角的出場。
因此,使用與人物個性相一致的音樂來豐富人物的性格,已是電影中常用的製作手法了。
而大多時候,人們愛上某個電影的時候,愛上的,其實往往是電影裡的人罷了。
敘事的輔助:對情節、氣氛、主題的強化
故事是電影中又一關鍵的主體因素,只要故事講好了,電影多半也就成功了。但敘事並非一件簡單事兒。正因為音樂本身就有敘事功能,所以電影音樂的敘事功能便更強了。 在電影中,主題曲可以敘事,純音樂可以敘事,特效音也可以進行敘事。 電影音樂通常採用渲染或暗喻的方式來實現音樂和畫面的接合,從而增強劇情的表現力,推動情節的發展,營造影片氣氛,刻畫主題。
電影《鋼琴家》中,鋼琴家發現德國人回來時,抱著罐頭躲進了閣樓裡。 這時響起了《月光鳴奏曲》,無奈、惆悵、悽清全部都順著音樂飄了出來。 德國軍官對音樂的情感,他內心對藝術的熱忱以及他並不殘暴的性格都通過這首曲子表達了出來。 正是因為有了這首音樂,才讓觀眾了解了德國軍官,也讓軍官放過鋼琴家顯得合理。 由此,不僅營造了氛圍,還推動了情節發展,甚至進一步增強了劇情的表現力。
由著名配樂大師漢斯·季默所配樂的電影《角鬥士》中的電影配樂也十分有亮點。 影片中,在王子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時,兩人最後交談時整段都配有音樂。 老國王開口時響起的是低低沉沉略帶傷感的弦樂,王子開口表達內心時音樂又變得極具扭曲感,而當王子開始動手殺害老國王時,音樂則一直延續著之前的調子,直到節奏和情節被推上高潮,最後才慢慢落下。 這樣的配樂和情節整體是相互照應的,是隨著人物、情節的前進而變化的。
使用電影音樂推動了情節,才能為影片營造出良好的氛圍,繼而才能成功刻畫主體。每一個環節都是相互聯繫的。
情感的出口:探索、認證與相應
情感也是電影中特別關鍵的因素之一。 情感如同電影的靈魂,每一部電影都有它想要表達的情感,正是情感才能夠感染到觀眾。 人物是有情感的,需要在影片中進行情感表達;故事也是有情感的,需要在影片中進行情感釋放。光靠對白、表情、肢體動作並不能夠完全詮釋這複雜的情感,因此,電影配樂很多時候都如同情感的一個出口。
它先是進入到人物的情感裡,然後再將這種情感釋放出來,便由此完成了一次深層的情緒探索。
再回到電影《菊次郎的夏天》裡,當菊次郎和小男孩兒兩個人經過一路辛苦找到母親所在的住處時,卻看到母親跟其他人組了家庭,還其樂融融的呆在一起。 小男孩從遠處看過去的時候,面無表情,內心像有什麼東西碎了一樣。 此時的音樂配的是大提琴曲,低沉,且似乎孕育著很複雜的情感,甚至有些孤獨感。但其實,這樣的配樂正是對小男孩內心世界的解讀,也是小男孩的一種情緒宣洩。
電影《阿甘正傳》裡的幾處配樂同樣是對情感的一種表達。 在少年時因為身體殘疾而受到欺負被追打時的阿甘是憤怒且無助的,直到珍妮大喊著讓阿甘跑時,他臉上的憤怒才變成了一自信。 在奔跑的過程中,電影採用的配樂是由豎琴發出的,為場景添了一種夢幻感,將阿甘的堅毅感凸顯了出來。同時,因為配有音樂,便將阿甘在奔跑中迎接未來的感覺也表達了出來。因此,這裡的電影音樂是對阿甘情感的一種表達。
藝術的表達:意向與美學的極致
在電影中,使用音樂進行藝術表達的影片也不在少數。 其實,這是因為音樂本身就有一份藝術性在其中,所以當合適的音樂遇上合適的影片,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一種十分順暢的藝術表達。
由李滄東導演所執導的電影《燃燒》中的電影音樂便是敘事與藝術同樣兼具的一種表達。 當鍾秀乘公車來到鄉下的家時,一種由各種各樣的樂器所混雜成的聲音便響起了。 鋼琴、鼓、吉他、大提琴、小提琴,甚至還能聽到木魚聲和轟鳴聲。 而鍾秀所在的小路兩旁,都是高低不一的雜草。 這種聲音似乎是獨屬於鍾秀的聲音,有著神秘、不安、孤獨、絕望。 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節奏性配樂,而是混雜著世界萬物的一種獨特的聲音。 它好像只屬於鍾秀這個人,和《燃燒》這部電影。
再往遠些時候看,想起電影中的藝術表達,便很容易想起王家衛。 他的電影是用時間打磨出來的藝術品,每一個鏡頭,每一個深情,每一句臺詞都已經成為了經久不衰的經典回放。《春光乍洩》裡的Happy together,和沈黎暉一起「坐在」臺北的城鐵上,不知應了多少影迷的心;《花樣年華》裡的Yumejis Theme在男女主角遇見時一次又一次地出現;《東邪西毒》 裡的Ashes of Time響起在開場,配上張國榮低沉的聲音,一下子就奠定了影片的基調。
王家衛電影裡的配樂是極具藝術感的 ,這些音樂和他的電影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好像他們天生就是為了彼此而生的。
在這樣的藝術表達下,電影與音樂是相互成就著的。他們如同一個平面的正反面,緊緊貼合,並完美契合。
可見,電影音樂在電影中確實承擔著極為重要的功能。人物的塑造、敘事的輔助、情感的出口、藝術的表達...似乎也正是這些,才組成了一部完整的電影,使得電影所造出的「夢」變得更具美感,且持續升騰發燙。
我們倚靠電影觀察世界,探知那些腳步無法涉足的地方。它就如同汽車的輪子,帶我們去大西洋的彼岸裡,去熱帶的陽光裡,去冰天雪地的地方,去那些極具韻味的小鎮。它帶我們觀察了各種各樣的生活,然後告訴我們一切皆有可能。
而電影音樂,就宛如這趟「雲旅行」中的奇遇一般。它是我們遇到的一朵燦爛的花,或一片柔軟的雲,一夜閃亮的星空,甚至是一個暢聊人生的靈魂伴侶。
沒有奇遇的旅行,不是完整的旅行。
所以,沒有電影音樂的電影,也不是完整的電影。
加上電影音樂,加上多元的情感維度,加上豐富的敘事空間,再加上獨立的藝術表達,才能為歷史留存下真正有價值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