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支援武漢醫療隊駐武體方艙醫院護士駱馨茹,來自安徽省阜陽市第六人民醫院(又稱阜陽市婦女兒童醫院),她在工作期間,寫下了《方艙十二時辰》,記錄方艙醫院內忙碌的一天,從中可以窺見醫護人員的汗水和艱辛。
加入支援武漢醫療隊後 便將婚期推遲
駱馨茹接受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時說,2月9日開始,她便和另外兩名同事一起加入了安徽阜陽地區第三批援鄂醫療隊,來到武漢開發區體育中心方艙醫院,繼續參與救治武漢地區的新冠肺炎輕症患者。
雖說從3月1日已經有方艙醫院開始關閉的消息傳出,但是截至3月3日接受記者採訪時,駱馨茹所在的武漢開發區體育中心方艙醫院,仍有100多名患者尚未出院。
「因為全國上下對疫情都很關注,我來到這裡之後,就想把自己和同事在方艙醫院的工作情況寫下來。」駱馨茹說,她今年26歲,參加工作3年多了,支援湖北將是自己職業生涯中的重要工作經歷,「後方的同事和家人,幾乎每天都要問我方艙醫院的情況,《方艙十二時辰》這篇文章記錄了2月28日的普通一天,其實我們每天的工作內容都基本相同。」
駱馨茹和男友原本準備在2020年的春天結婚,因為這場疫情,她來到武漢方艙醫院之後,婚期只能向後推延。
「希望大家看到《方艙十二時辰》後,就不用那麼擔心我們了。」駱馨茹說。
文章記錄了穿著笨重防護服的駱馨茹,有時需要忍著生理期的煎熬以及無法隨時上衛生間的痛苦,堅守崗位。也有貼心的感染者,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回報和肯定醫護人員的努力。
喝水少醫護人員流鼻血 感染者戴著口罩睡覺
在方艙醫院內的不少人和事,都讓駱馨茹難忘。
「我這幾天都是下午接班,其實所住的賓館距離方艙醫院並不遠,很快就能趕到,但是每天都會提前出發。」駱馨茹說,下午兩點接班,她總是1點出發,下午1點半穿好防護服、戴好護目鏡等,「我要是能提前趕到接班,同事就能早一點上廁所和休息,其他同事也都是這麼做的。」
提起考驗所有醫護人員的上廁所問題,駱馨茹說,防護服都是一次性的,脫一次都要更換新的,剛來的時候,大家都知道防護服等醫療物資供應比較緊張,所以儘量在自己值守的6個小時內不上廁所,「接班前兩個小時不再吃東西也不喝水,每個人都穿上成人紙尿褲,可是喝水太少人會上火,經常見到醫護人員流鼻血。」
讓駱馨茹印象很深的是她們的男護士長向她講的經歷,有一天由於實在太忙,一直憋著,想不起來自己穿著紙尿褲,等到交接班時間到來,他的膀胱被憋壞了,迅速衝向衛生間……
「那些感染者很體諒我們,每次與我交流的時候,都主動站到1米開外,而且都提醒我們平時雙方儘量保持距離。」駱馨茹告訴北青報記者,她注意到住在方艙醫院的病人,除非在吃飯時間會摘下口罩,在睡覺休息時也全都戴著口罩,「我問他們戴著口罩睡覺感覺怎麼樣,他們說,夜裡不舒服也得戴著,就是怕自己不小心將病毒傳染給醫護人員。」
方艙醫院內有一個「小品哥」,為大家帶去不少歡樂,醫護人員聽說了他的經歷,準備為他捐錢,被他拒絕了。「『小品哥』的妻子患有癌症,而且也被感染了新冠肺炎,在其他地方住院,他認為醫護人員每天的工作已經很辛苦,怎麼也不同意我們為他捐款。」駱馨茹說,方艙醫院內醫護人員和患者之間互相理解,那些難忘的事情她會一一寫出來。
以下為她所寫的《方艙十二時辰》全文。
駱馨茹的方艙十二時辰:值夜班時有病人悄悄為我披上軍大衣
從「不知東方之既白」到「人約黃昏後」,從「天階夜色涼如水」到「五更霜落萬家鍾」,十二時辰這樣更替。
而方艙十二時辰,它不僅僅是簡單的天色變幻,它背後所承載的,是我們國家和人民對武漢同胞的牽掛與愛護,以及無數患者執著求生的圖景。
在經歷了數十個方艙醫院的十二時辰之後,我想用拙劣的筆力,將它記錄下來,獻給艙內朝夕相處的夥伴,也獻給艙外熱切盼望的同胞。
子時
艙外的燈光分外明亮,這正是古歷上分日之時,我們揉揉惺忪的睡眼,自測體溫,迅速洗漱完畢,坐上了前往武漢開發區體育中心方艙醫院的班車。
更衣室裡提前備好的防護衣,猶如戰士的鎧甲,洗手、戴口罩、戴帽子、穿隔離衣……
即使整個穿衣流程爛熟於心,我們也不敢掉以輕心,入艙前的互相檢查是必須的,從頭到腳,日日如此。
丑時
交接班之後的我們,為了不打擾患者休息,默默坐在長椅上。
此時,大多數患者都已酣睡,我們借著微弱的燈光,低聲交接班,生怕吵醒了淺眠的人。
整個方艙從A到N,分為14個病區,病區與病區之間用隔板隔開,一個病區有34張床,每個班都有兩名護士負責一個病區。
交接班之後,便是巡視病床,由於穿著防護服和鞋套,走起路來便會發出沙沙的響聲,為了儘量減少聲響,我們只好躡手躡腳,像極了偷東西的人。
如果病人沒有什麼特殊情況,我們會儘量減少夜間的體溫測量,目的也是讓他們得到更好的休息。
寅時
寒冷的小夥伴剛剛穿上患者給的小棉襖。不知不覺便到了這個點,我們抱著胳膊坐在椅子上。
一股寒意穿過防護服,直擊軀體,想蜷縮著取暖,又怕弄壞了防護服,暖心的患者上廁所的空當,給我披上他的軍大衣。
似乎剛把冰涼的四肢焐熱,就又要巡視病床了。
有的患者還在夢鄉,有的患者已經端起洗漱的盆,開啟了新的一天。
卯時
再次巡視病床,查看患者所需。今天也是晴朗的一天吧,甦醒了的方艙也舒活筋骨,抖擻精神。
所有患者都要監測體溫、血氧,特殊病人監測血糖、血壓。
然後便是發口罩、口服西藥、中藥等,以及告知藥物注意事項。
辰時
武漢人稱吃早飯為「過早」。「過早」後小夥伴為視力下降的患者剪指甲。
熬了一晚上的「大白」們可以下班休息了。交接班過後,就是患者們口中的「過早」了。
早飯是統一送到這邊的,我們負責將早飯領到病區,發放給每個患者。
巳時
巳時,醫護人員帶領患者們做起了廣播體操。在病情允許的情況下,我們會組織叔叔阿姨們做廣播體操、八段錦、呼吸操等。
防護服之下,走起路來,我就像個崴腳的企鵝。
貼身衣物溼了又幹,耳朵、鼻子、面頰開始疼痛,護目鏡也開始模糊。
午時
午飯剛送來,積極的患者便主動幫我們到護士站取盒飯、水果、酸奶。
有時為了減輕我們的負擔,還沒等我們一一將盒飯送到他們手中,那些叔叔阿姨就在病區裡排好了隊伍,要求各自領取餐食。
未時
通風完畢,關窗時,在二樓看到患者以及忙碌的小夥伴,大家辛苦了。
患者們的午休時間裡,新一輪的戰友來接班了,我衝進廁所,換下溼透了的尿片,那一瞬間,我仿佛重獲新生。
申時
下午的廣播體操做完後,稍加休息,再次跟隨醫生巡視病床,之後便開始測量生命體徵,沒有發熱患者,真好。
酉時
晚餐過後,開始發放口罩,也會叮囑他們,潮溼的口罩及時更換。
我喜歡跟那些叔叔阿姨聊天,跟他們做健康宣教,也愛聽他們講故事。
戌時
就這樣又到了換班的時間。
我無暇顧及飢腸轆轆的胃,也不去想防護服裡溼了又幹的衣服,顧不上乾燥到起皮的雙唇,更不去想被口罩護目鏡壓到疼痛的耳朵、面頰和鼻梁,腦袋裡只想著上廁所,生怕調皮的「大姨媽」霸氣側漏。
亥時
洗漱完畢,已是深夜。
此刻,方艙那邊,我的夥伴,應該正在量體溫吧,患者的額頭和指尖,都記錄著我們醫護人員的溫度。
而另一個十二時辰,正悄悄來臨,也不斷發生著喜人的變化:出院的患者多了起來,好消息多了起來,春天的花兒也多了起來。
到那時,我一定再用我的筆觸,記錄下嶄新的十二時辰。
從「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開始寫起,也從「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寫起。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董振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