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塞納·溫格,前槍手主帥,世界足球領域裡卓有聲望的頂級主帥,在他結束了長達22年的阿森納歲月後,有關他的消息已經很少見之報端。但是他獨特的足球理念和執教風格卻依舊令人懷念至今,他留下的足球印象依舊非常深刻,尤其是他傾心打造的那幾支經典華麗的槍手更是令人久久難忘。
而今天,我們換個角度,從區域文化的角度來解讀溫格教授畢生堅守的執教風格,我們從德法邊境的區域文化來重新理解為何阿爾塞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阿爾薩斯地區,這個名字對於我們中國的網友來說並不陌生,這是在我們的小學課本《最後一課》中出現的名字,是法國小說家都德的代表作,講述了一名法國小學生對於祖國淪陷的悲痛以及對於法語的極度熱愛,而阿爾塞納·溫格的出生地便是這個德法爭奪了數百年的阿爾薩斯地區。
從地理學的角度來看,阿爾薩斯恰好位於德法邊境,距離德國只隔著一條萊茵河,是兩國之間經濟交往、戰爭對立的第一陣地;從經濟發展與區域優勢來看,阿爾薩斯地區是法國國內僅次於巴黎都市圈的第二大區,是法國的重要經濟版圖。
而阿爾薩斯的歷史則充滿了爭議,無論是法國還是早期的普魯士均聲稱對其的權利。在普法戰爭中,強勢崛起的普魯士擊敗了法國,拿破崙三世淪為俘虜,法國不得不在凡爾賽與普魯士籤訂戰敗條約,被迫將阿爾薩斯、洛林地區割讓給普魯士,自此普魯士開始了對於阿爾薩斯地區的統治,德語也成為了區域官方語言。
就此德國文化與法國文化開始了在這片土地上持續百年的衝突對抗、融合交流。而按照區域文化決定論的理論,一個人出生與成長的區域特有文化會決定一個人的人格,這也是溫格教授之所以擁有如此獨特足球信仰的根源所在。
在德國文化中,更加注重嚴謹與科學技術的功效。反應到足球領域,德國足球傳統中,以日耳曼民族為主體、嚴謹強悍又缺乏變通的特點在世界範圍內廣為人知,魯梅尼格,貝肯鮑爾、巴拉克都是典型的德國足球代表。與之相反,舒斯特爾這種叛逆天才就會如此被德國足球所厭惡,固守傳統、堅守本源,這是是德國足球興衰的本源。所以在後來,以傳控聞名於世的瓜迪奧拉才會在改造拜仁的路上面對強大德國傳統如此艱難。
而與之對應的法國文化則更加注重骨子裡的浪漫情懷,他們更加具備反叛精神,蔑視傳統並對於嚴苛的紀律嗤之以鼻。反映到足球傳統中,法國足球天才們的浪漫主義、散漫好鬥與反叛傳統同樣聞名於世。從坎通納到阿內爾卡、本澤馬,乃至博格巴、格列茲曼,一代代的法蘭西天才都是這個風格,他們才華橫溢,但卻總是無法尊重傳統。
總結來說,在德法文化的包夾下,阿爾薩斯地區形成了兼具德法足球文化的獨特足球氣氛,在那裡生活的人群普遍兼具浪漫主義與保守主義。阿爾薩斯人也形成了「固執己見又善於表達、注重紀律又放縱自由」的文化性格,這會是貫徹溫格教授漫長執教生涯的一條主線。
在這片充斥著文化衝突與融合的區域成長為世界頂級教練,溫格的足球天生帶著德法足球文化的印記,我們可以從溫格教授的成長看到德法足球是如何塑造他的足球之路的。
他是在法國足球的文化中成長的。上個世紀的50年代,出生於一個富裕鄉村的溫格便對足球充滿了熱愛,他所出生的村莊是一個很典型的邊境村落,村裡甚至只有一條主幹道,而溫格也正是從村莊足球起步開始了自己不算成功的職業生涯,從級別很低的杜特倫海姆到業餘聯賽的米盧斯、從丙級聯賽的米特齊到甲級聯賽的斯特拉斯堡,年少的他只能算是一個「很一般」的職業球員,過晚的足球訓練以及較差的平衡性限制了他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但是法國足球依舊是給他烙印最深的領域,早期的他最常觀看的比賽便是斯特拉斯堡的比賽,最常接觸的人都是法國足球人,其中包括帶領巴塞爾闖出名堂的居伊·魯,帶領米特齊躋身法甲的主帥希爾德,這些典型的法國足球人都令溫格對於法國足球的特點了如指掌。
而德國足球同樣是溫格足球之路的領路人。在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聯邦德國的足球是遠遠超越法國的,1972年、1976年聯邦德國先後斬獲了歐洲杯、世界盃,德國足球的強大令溫格如痴如醉。球員時代的他便常常與希爾德一起跨越國界線,前往德國西部,研究即將到來的德甲聯賽,掌握第一手的資料,學習德甲主帥是如何臨場執教的。早在那時,依託強大的科技實力與現代體育知識,德國足球已經開始將現代知識運用在足球領域,現代化的訓練時間、科學的飲食習慣都在德國的足球俱樂部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很多俱樂部都對此制定了明確的制度。正是在德國,溫格第一次接觸到現代化的球員分析方法、第一次看到了科技對於足球運動的促進作用。他學會了分析每一個出場球員,學會了如何細緻地分析問題、審視細節,德國足球中的翹楚拜仁慕尼黑、門興格拉德巴赫都是他最常觀看的球隊,德國足球的這些優點都深深地影響到了後來的阿爾塞納。
從溫格的執教歷程我們可以很明晰地看到阿爾薩斯地區那種「固執己見又善於表達、注重紀律又放縱自由」的文化性格對於教授的深刻影響,我們也能夠看到德法足球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是如何塑造阿爾塞納的。
1、固執的教授
「老頑固」,這是無數球迷攻訐教授時經常採用的詞語,溫格的固執可謂絕無僅有,這在他後期的槍手歲月中表現的尤其明顯。球隊被虐時的頑固反駁、對於球隊羸弱後防線的視而不見、補強時對於年少技術天才的偏愛、無論何時總是在70分鐘後換人的常規做法、對決拉鏈時的頑固做法、資金壓力減輕後對於後腰位置的忽視……一切的一切都有著典型阿爾薩斯人的風格,溫格的固執成就了槍手的輝煌也在後期令槍手陷入了一潭死水的狀況,這是客觀的事實。
但是以「老頑固」來污衊溫格同樣是我們無法接受的,溫格的固執更多的體現在他對於足球本來意義的堅持上,中國著名足球人顏強曾以「足球的殉道者」來形容教授,對此我深以為然。阿爾塞納的確非常固執,但是他的固執中有「足球本該是取悅觀眾的、本該是美麗的」的信仰,有對於「金元最終會令足球失去樂趣」的堅持,也有「阿森納應該是一家具備獨特價值的俱樂部」的理念。
這些在溫格對於足球的理解中便可窺見一斑。摩納哥時期,溫格便與當時權傾一時的馬賽主席塔皮有過仇恨,或許他這輩子唯一的敵人就是破壞了足球公平性與神聖性的塔皮,他的固執也令他在當時難有容身之所,不得不遠赴日本執教。阿森納時期,溫格也因為對於美麗足球的追求備受質疑,無論面對任何球隊,他都不願固守的足球風格也令他在後期總是被慘案侮辱。
儘管不是德國人,但是深受德國足球影響的溫格將德國足球中的那種倔強演繹的淋漓盡致。
2、善於表達的教授
語言是阿爾薩斯的優勢,溫格曾說,「他這一生所取得的成就,有賴於我從小在一個多種語言的環境中長大,所以學習德語或者英語對我來說特別容易」,可以說阿爾薩斯地區的語言包容性塑造了善於表達的溫格,能夠獲得阿森納的青睞,相信英語的熟練必然是一個重要因素。
而在進入21世紀以來的足球歷史中,溫格的語言天賦或許是教練屆獨一無二的,會說五國語言,能夠和多個主流足球強國的球員直接對話,這是溫格之所以總被人稱作教授的原因所在,儘管老爵爺曾經諷刺過溫格的語言天賦,但是教授的表達水準真的是不可小覷的。
在與弗格森的心理戰中,溫格可謂不遑多讓,兩人之間長達十年的精彩對決至今令人回味,而在後期與穆裡尼奧、貝尼特斯們的「口水戰」中,溫格依舊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參與者。場外金句頻出,各種典故信手拈來是教授的拿手好戲。談及亞當斯,他說「剛來阿森納的時候我發現,如果大學有防守藝術這門專業,那四名後衛都圓滿畢業了。至於託尼·亞當斯,我認為他可以拿到防守藝術博士學位。他真是出類拔萃」;諷刺老爵爺爆粗口時,他說「報紙上的那些星號是怎麼回事」;談及團隊足球時,他說「團隊精神就像一朵花,你必須每天照料它,不然它就會慢慢凋謝。當然如果你照料得好,這朵花會越開越大,越開越好,越開越漂亮」。這些頻繁爆出的金句都令教授備受英國媒體的喜愛。
而他在於球員的交流上更是獨樹一幟,縱觀教授漫長的職業生涯,幾乎沒有一位弟子對其惡語相向,「足球之父、BOSS」,這些都是球員對他的尊稱,只要是他執教過的球員都對其欽佩萬分,這不得不說是教授表達能力優秀的另外一層寫照。
3、注重紀律的教授
完美主義與專業精神,這溫格從德國足球中汲取的營養。從專業精神上來看,溫格是老派教練中少有的系統學習過運動科學、數據應用以及心理學的人,阿森納也是第一家在英格蘭建立現代球探系統的俱樂部,也是第一家將精準飲食、身體理療等引入到球員管理上的俱樂部,這些都是溫格專業精神的體現。在球員的管理上,溫格極為重視專業性和紀律性,早期酗酒的亞當斯、後來抽菸的威爾謝爾、斯琴什尼,這些球員無一例外地都受到了溫格的強烈幹涉,他對於專業性與紀律性極為看重,從球員每天的訓練量、訓練時間、球員身體指標數值到球員們的私人生活,溫格可謂無所不管,他在俱樂部裡扮演的完全是一個「boss」的角色,而非簡單的「manager」,這些都是我們需要給予肯定的地方。
而他的完美主義則體現在對球隊風格的管控上,溫格時代的阿森納,無論戰績如何,球隊的場面絕對都是華麗的、充滿進攻性與想像力的,他對於球隊風格的改變是牴觸的,對於「美麗足球」的苛求也是極為罕見的。「看菜下飯」、「對症下藥」絕非溫格所願,任何時候都踢著阿森納式的足球才是他心中的理想,勸說溫格放棄進攻、採取「擺大巴」戰術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可以說,正是由於教授近乎理想的完美主義與專業精神,阿森納的足球才會變成今日的樣子,槍手的成敗均在於此。
4、骨子裡放縱自由
雖然我們總是用頑固來形容溫格,但是骨子裡的他還是放縱自由的。法國足球文化中的自由與創造精神在他身上有著深刻的體現。
他的足球重視紀律卻又極為強調球員的自由度。在阿森納縱橫英倫的時代裡,溫格的戰術僅僅是做好全局的布置,前場進攻球員的跑位、傳切很多時候都是簡單帶過。這就令槍手的足球呈現了鮮明的兩面性。一方面,前場的進攻配合在一眾天才們的靈光一現中非常具備觀賞性,亨利、博格坎普們通過絕妙的想像力總是能夠打入令人拍案叫絕的進球;可是另一方面,溫格對於進攻球員的自由度過於放縱,也令阿森納的前場進攻對於球員想像力和創造性的依賴度過高,最後的結果就是阿森納的成績總是顯得不夠穩定,他的這個特點是法國足球烙印在骨子裡的因素,很難改變。
而在我看來,這就是溫格的足球與瓜迪奧拉的足球截然不同的一點。瓜迪奧拉的足球就是一臺精密的機器,任何球員都只是其戰術板上的棋子,在瓜迪奧拉手下,攻防球員的跑位、傳切乃至接應的時機、次數都是可以精確到時間與特定位置的,球員在他的體系中是完全具備模具化的,他不會考慮球員踢球的樂趣與情緒;而溫格的足球則充滿了自由度,他對於球員踢球的樂趣非常看重,這一點可以算是世界頂級教練中的獨一份。正是由於自由度的差異,亨利才在轉會巴薩後因為不按要求跑位而被瓜迪奧拉訓斥,也正是這種自由風格才會令溫格麾下的槍手華麗有餘、強悍不足,畢竟刻在骨子裡的浪漫主義是無法抹去的。
出生於德法交界處的阿爾薩斯,被德國足球與法國足球同時洗禮,溫格的足球才會兼具德法足球的特點,德國足球的固執與專業、法國足球的創造與散漫在他的足球風格中得到了高度的展現,其中的優劣我們已經不必糾結、其中的功過是非也早有評述,畢竟溫格教授的足球江湖已經遠去了。但是阿爾薩斯的區域文化烙印在他身上的足球故事卻依舊在我們的回憶中閃亮,他的足球依舊會被我們銘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