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有很多故事裡的故事。像慧娘,林四娘,聾子放炮仗,媳婦喝猴兒尿,小耗子偷香芋,偏心母親扎心,書生怕老婆等等。妙趣橫生的同時,也暗藏了很多伏筆。或對應人物,或印證事物,不一而足。光劉姥姥就講了三個故事。分別是「雪下抽柴」「茗玉小姐」「神佛送子」。
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為了討好賈母,搜索枯腸講故事。三段故事看似連成一氣,其實分別對應薛寶釵、林黛玉和賈寶玉,屬於三個單獨的故事。
「雪下抽柴」這個故事蘊含了非常豐富的內容。直接揭開了八十回後林黛玉出嫁、賈母病重、賈家岌岌可危的很多線索。為了給病重賈母衝喜,也讓老太太看見賈寶玉成家立業。薛寶釵挺身而出接受賈寶玉以續弦之禮迎娶,毅然嫁入賈府成為寶二奶奶。可惜成親當天賈母去世,喜事變成喪事,不久賈家抄家。我們在回顧一下劉姥姥講的這個故事。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說:「……就像去年冬天,接連下了幾天雪,地下壓了三四尺深。我那日起的早,還沒出房門,只聽外頭柴草響。我想著必定是有人偷柴草來了。我趴著窗戶眼兒一瞧,卻不是我們村莊上的人。」賈母道:「必定是過路的客人們冷了,見現成的柴,抽些烤火去也是有的。」劉姥姥笑道:「也並不是客人,所以說來奇怪。老壽星當個什麼人?原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極標緻的一個小姑娘,梳著溜油光的頭,穿著大紅襖兒,白綾裙子──」剛說到這裡,忽聽外面人吵嚷起來,又說:「不相干的,別唬著老太太。」賈母等聽了,忙問怎麼了,丫環回說:「南院馬棚裡走了水,不相干,已經救下去了。」
雪下抽柴故事看似只講這麼多,其實還有另外兩層意思需要注意。故事之所以豐富,就在它講出了薛家圖謀金玉良姻的目的,以及賈家為什麼會被抄家。
先說「金玉良姻」。
薛家進京有兩個前提。一,薛蟠父親死後,薛家沒有主事人,生意崩潰家道中落,薛姨媽無力支撐。只靠娘家王家,行不成對薛家的長期有效幫助。薛蟠不成器,王家也不可能幫助他一輩子。
二,薛蟠打死人命,不服管束,薛家急需靠山。賈家是薛家有機會攀附的最大靠山。
薛家姓「薛」通「雪」。他們家的情況岌岌可危,好比窮人家遇到了好幾天雪。沒吃沒喝已經難熬,要是再沒柴禾取暖就要凍死。靠姑娘「偷柴」,相當於襲人母親「賣女兒」。只是曹雪芹給留了面子,不好意思如此形容「金玉良姻」罷了。
以薛家的家世和門第,就算與史家聯姻都困難,更別提賈家了。薛家的嚴峻情況,一般人家又無能為力。薛家無奈攀附賈家,貪心不足是有,但也是迫不得已。
薛家除了為自己找靠山,也要替王家達成金玉良姻。王家想借金玉良姻徹底控制榮國府未來,本就是貪婪算計。
薛姨媽孤兒寡母,之前全靠娘家哥哥姐姐幫助,她「賴在賈家」,不是「厚臉皮」,而是不能走。
薛姨媽「貪心」,王家也「貪心」,最悲劇的就是薛寶釵。她被裹挾著身不由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結果是賈家抄家,薛家賠了夫人又折兵,薛寶釵也毀了一生。「雪下抽柴」故事告誡世人,得不到的莫強求。
再說賈家「抄家」。
劉姥姥沒講完「雪下抽柴」故事,只說到「紅襖白裙」隱喻的紅白喜事,賈家的「南院馬棚」就突然起火了。
還記得甄士隱家破人亡也是因為兩個原因。一是僕人霍啟(火起、禍起)丟了女兒甄英蓮。二是隔壁葫蘆廟大火將他家燒成了一片白地。
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紅樓夢》曲子結尾「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看似是大雪,暗示隆冬,其實是大火燒成的一片灰燼。大火隱喻災禍!
甄士隱丟了女兒甄英蓮,預示「禍起」,不久後他家又嫁出了丫頭嬌杏。而甄英蓮(香菱)對應的是林黛玉(芙蓉花籤),嬌杏對應的是賈探春(杏花籤)。她們效仿瀟湘妃子二女同嫁後,賈家大禍臨頭!
「南院馬棚起火」,對應賈家抄家的根源在於軍權。賈家軍功起家,在軍中經營幾十年。賈赦為世襲一等爵一品將軍。賈珍為世襲三等爵三品將軍。賈家馬棚起火,代表「禍」出軍中。這裡又有兩點可說。
一,焦大威脅賈蓉「咱們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預示寧國府以下犯上作亂,引起賈家被抄家。寧國府和榮國府隔壁。「禍起」連累榮國府,與甄士隱被葫蘆廟大火連累相同。
二,賈元春判詞圖畫中有「弓和香櫞」。暗示賈家對新皇帝不給他們好處不滿意。人心不足犯上作亂。新皇帝趁機「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消滅了這夥對他皇權有潛在威脅的隱患。
所以,區區劉姥姥講的「雪下抽柴」故事,隱藏了非常多伏筆。但道理只有一個,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終害人害己!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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