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風雨,單腿求學問前程他,眼盲自學,守株待兔收媳婦奇妙機緣,讓他們相遇命運多舛,他們始終微笑前行歲月滄桑,他們依然恩愛如初敬請關注林和海共同傾情講述的心路歷程……
六月是高考最後衝刺的一個月,卻在同學間悄然興起了寫畢業留言冊的活動。起初我和同桌一樣,只想坐在海邊看浪花在海裡翻騰,不料小小浪花一時變成了巨浪,將我們一起卷進浪潮裡隨波逐流了。
從四面八方遞過來的留言冊把手中的試卷擠到一邊,課堂上偷偷寫,回到寢室點起煤油燈爬在床上寫,三年同窗情誼,面對離別總有話要說。
我想將我的留言冊交到同桌手上,也許我是不同的,希望他可以認真書寫,哪怕是好好地互道珍重也好。但是我又不敢給他,感覺一旦寫了留言,就真要分別了。
他也答應要給我寫的,但多年後貼著他一張黑白寸照的那頁留言紙始終空著,就算紙頁泛黃,那頁紙我也為他空著,成了牽掛的藉口。
當邱思思微笑著將我的留言冊還到我手裡的時候,我竟沒由來地心虛,像是做了什麼錯事。她的留言是首詩,字跡很工整:
親愛的人兒別笑了心會醉的別把黑髮散開讓我看成了瀑布風雨之後打開那扇窗尋找自己的理想不信我把真誠給你
謝謝思思同學,無論如何我還是會笑的,聽說愛笑的人會有好運!
黑色七月在連續的陰雨天到來。經過三天角逐,我失利了,同桌也榜上無名。分別的時候,同桌騎自行車送我去車站,我坐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感慨萬千,卻不知說什麼好。我們說好一起復讀,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我搭上了回家的車,他也往他要去的方向走了。
過了一個漫長的假期,又回到學校。復讀班只有二十名學生。聽說班上沒考上的同學有的出去打工,有的上了自費大學,不過大部分都來復讀了。
同桌不再是我的同桌了,因為人少,學生都單人單桌,我和他這次真成了平行線上的兩個人了,同行不同列。
學校領導換屆,四個副校長八個教導主任,新校長不認識。學習的任務比去年繁重得多,題海戰術繼續吃香,代數也繼續做我的剋星拖我的後腿。不會做就放棄,可是越放棄難題就越多,我煩躁不已。正打算抓耳撓腮, 一扭頭,不料我看見有一雙眼睛正與我對視。那雙眼睛再熟悉不過,像是要把人的心底看穿,我慌亂地收回視線。感覺有人向我靠近,抬頭去看還是那雙眼睛。
他在我桌前站定,直接彎下腰,把胳膊撐在我的桌上,看著我的試卷問:「同桌,你哪道題不會做了?是這幾道嗎?」他指著空白的幾道題問我,我乖乖點頭,心肝都開始顫動。他很自然地從我手裡抽出筆,拿過旁邊的一張紙,爬在桌上畫起圖來。
他怎麼知道我又做不出試題了?他居然還稱我為「同桌」,他在注意我嗎?
突然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你看……」他畫好了圖,指著紙上的立體圖說:「這個四面體,如果把這條線平移到這個平面了,它就跟這條斜線垂直了,這樣就可以用三垂線的逆定理得出這條線也跟平面上的這條線垂直……」他邊講邊比劃給我看,幾分鐘就幫我擺平了那幾隻「攔路虎」。可惜上課的鈴聲打斷了他的到訪,他臨走時要我有不懂的題可以去問他。我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坐到位子上。
我以為我們不坐在一起就會形同陌路,大家忙學習沒機會說話,可是他一聲「同桌」,我那顆偽裝起來的心又顫動了。
打此之後,同桌常常不請自來給我講題,只是講完題就走,從不多說半句閒話。而我也不自覺地擔起了以往同桌的責任—周未沒人的時候,給他整理書桌。他也和以往一樣,見到整潔的書桌也不作聲,坐下來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偶爾有同學對他打趣說,「你的書桌是什麼時候整理的,為什麼一周七天,只有周一如此地乾淨啊?」他聽了也不作答,微微一笑了事。每當這時我也笑,苦澀地笑。
又是一個雨天,早餐時間,我無聊地等著弟弟給我帶早餐。不知不覺竟趴桌上睡著了。
「霞,別睡了,你同桌給你買早餐去了,你弟弟可能有事不會來了。」坐在前排的雷冰搖著我的胳膊跟我說。
啥,誰去給我買早餐?我以為我聽力產生了錯覺。沒等我從混亂中清醒,那個人已經拿著溼噠噠的傘快步走進教室,直奔到我和雷冰的面前,把一個早餐袋遞到我面前:「給,你的,快吃吧,差不多涼了。」
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驚得站了起來,本來是要說點什麼,現在卻舌頭僵硬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最後只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廉價的「謝謝」。
「謝啥啊,快吃吧。」他笑得溫柔且靦腆,這樣的笑容太熟悉了。
時光倒流了?歷史重演了?還是我又做夢了?塵封的記憶又被重啟……
不——你好殘忍,我好不容易一點點築起的防線竟被你微微一笑輕而易舉地催毀了。你是一隻鳥,縈繞在我的世界裡躲也躲不開。當我去撫摸你,召喚你,想讓你回到我的手心的時候,你卻遠遠地飛走了;當我心灰意冷,決定放手,許你自由時,你又飛了回來,落在我的肩頭對著我歌唱。我該拿你怎麼辦,既然你對我無意,又為什麼來招惹我,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我以為我很理性地把自己抽身出來變成旁觀者,原來我從沒離開過這場遊戲。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我知道我給不了他什麼,如果有如果,我可能只會讓他的人生成為一個笑話,而我萬萬不能這樣做的。他那麼好,愛他就要成全他,人生路上他會有更好的選擇。如果他假裝不知,那這就是他的態度和決定,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我也走得決然一些。
掙扎過了也努力過了,奇蹟並沒有出現,我再一次落榜。與此同時,我收到了「武漢水利電力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長這麼大我都是循規蹈矩跟著別人走,考中專被拒絕,上統招大學又希望渺茫,隨波逐流去「就業」又不甘心。自知情關難過,不如早早抽身離去,我對自己說。這一回我要自己做選擇,不能走統招,我就得有備份方案,我要去參加成人高考,我要另闢蹊徑,我要走出去,我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道光在召喚我,那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說來也怪,一九九八年這一年的夏天,武漢這個城市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一時間電視、報紙說的都是「武漢人民眾志成城,抗洪救災」的事。我看著看著,竟一夜間喜歡上了這個陌生的城市。
據說它是歷史名城,它擁有八百萬人口;它是中國重工業基地,是毛主席衷愛的地方;那裡有天下第一樓「黃鶴樓」;那裡有世界第一江「長江」;那裡的人民勤勞勇敢;那裡的發展日新月異……這一切信息竟像一股新生的血液,源源不斷地輸入我的血管,佔據我的腦細胞。於是成考,我鬼使神差地填報考了「武漢水利電力大學」,希望去那個城市看看。
接到錄取通知書,爸媽以為我是被統招錄取都很高興。聽到我的解釋,他們失望地長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快要開學的時候,爸媽跟我長談了一次,說如果我有本事往前闖,他們不會攔著,就算砸鍋賣鐵也會支持我,叫我不要因為外界的言論失去對方向的判斷。說我自私也好,說我任性也罷,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我不能忍受成為父母的包袱,我不願意陪著腐朽的煤礦一起腐爛,我不想留在有他的城市裡自怨自艾……只有離開,我才有新的機遇,得到新生。
此情讓我茁壯成長此愛讓我深知獨立雖然是苦雖然是悲一生忘不了這段情……
不記得是誰的歌了,只會唱這幾句。好吧,聽著心塞,重新唱一個:
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看斜陽落下去又回來地不老天不荒歲月長又長……
別了爸爸媽媽,別了弟弟們,我不在你們身邊的日子裡,請為我保重;別了朋友們,一次次的分別是為了一次次的重逢,離別的日子我會想你們的;別了同桌,你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