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家們會犯的最重大錯誤之一就是接受各國央行的衡量標準,就好像只要是央行說的,那就是無可爭議的真相。
令人驚訝和擔憂的是,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沒什麼大問題,中央銀行怎麼可能會犯錯呢?
當然,經濟學家也不傻,這樣的口吻都是出現在公共場合的。
私下裡,許多人對在對全球性的泡沫和失衡的現象累積搖頭表示難以置信。
而且,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工作環境一樣,缺乏建設性的批評會導致權威機構自滿並導致一系列錯誤政策,以至於所有公民將來都會後悔為什麼當初不把他們罵得頭破血流。
歐洲央行的貨幣政策已經不再是幫助各國進行結構性改革的工具,而是成為不實施改革的藉口。
在歐洲新冠病毒危機爆發之前,歐元區就已經看到了不斷削減 GDP 預期的做法,這種做法正在粉飾那些捍衛大量印鈔行為和 MMT 的極左民粹主義者,威脅著歐元區的發展和增長。
民粹主義不是通過粉飾太平就能對抗的,而且這種被誤導的政策對歐元區的中長期影響無疑是負面的。
今天,許多歐洲極左政治家告訴公民,結構性改革和預算審慎是邪惡政治家惡意實施的東西,無論何時何地都有無限資金可用,這種愚蠢行為現在正由歐洲的中央銀行出麵粉飾。
令人驚訝的是,歐洲央行(ECB)或美聯儲(FED)的一些嚴肅經濟學家表示,他們不明白,如果是央行自己提供了這種虛假的安全感——貨幣可以永遠無風險地增量印刷的觀點——如何會在政治辯論中傳播開來。中央銀行可能在一段時間內幫助成員國掩蓋風險,但風險是不可能會自動消失的。
希臘、賽普勒斯、立陶宛、斯洛伐克、西班牙、葡萄牙和斯洛維尼亞已經在以負實際利率借貸。然而,負利率並不是對政府政策信心的表現,而是隱藏了真實風險的貨幣政策偏差,遲早會爆炸。
每次當政客們說,負收益率反映了該國市場信心時,那純粹是在自欺欺人。
據皮克蒂特和英國《金融時報》報導,歐洲央行將持有歐元區70% 的未償主權債務,並在贖回後購買所有淨髮行量。
這裡根本沒有發生過市場行為。
這種對歐洲央行改變風險能力的暫時信心只有在歐元區貿易順差和經濟產出增長的情況下才能維持,並且主要是在德國繼續為其提供資金的情況下。
這不是永恆的,不是無限的,更絕對不是沒有風險的。
許多人會說,由於新冠病毒危機持續,這只是一項臨時性的特殊政策,因為大環境需要他們採取特殊措施。
這種說法基本沒有大毛病,只有一個小問題: 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幹的。
無論是在危機、復甦、增長和穩定時期,歐洲央行的政策已經超級膨脹了十多年。在經濟增長和沒有流動性風險的穩定時期,利率長期被降至負值,資產購買周期被延長。
事實上,歐洲央行已成為一些國家的人質,這些國家不希望減少本國的結構性失衡,而是希望延續這種失衡,因為債務成本實在太低了,而且歐洲央行本身也「支持」這種失衡的延續。
歐洲央行應該擔心的是,歐洲各國中最激進的政黨,許多與阿根廷和委內瑞拉的經濟理念和政策是一致的,如 Podemos 或 Syriza,呼籲貨幣瘋狂超發作為他們治國理念的驗證。
自2014年以來,歐元區的改革勢頭突然停止,這並非巧合。
恰好與歐洲大規模的流動性注入同時發生。
結構改革和審慎預算被民粹主義者視為邪惡的政策,但是低利率和高流動性從來不是減少失衡的動機,反而是增加債務的主要原因。
這個大問題顯而易見。一旦惡性發展到位,所謂的擴張性貨幣政策就無法停止。歐洲央行裡有人相信每年結構性赤字超過 GDP 4% 的國家,在發行負利率債券時會消除結構性赤字嗎?
歐洲央行裡有人真的相信在新冠危機結束之後,各國政府會削減過於膨脹的預算嗎?為了延續財政和貨幣政策,人們將編造許多藉口,但考慮到所調動的大量資源,最終出現的結果至少可以說會令人失望。
最糟糕的藉口就是「我們沒有通貨膨脹」,這就像在高速公路上以每小時300英裡的速度駕駛一輛汽車,看著倒後鏡,然後說,「我們還沒有自殺,加速吧。」
歐元區反對生活成本上升的抗議日益增多,而歐洲央行卻告訴我們「沒有通脹」 ,現在看來都不怎麼感到意外了。
不考慮由於這一政策而價值飆升的金融資產就說沒有通脹,這好嗎?這不好。
擁有10年期負收益主權債券並且資不抵債的國家會出現巨大的通脹。
不可複製商品和服務行業的成本不斷上漲,在許多情況下是官方通脹率的三倍,這會是非常巨大的通脹現象。房租和住房的大幅上漲並沒有充分反映在官方通貨膨脹中。
尤其令人擔憂的是,貨幣政策鼓勵非生產性支出,並使產能過剩永久化。這意味著生產率增長的降低,也意味著未來實際工資的降低。
哈佛商學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的阿爾貝託 卡瓦洛(Alberto Cavallo)最近的一項研究警告稱,消費者(尤其是最貧困階層)遭受的實際通脹與官方消費者價格指數(CPI)之間存在差異。
以歐元區11月份 CPI 為例。
這個數字是 -0.3% 。
沒有通貨膨脹,對吧?
然而,在同樣的數據中,生鮮食品增長了4.3% ,服務業增長了0.6% ,能源部分下降了8.3% ,但是沒有一個歐洲公民的能源帳單下降了8.3% ,因為汽油、天然氣和電力包括稅收都沒有下降這麼多。
如果我們使用真正經常使用的商品市場和服務行業來分析生活成本,我們就會意識到,在像2020年這樣的前所未有的危機中,中產階級和最貧窮階層的消費價格上漲速度遠遠快於 CPI 所顯示的速度,而且,加上金融資產巨大通貨膨脹的扭曲因素,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問題。
如果歐洲央行忽視人口結構趨勢(壽命降低了通脹壓力)、產能過剩和技術的影響,並投入數萬億歐元,擴大金融資產和公共債務,那麼累積的風險將遠遠大於該政策可以產生的所謂好處。
所有這些反常的動機和錯誤都可以通過阻止歐洲央行自由裁量權的泰勒規則(Taylor rule)得到解決。
1. 將措施的重點放在具體成果和數據上,從而界定行動範圍,是減少——儘管不是消除——不利因素的關鍵。批評歐洲央行不惜一切代價不加控制,與說他們應該袖手旁觀,兩者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別。
2. 此外,歐洲央行必須就措施的時間和最大規模提供明確的指導方針。我們曾經目睹了2018年最危險的反常激勵之一,當時,面對貨幣政策有希望溫和正常化的時刻,歐洲國家和投資者迫使中央銀行繼續大規模注資。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各國央行將政策改變了180度。
3.中央銀行的作用不是為了應對氣候變化或為不可持續的預算辯護。它的作用應該是保證流動性,而不是保證低成本,更不用說成為首要的擔保人。令人恐懼的是,歐洲國家在新冠危機前就已經以負實際利率發行了債券,但由於債務成本僅僅上升了0.5% ,這些國家將會面臨崩潰。這足浴表明了歐洲泡沫的嚴重性。
4. 中央銀行的作用不是為了出面幫那些採取「越差越好」策略的投資者和政府紓困,購買風險最大的資產,或者無法控制地就此假定貨幣政策將永遠為它們紓困而無限支出,他們應該主動避免這些無控制支出和購買垃圾槓桿資產的行為沒有發生,或者至少不應該激勵他們吧?
5. 中央銀行的作用不是複製其他國家的不平衡現象。歐洲央行不是美聯儲,歐元也不是世界儲備貨幣。歐洲央行的資產負債表已經佔到了歐元區 GDP 的61% ,而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只佔到了34% 。政策制定者不能僅僅因為他們認為短期內「什麼都沒發生」 ,就危險地玩弄歐元區的長期信譽,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6. 支持經濟復甦不是支持結構性失衡,更不是支持毫無成效的政治支出。中央銀行的目標不是讓政府以人為的低利率為任何支出融資。這樣的行為損害了央行的獨立性,並通過侵蝕實際工資和生產率,在中長期內會對公民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
7. 在經濟增長周期內都起不了作用的東西就不要再碰了。歐洲央行的過剩流動性超過3.4萬億歐元。在一個增長時期,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20億。如果說貨幣政策沒有發揮作用,那並不是因為在明顯存在過剩的情況下注入更多流動性的問題,而是因為償付能力的問題。鼓勵債務,懲罰謹慎的儲蓄,人為的低利率使殭屍化問題長期存在的政策是無法解決這個問題的。在負增長時期,殭屍企業的比例飛速上升,這已並非用巧合就能解釋。
8. 製造泡沫和金融風險的貨幣政策不是用同樣瘋狂的政策解決的,只會摧毀貨幣的購買力。如果貨幣政策沒有發揮作用,那不是因為沒有實施 MMT 式的委內瑞拉或阿根廷」貨幣為人民」政策,而是因為生產性投資和可持續增長來自儲蓄和謹慎可控的風險,而不是來自失控的支出和債務。不正當的激勵問題不能通過更大的破壞和導致貧困來解決。
就目前而言,歐洲央行管理層沒有察覺到或不想察覺到巨大的風險,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沒有在積聚風險。以歐元區和日本為首的全球負收益債務已達到創紀錄的18萬億美元,這不是市場信心在建立的跡象,而是長期停滯的巨大風險。
當歐洲央行領導人辯稱,他們只是提供了一種經濟工具,但同時又提出了財政和預算政策建議,鼓勵「不要擔心債務」 ,並大幅增加支出時,他們不僅會在中期內就喪失獨立性,而且就像一個服務員不停地為你端酒,鼓勵你狂飲,然後指責你怎麼能酗酒。
這就是今天的現實,歐洲的金融資產與實體經濟之間存在巨大脫節,資不抵債的國家以負利率為自己融資,房地產和基礎設施資產出現泡沫,殭屍企業的債務或收益率處於歷史低位的垃圾債務頻頻出現,高風險行業槓桿投資的大幅增加,產能過剩的持續存在等等。在貨幣機構中忽視所有這些因素不僅危險,而且是不負責任的。
不管發生什麼危機,現在都不是不惜任何代價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如果歐洲央行再不捍衛健全的貨幣,當建築倒塌的時候,當主流共識齊唱哈利路亞時,機構的可信度將進一步下降,歐洲自吹自擂的所謂風險管理只會成為全世界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