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仙人掌
圖：來自網絡
一直把下樓視為畏途，懶得越家門半步。
「縮進小摟成一統，管它冬夏與春秋」。我曾暗下決心，一定要響應黨的號召，與疫區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將禁足抗疫進行到底，創下金氏世界紀錄。
為此練就了各種宅家本領，」葛優躺」，」北京癱」，堅臥不起，進入半休眠狀態，開啟」裝死」模式，誓要成為」活著的化石」。堅信」早晨從中午開始」，」床是天堂開設在人間的分店」。堅持足不出戶，劃地為牢，自設樊籬，以鄰為壑。誓將一個人的蕭索落寞，演繹成自我的雅意笙歌。
「少年去遊蕩，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淨土。既然宅家就當成遁入空門好了，修行的路總是孤獨的，因為智慧必然來自孤獨。」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我本是一個不多事不八卦」不扒門縫」的人。自成宇宙，不問人間。自己的一團亂麻尚且撕扯不清，遑論其它？既為看客心，甘做局外人。」這世上，本來就是各人下雪，各自有各自的隱晦與皎潔」。
見此情景，女兒提出忠告：」用進廢退，小心長此以往你那兩條腿給廢了」。雖是話糙理不糙，卻還是格外扎心，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人把頭髮叫」三千煩惱絲」。尤其是國難當頭，在家」蓄髮明志」之時，頭髮如」春起之苗」日有所長，眼看有」披頭散髮」之勢，長長的留海早就越過了三八線，遮住了」俊眼修眉」。攬鏡自照，哪還有」半邊天」的風採，分明成了「半邊臉」，再發展下去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忍無可忍之際，喟然長嘆：「誰能替俺去理髮啊？有代購，代駕，為什麼就沒有代人理髮呢？俺是真的不願拋頭露面，招搖過市啊」。女兒聽後若有所思，慢條斯理地說：」這事還真有點難。你覺得『砍頭不要緊『，寧可『拋頭顱，灑熱血『，人家還想和氣生財，怕人『提頭來見『 呢」。
真是隔行如隔山啊，」雖是亳末之藝，卻見頂上功夫」。家裡明擺著幾位業內高手，卻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反觀自己，僅能」生活自理」還遠遠不夠，頭髮」自理」才是當務之急。怪不得小時候總把」頭等大事」聽成」頭疼大事」，這事真真讓人頭疼。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其實，人間留不住的豈止朱顏和鮮花，還有那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校園內有句順口溜」五等老師語數外，比比看誰死得快」。人生無常，黃泉路上無老少，死得快慢還真不是定數，但數學老師頭髮掉得快倒是共識。細心的學生早有發現，坊間傳聞，頭髮少腦門亮的多是數學老師。
的確，每每於苦思冥想之際，才子是「捻斷數莖須」，佳人自無須可捻，只好以捋頭髮取而代之。尤其是在」卡頓」的時候，凝神靜氣，愁眉緊鎖，手指不斷在發間穿梭，絲絲秀髮飄然而下，紛紛揚揚，不絕如縷。一根兩根三四根，五根六根七八根，紛紛暮雪下轅門，根根辣眼且扎心。每當豁然開朗，茅塞頓開，就會有一頭烏髮在風中凌亂。
疏發搔更短，渾欲不勝簪。本人自入職以來再無長髮及腰，只有短髮及耳。其實短髮也有短髮的好處，女子本弱，為師則剛，短髮更顯得幹練利落，英姿颯爽。更何況頭髮與見識成反比，不是說」頭髮長見識短」嘛。
正所謂」貴人不頂重發」，聰明的頭上不長毛，熱鬧的大路不長草，至理名言啊，不然何以有聰明」絕頂」，絕頂聰明之說啊！看看聰明的一休和一禪小和尚你就全明白了，為什麼 」天下名山僧佔多」，人家聰明唄！
話雖如此，可打心裡對自己的」稀有植被」還是珍愛有加。每次理髮都很糾結，燙吧，怕損發質，不燙吧，直則無姿。尤其是對染髮頗為牴觸，既是因為活得愛惜，對染髮劑心存疑慮，又是想炫炫一頭烏黑的秀髮。
每當有人誇我居然沒有白頭髮時，心裡都是美滋滋的。雖然囗上說：」白髮是銀條，俺養不起「，但心中還是有幾分竊喜。」人們在燈光下數錢，燈光數著你的銀髮」。世人皆從忙中老，銀髮總是飽經滄桑和辛勤勞碌的象徵。
曾經有一次，女兒和我膩歪，非要在我身上找到歲月的痕跡。當她拔下第一根白髮時，我隨口一句：「這根是因你哥而生」。當她發現第二根時，我又來句毒舌：」這是因你……」話未說完，女兒掩面而泣，奪門而出。自此發誓再不會」自找難看」了。
是啊，世上最美好的事莫過於，我已長大，你還未老。也許在孩子的心目中，父母永遠是兒登天的梯，拉車的牛。一如我們當年，從未意識到自己在馬不停蹄地長大，而父母在毫無懸念地變老。
「時間是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溫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間，鬥轉星移，物是人非」。最怕孩子成長的腳步趕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床前小兒女，人間第一情。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很喜歡那句話：」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你的前半生我無緣參與，你的後半生我將奉陪到底」。
隨著歲月的加深，我的白髮早過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初始階段，大有星火燎原之勢，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雖不至於」白髮如霜銀光耀」，卻也是清晰可見，赫然在目，不由讓我懷疑起她們的眼神，或許寧可用這種善意的謊言以自欺欺人。
有一次小姑子像發現新大陸似地驚呼：「俺嫂有白頭髮了！」邊說邊不由自主地在我頭上撥拉，我臉一沉，佯裝生氣：」別扒騰了，再扒騰俺就給你急了，俺好不容易藏嚴實的，又被你曝光了。誰還能沒點隱私呢？」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沒有誰能逆天而行。世上哪有什麼不老神話，凍齡女神，如果有，也會是千年狐狸萬年妖，缺少了熱騰騰的人的氣息。正像餘秋雨在《廢墟》中所說：「沒有皺紋的祖母是可怕的。」天道重輪迴，蒼天饒過誰？若如此，寧可把皺紋刻在臉上，而不是刻在心裡。
正猶豫不決中，理髮小哥的舌燦蓮花顯得格外入耳入心。說什麼好女人就得對自己狠一點 ，這既是愛惜自己的羽毛，也是對別人的尊重。他娓娓道來，字字在理，句句精闢。誰說不是呢？
雖然「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靈魂的性感才是真正的性感。但沒有人願意透過你邋遢的外表，去發現你優秀的內在。所以做人應該表裡如一，內外兼修，秀外慧中。既有天生麗質的姿容，又有超凡脫俗的神韻，還能散發出靈魂的香氣。這才是完美女人的標配。人不一定渴望年老，但一定要優雅地老去。敬一丹的詩朗誦早已耳熟能詳：
變老的時候，一定要變好
要變到所能達到的最好
猶如瓜果成熟，焰火騰空
舒緩地釋放出最後的優美
最後的香與愛意
最後的，竭盡全力
理髮小哥是南方人，說他家鄉有句俗語，說是」噱頭蹩腳」，就是指」噱」在頭上，」蹩」在腳上。一雙漂亮的鞋子可令你足下生輝，光鮮半截。一個好看的髮型也能令你光彩照人，精神煥發。這不僅是面子工程，更是形象工程啊。
最終言歸正傳，極力慫恿，要我痛下決心，精心倒飾一番。「燙燙吧，做做造型，再稍微上點色，既顯得洋氣，更襯皮膚」。
架不住理髮小哥的巧舌如簧，稀裡糊塗地就把頭髮給做了。告別了「青絲纏繞，秀髮飄飄」，代之以「黃髮垂髫，重回年少」。感覺像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既忐忑不安又充滿期待。但看完價碼，卻心涼半截，為自己的衝動消費追悔莫及。心疼得咬牙切齒，玻璃心碎了一地。
沒辦法，堤內損失堤外補吧。趕緊謅上幾句歪詩發給主編，但願能矇混過關，渾水摸魚， 給個好價錢，以解我的「心頭之痛」。雖說是免檢產品，投稿必過，但稿費卻是差強人意，了了無幾。杯水車薪，於事無補呀。
「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知音如不賞，歸臥故山秋」。但願您有師曠之聰，聞弦歌而知雅意，不讓俺枉費心機。」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眼看俺的髮型難保，頭髮又要遭殃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