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秋天對加泰隆尼亞而言,是個多事之秋。「頭疼」的除了馬德裡中央政府,還有加泰隆尼亞的卡瓦產區管理委員會(Consejo Regulador de DO Cava)。在目睹了三個自治區的「各說各話,互相拆臺」的戲碼之後,已持續了數月之久「卡瓦酒之戰」並沒有想要平息的意思。相反卻越鬧越烈。
根據相關數據,2018年卡瓦酒的銷售份額由32.5%的本國市場,和67.5%的國際市場組成。其中國際市場的出口銷量同比增長了2.8%,其出口利潤增長了4.3%。在這樣的獲利背景下,三個自治區政府(加泰隆尼亞, 埃斯特雷馬杜拉及瓦倫西亞),就卡瓦產區內新增葡萄種植面積問題而展開的「拉鋸戰」。而這爭端被海外媒體稱為「卡瓦酒之戰」(Guerra del Cava)。
加泰隆尼亞政府主張限制產區內的新增種植面積,避免壓價等惡性競爭,保護酒農的利益。但是埃斯特雷馬杜拉政府的主張,卻正好相反。只因當地產的卡瓦酒,近些年在國內外市場的銷量都不錯,因此當地政府便有意增加產量,以促進當地相關行業的收入。
剛開始是幾個大區因為自身利益的爭執,但在九月中旬西班牙農業部門坐不住了,通過相關法規,確定了「限產派」的產區管理委員會對於「產量問題」有最終決策權。
其實農業部門的初衷並不壞,本想通過這個法規,穩定一下各方情緒,順便也重申一下有關於「葡萄生產潛力」(Real Decreto 1338/2018)這一法規的精髓所在。但不曾想剎車踩得太急,踩成了油門,這下徹底「翻」了。法規的通過使得埃斯特雷馬杜拉的酒莊大為不滿,於是他們聯合起來,打算以「Cava de Almendralejo」 或 「Cava Extremadura」 為名去銷售,並已獲得當地市政議會的批准。如果此舉最終成行,無疑會對卡瓦產區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
先拋開「孰是孰非」的論斷,藉此新聞,先來聊一聊卡瓦產區。卡瓦產區(Denominación de Origen Protegida de Cava)很特別,因為其不一般的產區認證方式和與隔壁「香大爺」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卡瓦產區分布情況,來源:筆者
一般來說,絕大部分的西班牙的法定產區(Denominación de Origen Protegida) 與其所在的地塊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大多按行政區域或者按地理地塊劃分。因為相似的地理位置和氣候往往能提供更具同一性的產品。
但卡瓦產區的認證很不同,更偏向於生產因素考量。這也導致了從產區分布圖上看, 卡瓦產區可謂繁星點點。根據相關數據,2019年在冊的擁有卡瓦酒生產授權的酒莊有200多家,主要分布在加泰隆尼亞大區的塔拉戈納省(Provincia de Tarragona)和巴塞隆納省(Provincia de Barcelona), 大概範圍就是佩內德斯產區(DO Penedés)內部。
▲卡瓦產區與周邊產區比較,來源:Mapa de las DOP de vinos de España
看到這裡, 估計要有小夥伴要疑惑了, 為啥在一個特定的地塊內會出現兩個法定產區,又是DO Penedés, 又是DO Cava的, 這難道就不衝突麼?
其實不衝突。因為「卡瓦產區」 的認證,只給那些在特定地區的特定酒莊,用特定方式釀造的酒款。這句話比我見過的最繞的繞口令還要繞。這句話的關鍵點在於特定區域和特定釀造方式,並且重中之中是特定釀造方式。因為根據「DOP Cava 條件條款」 (PLIEGO DE CONDICIONES DENOMINACIÓN DE ORIGEN PROTEGIDA 「CAVA」),現在全西班牙能夠釀造卡瓦基酒和卡瓦酒的省(Provincia)有10個。 而釀造方式只有一種,就是大名鼎鼎的「瓶內二次發酵法」,即傳統釀造法,在香檳產區又稱「香檳法」。
「香檳」的大名,是不喝葡萄酒的人都聽過的。與之相反,「卡瓦酒」的小眾,大概是偶然喝過一次,都未必能想得起來。對於他們之間的區別,概括就是「是香檳而非香檳」。 「是香檳」 是指都採用「瓶內二次發酵法」釀造,「非香檳」 是指就算西班牙人用相同的方法釀造,也不能使用「香檳」的名號。
因為法國「香檳」 早在1891年,便由多國籤署的「馬德裡協約」(Acuerdo de Madrid)而受到限制與保護。而在更早的1845年,法國最高法院便規定不得使用「香檳」一詞來指代起泡酒。所以現行除「香檳」之外的其他起泡酒產區,大多會重起一個好聽的名字,如:義大利的阿斯蒂(Asti),西班牙的卡瓦(Cava)。同樣的,香檳酒的釀造方法「香檳法」也被重新命名,稱為「傳統法」。
▲現行對香檳實行原產地保護的國家,來源:https://www.champagne.fr
雖然「香檳法」早在17世紀中葉便被提出並應用在起泡酒的釀造中,但直到19世紀50年代,才有法國人通過現代理論解釋了其原理。這法國人就是「現代微生物學之父」的路易斯·巴斯德(Louis Pasteur)。當法國釀酒師還沉浸在「發現酵母」的歡呼聲中,殊不知一場滅頂之災已悄然而至。1863年人們在法國首次發現了原產於美洲的「葡萄根瘤蚜」(Daktulosphaira vitifoliae)。在之後的半個世紀內,「葡萄根瘤蚜」給法國葡萄種植造成了毀滅性的危害,葡萄酒的生產也幾近停滯。眾多的法國釀酒師和資本家,攜帶著技術和資本離開法國,前往其他國家「淘金」以謀求更多的機會和發展。客觀地講,「葡萄根瘤蚜」在給法國葡萄種植造成了毀滅性的危害的同時,也給其他地區的種植與生產帶去了發展的契機。
得益於現代微生物學的理論基礎和「葡萄根瘤蚜」所帶來的紅利,在19世紀中後期,加泰隆尼亞葡萄種植得到了空前的發展。來自巴塞隆納省 Sant Sadurní d』Anoia(聖薩杜爾尼·達諾亞)的酒農開始與聖伊西德羅農業研究所(Instituto Agrícola Catalán de San Isidro)合作並嘗試釀造卡瓦酒。(編者註:Instituto Agrícola Catalán de San Isidro 是西班牙乃至歐洲最早的農業研究機構)
在1872年,第一瓶通過「瓶內二次發酵」釀造的卡瓦酒在 Sant Sadurní d』Anoia 誕生了。這座小鎮也逐漸成為了卡瓦酒產區的核心。卡瓦酒雖然從19世紀中後期便開始生產,但直到20世紀中期才逐漸規範化。1959年通過並頒布了第一個西班牙起泡酒規範。並在正式文件中首次使用「Cava」一詞,並在後來將其定義為起泡酒。在20世紀70年代初,西班牙成立了「起泡酒和氣化酒管理委員會」(Consejo Regulador de Vinos Espumosos y Gasificados),並在1986年2月27日,正式設立了「卡瓦產區」和「卡瓦產區管理委員會」並確定了其生產的「卡瓦區域」(Región del Cava)。
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在同年的1月1日和葡萄牙一起,正式加入「歐洲共同體」(European Community),並趕在《歐洲單一法案》(Single European Act)生效前建立了「卡瓦產區」。不知是否有要和「香檳區」一較高下的意思。畢竟「輸人不輸陣」,從級別上不能讓法國比了過去。(編者註:《歐洲單一法案》是《羅馬條例》的重要修正案,期望在1992前在「歐共體」內建立一個單一市場。)
▲DO Cava 圖標,來源:http://www.docava.es
自產區成立以來,隨著全球一體化進程的不斷深化,和各國關稅的逐年降低,卡瓦產區的出口也在逐年增加。扛過了08年金融危機的卡瓦產區,卻在這兩年頻頻出現問題。遠的不談,就按今年的來說,年初9家原卡瓦產區的酒莊宣布並正式脫離卡瓦產區,並且聯合起來搞了一個新的聯盟——Corpinnat。這些脫離卡瓦產區的酒莊都有較高的水準,有些甚至是幾代人的傳承。釀酒理念上的出入使他們最終放棄了產區認證,並採用「抱團取暖」的方式去宣揚自身對葡萄酒的理解。我無法評說,這是非對錯。但依我看,他們都是勇士,是先行者。因為缺少產區的庇護和宣傳會讓他們的前路困難重重。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他們認為正確的事,隨心之所願。
11月初中國和歐盟互相籤署了有關「地理標誌協定」,來保證雙方的農產品貿易,而卡瓦產區也在其中。或許這是我半年來聽到,有關卡瓦產區最好的新聞了。
https://www.abc.es/espana/comunidad-valenciana/abci-guerra-cava-gobierno-cede-control-bodegas-catalanas-para-frenar-competidores-201910021829_noticia.html
https://www.elperiodicoextremadura.com/noticias/economia/gobierno-cede-do-cava-poder-limitar-plantaciones_1187411.html
PLIEGO DE CONDICIONES DENOMINACIÓN DE ORIGEN PROTEGIDA 「CAVA」
https://www.champagne.fr/es/pagina-principal
https://es.wikipedia.org/wiki/Instituto_Agr%C3%ADcola_Catalán_de_San_Isidro
http://www.winechina.com/html/2005/07/2005073786.html
https://gramona.com/docs_web/gramona_argent_rose_esp.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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