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懷忠
圖:來自網絡
一
張秉善和張秉良兄弟倆的父母去世得很早,從小兄弟倆相依為命艱難度日,日子過得那個苦啊,真是用語言無法形容。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父母雙亡的張秉善和張秉良,像路邊的野草一樣,頑強地生存著,艱難地成長著,努力地拼命著。
不管生活多麼艱辛,日子多麼難過,時間像流水一樣默默駛過,兄弟倆沒有被苦難擊垮,沒有被困難嚇倒,在艱難困苦中慢慢長大了。
哥哥秉善比弟弟秉良大八歲,農村孩子普遍結婚得早,秉善已到結婚成家的年齡了,可面對如此貧窮的家境,誰家的姑娘願意嫁他呢?
雖然張秉善的家境極其貧窮,但兄弟倆長得一個比一個俊朗,一個比一個勤快,兩兄弟在村裡是乖得出了名的孩子,也是村裡標準的美男子。
村東頭的劉小花看上了張秉善,但父母死活不同意,理由是張秉善的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生活困難,擔心女兒嫁過去會吃苦受罪。
小花對父母說:「爸、媽,您們的擔心我能理解,但秉善是什麼樣的人,您們心裡清楚,秉善是過日子的好手,相信過不了幾年他家會翻身的。」父母被小花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在桃紅柳綠的陽春,劉小花和張秉善戀愛了,雖然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卿卿我我,但兩顆年輕純潔的心緊緊連在一起,兩人都將彼此深深愛在心裡。
二
第二年春天,張秉善和劉小花攜手走進婚姻的殿堂,用真愛組建了一個小家庭,這個家和諧幸福溫馨怡人,家裡始終充滿了濃濃的親情。
劉小花是普通農家婦女,文化程度不高,長得眉清目秀,清純漂亮,人見人愛,她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和一雙靈巧的手,用農家女的責任挑起了生活的重擔。
新婚期的張秉善和劉小花,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兩人感情很深。張秉善主外,劉小花主內,弟弟張秉良一門心思讀書,一家人的日子過得清苦而溫馨。
有女人的家才像真正的家,有女人的家才算是幸福的家,縫縫補補、洗洗涮涮、一日三餐、餵豬餵雞,家中裡裡外外被劉小花打理得井井有條。
弟弟張秉良天資聰穎,聽話懂事,刻苦努力,從小學起,每年都是三好學生,拿回的獎狀快將半邊土牆貼滿了,張秉良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鄉中學。
一年後,劉小花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取名為張小龍,小名叫龍龍。龍龍的降生,給這個溫馨的家帶來了無窮歡樂,在龍龍的哭哭笑笑中,一家人生活得有滋有味。
龍龍的出生,在帶來歡樂的同時,使家裡的開銷陡然增大,手頭總是顯得緊緊巴巴的。
劉小花對張秉善說:「老公,我們在黃土地裡一年刨不出幾個錢,龍龍要吃奶粉,秉良要上學,花錢的地方多著哩,要不我在家裡操持,你出去打工吧。」
張秉善心疼地說:「老婆,如果我出去打工,地裡的活和家裡的活都要靠你,還要帶龍龍和照顧秉良上學,你太辛苦了,我不忍心啊!」
「老公,我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女人,從小幹活吃苦習慣了,放心吧,我的身體骨硬著哩,我沒有那麼嬌氣。」通情達理的劉小花信心滿滿地說。
春節過後,張秉善滿懷希望,依依不捨告別了小花、龍龍和秉良,外出打工了,將這個貧窮的家交給劉小花操持。
三
張秉善來到建築工地,憑著一身力氣,再加上吃苦耐勞和勤奮好學,當小工時間不長就升為大工,一天足足要掙三百塊。
張秉善一月掙的工資,在黃土地裡一年都刨不來,他信心十足地大幹起來。每次工資發下來後,張秉善留一少部分零花錢,其餘的全部寄給妻子劉小花。
在對丈夫的牽掛和思念中,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天,劉小花下地回來,正在給龍龍餵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劉小花按下聽鍵,懷裡吃奶的龍龍驚得差點掉下來。
「喂,是劉小花嗎?我是某某建築公司的胡經理,你丈夫張秉善出事了,趕快來趟醫院。」劉小花放下電話,就抱著剛滿周歲的龍龍,帶著弟弟張秉良,瘋了似的往醫院跑。
當劉小花來到醫院時,張秉善已經奄奄一息,目睹秉善裹滿紗布的頭,小花和秉良一頭撲到秉善的病床前,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哭得醫生和護士都摸起了眼淚。
據建築公司的人講,張秉善下工後,急急忙忙去銀行給小花打錢,情急之下沒看清對面駛來的大卡車,與大卡車撞了個正著,肇事司機一看撞了人,一腳油門便跑得無影無蹤了。
經緊急搶救,由於傷勢太重,張秉善還是走了。彌留之際,張秉善奇蹟般醒過來了,他吃力艱難地拉起弟弟張秉良的手,放到小花的手心裡,然後頭一歪就斷氣了。
張秉善沒來及說一句話,就無聲無息地走了,但劉小花明白張秉善的意思,那就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未成人的弟弟張秉良,他要小花將秉良撫養成人。
在張秉善下葬的那天,劉小花抱著不諳世事的兒子,手裡拉著小叔子秉良,跪在丈夫的墳塋裡,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悲痛欲絕,那悽慘的哭聲,聽得下葬的村民心裡如同刀割。
四
丈夫去世了,丟下嗷嗷待哺的兒子和未成人的弟弟,叫劉小花怎麼辦呢?
秉良已懂事了,對小花說:「嫂子,你還很年輕,找個合適的男人,帶著龍龍改嫁了吧,我已十四歲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已,別為了我耽擱你的青春。」
劉小花靜靜注視著稚氣未退的秉良,眼前又浮現出張秉善斷氣時的眼神和動作,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下來,怎麼能違背秉善的遺願呢?怎麼能忍心丟下可憐的秉良呢?
「秉良,嫂子答應你哥,要將你撫養成人,你是你哥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嫂子不能丟下弟弟不管,我決定暫時不嫁人,歷盡千辛萬苦也要把你撫養長大。」
「嫂子,我不念書了,在家裡種田務農,咱倆共同撐起這個貧窮的家。」秉良帶著懇求的口氣說。
「傻瓜,你頭腦聰明學習很好,輟學多可惜啊,要好好學習,一定要考上大學,決不能辜負爹娘和你哥的希望。」嫂子的一席話,使張秉良熱血沸騰。
劉小花用柔弱的雙肩挑起了養家的重擔,既要乾田裡的農活,又要幹家務活,既要帶兒子龍龍,又要供秉良上學,整天忙得像風車一樣停不下來。
在沒黑沒白的日夜勞累中,劉小花白晰的臉龐變得粗糙了,細嫩的雙手裂開了口子,但劉小花從不怨天憂人,她堅信隨著小叔子秉良和兒子龍龍慢慢長大,日子會漸漸好起來。
嫂子的辛勤努力和無私奉獻,張秉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每天放學後,張秉良麻利地收拾好學習用品,幾乎一路小跑從學校趕回來,連口水顧不上喝,就去田裡幫嫂子幹農活。
張秉良一邊讀書一邊幹活,一刻沒忘記嫂子為這個家付出的艱辛,他刻苦攻讀,潛心學習,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以優異成績考取了本省一所重點大學。
五
為了籌措上學的費用,劉小花走東家串西家去借錢,還跑到縣上辦了上學貸款,最後又從父母那兒借了些錢,好不容易才湊夠了秉良入學的費用。
小花將秉良送到車站,看著高挺帥氣的小叔子,樂得嘴都合不攏,而秉良的心情非常沉重,他像個小孩一樣,攥住小花粗糙如枯樹皮一樣的手,沒說出一句話,一個勁地掉眼淚。
為了給秉良掙學費,小花將龍龍送到父母那裡去城裡打工了。小花掃過大街,端過盤子洗過碗,當過保潔幹過售貨員,有時一個人同時兼幾項工作。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再苦再累劉小花毫無怨言從不停歇,因為她相信秉良畢業後就有工作了,自己也就熬出頭了,那時候會苦盡甘來。
張秉良時刻沒忘記嫂子所受的苦和累,學習非常刻苦用功,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每年能拿到很高的獎學金,他還利用雙休日和節假日,在校外做兼職,大大減輕了小花的負擔。
在辛苦和忙碌中,四年大學轉瞬而過。大學畢業後,張秉良被省城一家中外合資企業聘用,工資相當可觀,他終於走出了人生的陰霾,見到了燦爛的陽光。
張秉良能力很強長相英俊,有些城裡姑娘主動向他拋來橄欖枝,但秉良除了小花嫂子外,對其他女孩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
每當夜深人靜,張秉良的心情難以平靜,此生最對不起的人是小花嫂子,最該報答的人是小花嫂子,最愛最敬的人也是小花嫂子,他決心要用男子漢的責任和擔當報答嫂子的恩情。
小花比秉良大六歲,今年才二十八歲,年齡還很輕,長得也漂亮。秉良思忖,親情加上愛情,才能報答嫂子的恩情,才能照顧好嫂子和侄兒龍龍。因此,秉良不把小花當單純的嫂子看待。
經過一段時間思想鬥爭,張秉良摒棄傳統思想束縛,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小花追到手,一定要娶小花為妻,全心全意照顧小花一輩子。
六
春節到了,張秉良決定回家。秉良給小花買了幾套嶄新時髦的衣服,買了一枚精緻的黃金戒指,給小侄兒龍龍買了玩具,就興衝衝踏上回家的路。
大年三十晚上,小花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買了一瓶紅酒,開飯前秉良硬要嫂子穿上自己買的新衣服,小花架不住秉良的勸說就穿上了。
穿上新衣服的小花簡直變了一個人,那不太白晰但很漂亮的臉蛋、那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活脫脫一個大美人。秉良目睹著小花,不由得春情湧動。
小花看著長相酷似丈夫秉善的秉良,這個曾經屁顛屁顛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夥,已經長成英俊灑脫的男子漢,小花的心裡既高興又激動,不禁眼眶中盈滿了晶瑩的淚水。
叔嫂倆邊吃邊聊,聊得很開心很愉快。突然,秉良停下手中的筷子,目不轉睛盯著小花的臉蛋,幾次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弄得小花的臉紅到耳根。
最後,秉良鼓足勇氣,拿出金戒指,單膝跪在小花面前,深情地說:「小花,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難忘,嫁給我吧,我真心喜歡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秉良,你個混小子,是不是喝醉了,我是你嫂子,我一直把你當親弟弟看待,這話讓別人聽見了還不羞死人啊,鄉親們的唾沬星子會淹死咱倆的。」小花氣得說話的聲音在發抖。
「不,小花,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要用男子漢的責任和擔當來保護你和龍龍,從此再不會讓你吃苦受罪了。」任憑秉良怎麼表白,小花始終沒有答應。
一天,小花和秉良有說有笑正在幹活,幾個婆娘走過來,帶著嘲諷的口氣說:「看這叔嫂倆有說有笑的,小花守寡這麼多年不肯嫁人,原來是看上小叔子了吧,真是個心懷不軌的女人。」
「說什麼呢?我不許你汙辱我嫂子,我小花嫂子是最純潔的女人。」話音未落,張秉良衝上去就給那個多嘴的婆娘兩拳頭。
瞬時吵鬧聲響成一片,現場亂成一鍋粥,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小花又惱又羞,捂著臉趕緊跑回了家。秉良一看小花哭著跑了,緊隨其後也跑回了家。
小花趴在炕沿上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傷心,沒想到為了秉良,自己孤苦伶仃守寡這麼多年,在村民的心目中,自己竟然是這樣無恥的女人。
秉良看著痛哭不止的小花嫂子,也難過得掉下了傷心的淚水,就一個勁地給小花說好話:「小花嫂子,人多嘴雜眾口難堵,讓他們說去吧,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清純聖潔的……。」
七
轉瞬年過完了,張秉良要去單位上班了,小花雖然口頭上是那樣說的,但內心裡非常喜歡秉良,也捨不得離開秉良,但這有悖倫理,會招來村民非議,小花堅決不幹這樣的事。
秉良出發的前一天,小花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開飯時擺了四副碗筷,秉良心裡納悶:家裡只有三個人,小花嫂子為何要擺四副碗筷呢。
正當秉良疑惑不解時,光棍漢吳大柱提著一袋水果笑呵呵走進門來,小花喜滋滋迎上去,說:「大柱,來了,快屋裡坐,等你好長時間了。」
吳大柱家庭貧窮,生得不好看,小眼睛,大嘴巴,塌鼻梁,大包牙,沒有姑娘看上他,已奔四的人了,還是光棍一條。張秉善去世後,吳大柱可是沒少費功夫追劉小花。
看到小花嫂子和吳大柱很熱情,張秉良心裡嘀咕:莫非小花嫂子看上吳大柱了?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無名的妒火。
吳大柱和小花眉來眼去,儼然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秉良不好說什麼,就端起一杯酒,說:「大柱,我小花嫂子是難得的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聽罷,吳大柱的一雙老鼠眼高興得眯成一條縫,呲著大嘴說:「那是,那是,一定好,一定好。」只聽見「當」的一聲,兩個男人碰杯後仰頭一飲而盡。
張秉良回到單位,心裡像是掏空了的孤獨,他愛著的小花嫂子,要嫁給那個老男人,要嫁給那個老光棍,他替小花嫂子惋惜,他痛恨那個老光棍,但自己又無能為力。
時間一天天過去,張秉良對小花嫂子的思念也與日俱增,他發誓要保護小花一生一世,發誓要給小花和龍龍一生幸福,看來這個美好願望變成肥皂泡破滅了。
八
一天上午,張秉良正坐在辦公室裡發呆,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喂,是張秉良嗎?我是吳大柱,你那個沒有良心的小花嫂子騙了我,現在我將她囚禁起來了,你趕快拿錢來贖人。」
張秉良一聽說小花嫂子被囚禁起來,一下子就慌了神,就和和氣氣地說:「吳大哥,有話好說,千萬不能傷著我小花嫂子,我馬上回家來。」
張秉良帶著現金馬不停蹄往家趕,小花被吳大柱騙去囚禁在他家的一間小黑屋裡,張秉良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從那次小花叫吳大柱吃飯後,吳大柱以為小花同意嫁給他,可把吳大柱樂壞了,就整天往小花家跑,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還給龍龍買了好多玩具,吳大柱花了不少冤枉錢。
小花雖然拒收了吳大柱的禮物,但吳大柱痴心不改,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小花說出了實情,原來小花為斷秉良追求她的念頭,騙吳大柱演了一場戲。
吳大柱被蒙在鼓裡落得人財兩空,一時想不通就將小花囚禁起來。張秉良得知事情的真相後,當即立斷,如數償還了吳大柱的禮品錢,吳大柱才放了小花。
此事在巴掌大的小村裡傳得沸沸揚揚,驚動了左鄰右舍和村主任王大伯,大家都來給小花做思想工作。
王大伯語重心長地說:「小花,你還很年輕,如果喜歡秉良就嫁給他吧,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純樸厚道,重情重義,以德報恩,現在工作幹得風生水起,何樂而不為呢。」
「大伯,其實我很欣賞秉良,也非常喜歡秉良,能嫁給秉良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但我擔心村民說三道四,流言蜚語我受不了,也會毀掉秉良的名聲。」小花滿含熱淚地說道。
「孩子,沒必要擔心這些,你倆在一起既沒違法,也沒犯罪,至於大家嘛,讓他們說去,只要你倆過得好,比啥都強。」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
大家散去後,秉良輕輕叫了一聲「小花」,小花一頭撲進張秉良的懷抱,將頭埋在張秉良寬厚溫暖的胸前,哭成了一個淚人。
多年來的守寡生活,多年來所受的委屈,多年來吃的苦和受的罪,隨著顆顆淚珠盡情傾瀉。張秉良將小花緊緊擁在懷裡,用心感受著小花的奉獻付出和所受的委屈。
憨憨可愛的龍龍在一旁傻乎乎地說:「媽媽,我要讓叔叔當爸爸。」聽著龍龍童真無邪的話,小花和秉良開心地笑了,兩人竟笑出了幸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