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一步,理當更加深入。
我向多名運動員以及知情人調查「躲藥檢躲到八一隊」這件事。也就是1994年9月下旬國際田聯第三次飛行藥檢馬家軍始末。這些當事人戰勝了怯懦,勇敢地講出了事件真相,現綜述如下:
那是1994年9月份,那次藥檢對我們的打擊最大。當時我們正在雲南高原備戰亞運會,大概是9月22號吧,國際田聯可能也在分析,備戰亞運會,馬家軍肯定會服用禁藥,因此突然派人飛來中國,情況沒整明白就上了瀋陽!
這太驚險了,因為前幾次飛行藥檢,咱們正好都是調整期,本身基本沒有用藥,所以並不太擔心,這次壞了,如果隊伍仍在瀋陽,那肯定完蛋了。咱們不僅正在使用EPO,也正在配合使用別的藥,驗尿也完全可能被查出來。
當時, 國際藥檢的人一出現,留守瀋陽的孫隊長等人倒抽一口涼氣,緊張了個夠嗆,幸虧這時候隊伍恰在雲南,說隊伍不在瀋陽,這就好辦多了。老外還是老外, 不太了解咱們國家訓練的規律,撲了個空,無形中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其實, 這一天隊伍正在火車上,好像是9月21日上的火車吧,從高原下山,北上北京。瀋陽方面告訴老外說, 隊伍正在高原訓練,不敢講正在火車上,擔心老外掉頭直奔火車上查, 或者直接去北京堵住查,那就又壞了大事了。
老外就說, 他們要去高原找隊伍,咱們趕緊說飛機票有困難,一下子去不了高原,就是到了高原也不好找,連電話也不通,路不好, 還得騎毛驢才能進山等等,最好的辦法是, 我們設法通知馬家軍立即動身到北京去,再接受你們的藥檢吧。中國這麼大,老外東南西北他弄不清。要從東北到大西南,哪那麼容易?
老外懵了,他沒辦法了,只好同意回北京等候。這時, 瀋陽方面趕緊動作起來,生怕老馬象往常那樣, 一到北京就亮相,正好撞上藥檢官,還是能查出來呀!
應該火速通知老馬,到北京千萬別露面,對運動員體內的藥物抓緊稀釋處理,隔幾天再見老外,這樣就查不出來了。
可是, 老馬他們正在火車上,那時也沒有用上手機, 時間緊急怎麼通知呢?人急了還真有辦法,瀋陽方面算計好列車運行時間,先選擇一個可靠的大站,最後認為鄭州站比較合適,也來得及。
做了決定後,瀋陽方面緊急求援瀋陽鐵路局, 電話打給管事兒的,要求立即設法, 跟火車上的馬俊仁取得聯繫,說事關國家利益,切盼通力協作。
瀋陽鐵路局的人一聽, 馬上就明白了,他們抓緊時間, 通過鐵路專線,先通知北京鐵道部,轉接鄭州鐵路局, 很快與關鍵人取得了聯繫,那是太緊張了!
鄭州局的人接到電告,剛剛趕上那趟列車通過本站,一個頭頭火速登車,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老馬,告知老外藥檢飛到了瀋陽等情況,並轉告他立即採取措施。
本來,老馬在火車上也會正常用藥的,這下趕緊給隊員停藥,用稀釋利尿手段加緊排洩,同時服用幹擾藥物。
一到北京, 全隊下車, 悄悄的誰也沒敢見,跟間諜一樣,讓車接上, 人不知鬼不覺到了黃寺, 住進了八一隊一個小樓。
你看,從瀋陽站到北京鐵道部再到鄭州站,從地方到軍隊,經過一連串的動作,總算為老馬爭取了時間!
四天以後,大概是28號吧,停藥四天了, 馬家軍才在北京正面接受老外藥檢,這當然沒事兒了,就這樣渡過了這道難關,救了馬家軍。
這一次對馬家軍驚嚇不小,整個破壞了老馬的程序,所以不過幾天打亞運會,打得那麼艱難,張林麗只差半步就輸了!這就進一步引起了老馬的思想波動。
亞運會以後,突然傳來消息,說遊泳隊出事了,老馬是在一次飯局上得知的。飯前,老馬情緒飽滿興高採烈,吃到半截,有人告了他這件事,他頓時愁眉緊鎖情緒低落,飯局很沉重。此後, 老馬很快提出來身體不好,要求離隊住院治療。不久後又提出, 先把男隊交回瀋陽,他不想帶了。
從一次飯局發展到整個時局的變化,老隊員人心惶惶。男隊員說走就走,有的不辭而別,人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我思緒萬千又很疑慮,不敢相信這一切果真發生過。經過對多方面多人反覆調查,此事還是確證不偽,我唯餘驚悸不已。
後來, 我與馬俊仁先生多次交談,他並不正面否定這一切,他苦於尋找問題的癥結和解決的辦法。
一提用藥艱難,他就時時發出沉重的嘆息。當弟子們終於造反之際,論打論罵論經濟糾紛,老馬尚能對弟子們做出若干辯解,唯獨大家提出今後堅決不再用藥, 因害怕發生遊泳隊的悲劇而要求回家離隊,老馬就語言無力,思想工作實在做不下去。
他反覆念叨著一句話:這個事你們說的有道理啊,有道理啊!他同樣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他的悲苦之心,比人們更加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