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情緒穩定的好處,可現實往往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多少壞心情爆發的時刻,試圖努力克制自己,可最後依然做了情緒的奴隸。
針對以上情況,我們不妨轉換一個思維角度——與其想方設法根除壞心情,不如試試這3種方法,讓自己與壞心情共處。以下,Enjoy:
作者:魏知超 王曉微
來源:管理的常識(ID:Guanlidechangshi)
如果你心煩意亂,打算向心理學家求助,那麼你接下來遇到的情形很可能是這樣的:
你先遇到的心理學家A對你說:
「來,我幫你抽絲剝繭,分析一下你遇到的具體問題是什麼,看看能不能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沒準看問題的角度改變了,情緒就跟著改變了。」
接著你又遇到心理學家B,他對你說:
「請閉上眼睛跟我做深呼吸,做伸展運動。心情其實是跟隨身體狀態變化的,只要學會放鬆身體,心情也就跟著放鬆下來啦。」
這兩位心理學家一個從改變認知的角度出發,一個從身心互動的角度出發,乍一看完全不同,但根本的出發點卻完全一致:他們都試圖把壞心情轉變成好心情,都是要讓你感受好起來。
如果你穿越到古希臘去找一個斯多葛哲學家做心理諮詢,那他多半會這麼告訴你:
「遇到麻煩事心情不好,這難道不是人生常態嗎?不是所有麻煩事都一定能妥善解決,也不是所有壞心情都一定能轉變成好心情。與其改變壞心情,不如習慣它。
正確的做法不是讓自己感覺好起來,而是要讓自己習慣『感覺不好』。要做到:即便心情不好,也不影響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
多數心理學家的思路是轉變壞心情,而斯多葛哲學家的思路卻是讓我們與壞心情共處。
雖然「根除壞心情」的做法可能更符合人們的期望,但我們也得承認斯多葛哲學家的洞見有合理之處: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很多時候我們只能去學習如何與壞心情共處。
那麼到底該如何與壞心情共處呢?
斯多葛哲學家發明了三種招法:自虐、修牆、觀想死亡。一招比一招「邪門」。
01
邪功第一招
自虐
「自虐」,即刻意讓自己經常跟壞心情相處,有事沒事虐一虐自己,直到習慣這種處境。
斯多葛哲學家主張的自虐不是非得像印度苦行僧那樣戲劇化,沒有必要把自己餓得皮包骨頭,或時不時用鞭子抽自己一頓,「適度」即可。
一些小事就能起到訓練的效果,比如說:
刻意不吃美食:外出吃飯,面前擺著一份誘人的餐後甜點,盯著它,努力抵制誘惑,不把它吃到嘴裡。 刻意少穿一件衣服:在天氣轉冷時,刻意讓自己微微覺得有點冷,不那麼暖和地工作、生活一天。刻意淋雨:碰到下雨天,本來可以叫網約車載自己回家,偏撐著傘,騎輛共享單車回家。
特別強調一下,這些行動都是在沒有任何必要的前提下刻意去做的。也就是說:不是生活要虐你,而是你要虐你自己。
兩者的區別在於你能不能感受到控制感。
人很在意控制感,如果感覺身邊的事物受自己控制,我們就會感到平靜和愉悅;如果總是感覺無法左右身邊事,那我們很可能變得抑鬱,甚至連身體健康狀況都會惡化。
所以,「我是在鍛鍊自己,是我自己讓自己不舒服」,這個主動的意念非常重要。
適度自虐實際上是一種心理層面的「體育鍛鍊」。在進行體育鍛鍊時,身體需要承受一定的痛苦,這種痛苦使身體啟動某些應激機制,這些生化反應長期來看會增進身體的機能。
「心理鍛鍊」也是如此,當你以鍛鍊的心態定期給心理施加一個適當的、不大不小的壓力後,你會逐漸享受到它的益處:
它會增強承受負面情緒的心理韌性,慢慢學會了與內心的不適感和平相處。
當負面情緒再出現時,它就不再佔據你的整個心神,你仿佛成了一個旁觀者,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個負面情緒怎麼來去自如。在未來真的遇上什麼壞事時,也不那麼容易恐懼和焦慮。
你並沒有消滅負面情緒,但你把它馴化了。它還在你心裡,但它已在你的控制之下。
02
邪功第二招
修牆
「修牆」,即修一道把各種負面情緒圈起來的防火牆。
如果負面情緒能與心智的其他部分產生某種隔絕,那麼它的消極影響也就被限制住了。
如何修建這道情緒防火牆呢?
修牆材料1:分清可控或不可控的理性思考
古羅馬斯多葛哲學家愛比克泰德認為,理性思考的關鍵是區分一個事件中哪些部分受自己控制,哪些部分自己完全無能為力。
對於可以控制和不可以控制的部分,我們應該以完全不同的心態分別應對。
如果你發現錢包被偷了,那接下來該做些什麼呢?
丟錢包之後,你可以控制的部分是把身份證件和銀行卡掛失、報案,接著去申請新的證件與銀行卡。你完全應該一邊適度焦慮,一邊著手處理這幾件事。
這時,你的負面情緒(適當的焦慮)是有益的,它形成了一種壓力,督促你趕快把該做的事做完,把損失降到最低。
一旦完成這幾個可控的行動之後,你的心情應該立刻恢復得跟錢包被偷之前一模一樣。丟錢包之前你正在談笑風生,那麼這時候你應該繼續談笑風生。
因為在事件後續發展中,不再有任何一件事由你控制,丟錢包的事實無法改變,能否抓到小偷也不是你可以左右的,此時再被任何負面情緒影響都純屬浪費生命。
如果你能遵照愛比克泰德的建議來理性思考,那麼事件可控和不可控部分的分界處就自然形成了一道情緒防火牆,把你的負面情緒圈定在了那些可控事件的範圍內。
修牆材料2:用外語思考
想要與情緒拉開距離,還可以試用一種你不熟悉的語言來思考。
如果英語對你來說是不太熟悉的語言,那麼面對同一個難題時如果用英語來思考,做出的決策通常會比用中文思考時更加理性。
情緒通常發生得很快,而理性需要慢條斯理的精細推理。
使用不熟練的外語時,思考過程自然會放慢,這為「慢騰騰」的理性思考提供了施展拳腳的機會。
於是,藉助外語的思考過程就構築起了一道情緒防火牆。
修牆材料3:旁觀者視角
人很容易誇大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壞事。
撿到一百塊錢只會開心半小時,但丟了一百塊錢可能傷心半個月;
上臺演講,一個包袱沒抖好冷場了,臺下觀眾茫然的眼神讓你在接下來一個月裡都覺得無比尷尬。
但是,如果這些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呢?
如果你朋友因為丟了一百塊錢鬱鬱寡歡,你肯定拍拍他的肩膀說:「至於嗎?」
你也會跟那個演講出醜的朋友說:「你看,《中國好聲音》上的×××導師不照樣說各種冷笑話嗎?那還是電視上播出來的,可誰在乎呢?」
如果把自己變成一個旁觀者,隔著一段距離來看自己,負面情緒的影響也就會變小。
遇到壞事情時想一想,這件事如果發生在你朋友身上,你會怎麼勸他——「旁觀者清」就是修建情緒防火牆的第三種方法。
03
邪功第三招
「觀想死亡」
上面兩招有沒有給你一點冷冰冰的感覺?
心理學家像一位慈母。你心情不好時,媽媽多半會一邊安慰你,一邊鼓勵你。
而斯多葛哲學家像一位嚴父。你如果在爸爸面前哭,他多半會板起臉來對你說:「人哪有不受苦的?哭能解決問題嗎?」
斯多葛哲學家為什麼會這樣自帶《權力的遊戲》裡史塔克家族的BGM呢?
這是因為他們大都信奉一句拉丁格言—Memento mori,翻譯成中文是:記住,凡人終有一死,這是斯多葛哲學中最核心的觀念。
基於這個觀念,斯多葛哲學家發明了一個對抗負面情緒的大殺招——觀想死亡。
1.喪一喪,神清氣爽
乍看上去,斯多葛哲學家們是一群特別「喪」的人,他們有事沒事就愛提醒你:「哥們兒,別忘了你是會死的喲!」
其實斯多葛哲學家們並不是真的喪,他們只是想讓你去認真體會一下那個人人都會掛在嘴邊的道理:除死無大事。
死亡能帶給人們終極的恐懼。跟死亡相比,日常生活裡那些煩心事會顯得沒那麼糟糕。
斯多葛哲學家這種思路利用的其實是心理學中的對比效應:人們很容易把目標與眼前的一個參照物來做對比,根據對比的結果做判斷。
在很多名牌包包的專賣店裡,都會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展示一個售價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的限量款。消費者看一眼這個價格之後,再看店裡其他那些售價幾萬元的包包,感覺都像是白菜價。這就是商家利用對比效應來引導消費。
斯多葛哲學家提出的「觀想死亡」與此異曲同工。
我自己也有一些用死亡來做終極對比的親身經驗。
我在大學裡教書,偶爾要參加教學比賽和教學評估。一想到幾百個學生外加一堆專家來聽課,難免頭一天晚上就要焦慮失眠。這時,我可以調用兩種應對策略來平復情緒。
第一種是強迫自己想些開心的事,比如說戴上耳機和于謙父親王老爺子神交。
這種方法的問題是,如果焦慮感太強,它就收效甚微。你大概也有這種體會,特別心煩時聽別人講笑話,往往越聽越心煩。
這時對我有效的是第二種完全相反的策略:既然我感到恐懼,那乾脆就去想想比它還恐怖一百倍的事情。
我會去想:「總有一天,我會死的,我的意識會從世界上完全消失。到那時,再也沒有一個『我』去感受這個世界了,我經歷過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想到這些的那一剎那,我會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恐懼。但隨著這股恐懼感逐漸消退,內心便進入深沉的寧靜。幾分鐘前還讓我輾轉反側的焦慮感,在這時也消失無蹤了。
這就是「喪一喪,神清氣爽」。跟凜冬的寒風比起來,無論什麼天氣都可以算是好天氣。
我們都很容易陷入享樂適應的陷阱:美好的事物享受得久了,就麻木了,漸漸地再也感受不到它的美好。
而「觀想死亡」是在大腦裡模擬失去之後會如何,通過這種殘忍的想像,我們也許會重新發現美好。
日劇Legal High裡的古美門律師曾在一場法庭辯論中這樣說道:
「死亡才是希望……我們能做的,是對現在還活著的生命心懷慈悲,領悟平凡的每一天都是奇蹟這個道理。」
這句臺詞深得斯多葛的精髓。
2.慎用大殺招
既然是終極殺招,就必須得慎用。
觀想死亡這招太過剛猛,用得不好可能反受其害。一個副作用可能是:人感受到死亡威脅的時候,會變得狹隘。
比如有研究發現,那些本來支持全球化、歡迎外國移民的人一旦受到死亡威脅,就會變得反對移民,變得更種族主義。
經過死亡想像之後,家人之間的情感連接也許會變得更緊密,但也會讓我們更加仇視朋友圈以外的人和事。
更嚴重的副作用可能是,「觀想死亡」會導致我們失去意義感,陷入虛無主義。
如果認定最後做什麼都會歸零,那現在又何必努力奮鬥呢?於是越想越喪,越想越抑鬱。
也許正是意識到了這個負面後果,斯多葛哲學家在提醒人們「記住凡人終有一死」的同時,也非常強調人要時刻記住履行他們的責任和使命。
「觀想死亡」未必能讓人領悟自己的人生使命是什麼,但人生中的其他面向卻可以。
我會去想像我自己的死亡,但我想我不會說「反正我要死的,那明天的課就隨便上一下好了」,因為在我心中有一份從師生情感紐帶中自然而然領悟到的責任感。
還有些人是在這個廣闊的世界中探索和遊歷時領悟到自己的使命的:當你行走在崇山峻岭中,徜徉在歷史長河裡,讀到一本小說中某個金句時,你忽然醍醐灌頂,一下子明白了自己這輩子應該做什麼。
在某些艱難時刻裡,你可以運用「觀想死亡」這一極端手段幫自己獲得平靜。但平靜不是終點,而是為你提供一個機會,讓你可以放手去完成那些從人生其他面向中領悟到的使命。
關於作者:魏知超,華東師範大學心理學博士,美國加州大學訪問學者,科普作家。
王曉微,應用心理學碩士,知識付費內容策劃人,職業投資人。
本文為「管理的常識」(ID:Guanlidechangshi)首發,摘編自《進擊的心智》,機械工業出版社出版。轉載請與我們聯繫取得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