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片一片,一團一團,跟隨著風,在藍湛眼前,旋轉著、交織著,毫無章法地飄飛著。
冬季的雪,向來都很任性,無商無量,不管不顧,越下越大,似柳絮,似棉花,似鵝毛,洋洋灑灑地,很快就讓雲深不知處一片銀白,一片素淨。
魏嬰衣袍上印著的那朵紅色芍藥花,雖小,但在這片白淨中依然顯得格外亮眼,也使得恍神中的藍湛,終於敢確認自己所見非虛。
魏嬰……他來尋我?
撐著傘的藍湛嘴角微微揚起,正要迎上前去,卻聽見魏嬰身旁的藍氏弟子開口道:「魏公子,我們進去吧,藍老先生等著您呢!」
藍湛這才注意到這位叔父的近身弟子,心往下一沉:叔父讓魏嬰過來的?所為何事?魏嬰是因為這個而來?不是來找我的?
「含……嗯,澤蕪君他們在嗎?」魏嬰想問的是藍湛在不在,卻臨時改了口。
「宗主和大夫人,還有含光君,一起到山下的小鎮辦事去了,應該還沒有回來。」
「哦,那就好。」魏嬰聽了,不知該慶幸,還是該失落,隨口就說了一句。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藍湛,握著避塵的手緊了緊:他,這是生怕遇見我?
「忘機,你怎麼還站在這裡?」
三人原本同行,齊容走得慢,藍湛也不想打擾兄長的二人世界,所以,他比藍曦臣和齊容早到了雲深不知處山門口。隨後而來的藍曦臣看到藍湛一直杵在一處,有些納悶地問道,但瞥見魏嬰後,便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魏公子來了!」藍曦臣夫婦一起朝魏嬰走去。
藍曦臣心想:人來了,事情就好辦,讓叔父出面,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起說清楚了。
藍曦臣的第一句話,就引得本已打算進入雲深不知處的魏嬰轉過身來。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在金麟臺說了一句「我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音信的人。那人一襲白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冷,比那皚皚白雪還讓人寒心。
原來,你早就站在我身後了,卻沒有上前來和我招呼一聲,莫不是想躲都不知躲哪裡去才好?你我之間,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想到這裡,魏嬰的心裡委屈又慌亂,但面上還是鎮定得很,淺笑著向藍湛他們三個一一行了禮:「仙督、澤蕪君、藍大夫人。」
一句簡單的稱呼,便讓這二個皆是情深意怯的人,各懷心事。
魏嬰:
藍大夫人?藍二夫人?以後有良人相伴,這,或許才是他該有的生活吧。
相處了這麼久,他為何遲遲不肯對我提及道侶一事,無非就是有所顧慮。或許,蘇治惡意散播的那些謠言,他也是聽過的,也是放在心上的。
相悅容易,相守太難。我與他,註定只是彼此人生中短暫的插曲,無法延續成為永恆。終究是我奢求太多了。
雲深不知處,我與他,在這裡相遇,也要在這裡結束嗎?
只是,曾經溫暖的陪伴,曾經深情的守護,他怎麼會如此輕易就割捨?毫無徵兆,毫不遲疑,毫不留戀……
藍湛:
又是怕遇見我,又是一聲「仙督」,你如此刻意地疏離,我怎會看不明白?
戀到深處是習慣,情到深處是成全。
心悅你,守護你,既然是你所願,是你所想,為了你的幸福,我願意放棄一切,包括你。
藍湛極力壓抑住胸腔內湧起的酸楚。風一陣陣地撩起他身後的頭髮,凌亂地披在肩上,他也變得無所適從,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知垂眸緊盯著避塵看。
「魏嬰你終於來了,太好了,我又可以跟你學法術了。走,我們進去吧,外面太冷了!」
齊容一看到魏嬰,惦記著的總是法術,她沒有注意到此時氣氛的尷尬,上前拉住魏嬰的袖子就想把他往山門帶。魏嬰看見她手上那隻刻有「渙」字的和田玉鐲,眼神更加暗淡了。
雪下得很大,藍曦臣忙打著傘為齊容遮了過去。齊容立即反應過來了,一邊伸手扯了一下藍湛袖子,一邊對著藍湛說道:「對啊,忘機,我現在才發現,你怎麼能讓魏嬰站在雪中那麼久?你得有風度些,傘?」
齊容原來一直稱呼藍湛為「二哥哥」的,與藍曦臣大婚後就改了口,隨藍曦臣稱呼。
藍湛順勢趕緊走了過去,沒想到魏嬰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不用不用,我不怕冷。這雪,多好玩,迎迎也是不錯的。」
藍湛頓住了,依然垂眸,視線落到了魏嬰那雙早已凍紅了的手,心裡緊了又緊,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記得在這個冬季裡,這雙手,尋求自己的溫暖有多少回了。從今往後,真的不需要了嗎?這雙手……會去溫暖 別人嗎?
思及此,他瞬間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凍結了,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一用力就會撕心裂肺地疼痛起來。
魏嬰的後退,徹底澆滅了他再繼續前進的勇氣。他把傘放靠到魏嬰的肩上,輕輕地說了一聲:「這裡冷,進去吧。」
藍湛說完,與魏嬰擦肩而過,往山門的臺階走去。
他走得極慢極慢,腳步極沉極沉,心裡在害怕那人不會跟進來,害怕那人若此時真的離開,那再見又是何時?
然而,此時此刻,自己對這樣的魏嬰,真的無計可施,無所適從。
BY/靜室塵情
「雲深塵情記78」藍湛一番話,藍曦臣哭笑不得:果真一物降一物
「雲深塵情記77」有些話,一旦理解岔了,便只能心中自個兒酸
《陳情令》之藍湛:你大義剖丹,棄了你的未來,也棄了你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