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西鴻(法國)·法蘭西情書
我表姐說,她去古巴那年,一下飛機看到機場不少持槍士兵,見我臉上有疑問,她補充:那是至少十五年前的事了。
十五年在歷史長河中微不足道,但在人生命中是一個很大的時間量。十五年足夠讓一個地盤從無到有,讓一個生命從生到死。
今年我去到古巴,那幾天報紙電視正談論美國將解凍對古巴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制裁,到達第二天,我一起床就跑到外面街上,想看看軍隊、警察或憲兵什麼的「國家機器」在這個國家擺在什麼地方。媒體誘導對我們影響太大,現在歐洲打開報紙,每天我們眼睛先被土耳其、伊拉克、難民、中東等字眼帶領,「國家機器」現在在歐洲城市擺放得很顯眼,你走在布魯塞爾、倫敦、巴黎的機場、車站、名勝,如果沒看到荷槍實彈壯實軍人圍著轉,感覺是進入叢林沒有帶驅蛇棍,心裡有點不踏實。歐洲今天處在焦慮,而太平洋大體的安詳、美洲大體的平和,或許值得我們好好領略。
我一上大街,先是被路兩邊低矮茁壯的大樹後五顏六色的獨立房子吸引,每棟房子的顏色鮮亮得刺眼,我走近一棟芒果黃房子細細看塗料時,旁邊石榴紅房子出來一個十分壯實的男人招呼我們,問是不是要吃早餐,說他是老闆,別處要10歐元一位,他只要5歐元,收歐元保證不用排隊。古巴「到處都要排隊」是正常的,不排隊就是優惠,我們跟老闆進了紅房子。
早餐果然不需等候,老闆娘手腳麻利端來碗碟,麵包有點餿,烏黑的咖啡倒是滾燙,牛奶是奶粉調的。老闆打開電視機,上面鄰國委內瑞拉總統在講話,這時老闆拉過老婆,自豪地說:我們是兩個「委內瑞拉人」,她來自古巴中部省份一個只有兩萬多居民的小鎮「委內瑞拉」,我來自南美的石油大國委內瑞拉!
Venezuela源於義大利語「小威尼斯Venezia」。1498年6月,哥倫布率領6艘船200號人開始第三次航海,8月1號發現特立尼達島,8月5號發現委內瑞拉,這是歐洲人第一次在南美登陸。但哥倫布一直認為他登上的是亞洲東部的印度群島。另一個義大利探險家阿美利哥·維斯普西Amerigo Vespucci雖然比哥倫布遲幾年登上南美,但他的理論是,這是一塊新大陸。阿美利哥航海日記描述所看到當地人居住在湖泊上的高腳屋村部落,讓他聯想起故鄉威尼斯水城,由此命名。
1821年在南美獨立英雄西蒙·玻利瓦爾Simon Bolivar(1783-1830)率領下,委內瑞拉擺脫西班牙控制並得到承認獨立。這個玻利瓦爾很有意思,他本是西班牙白人後代,自家莊園蓄有一千多奴隸,有大片種植園、金礦和糖廠,在西班牙受教育,學習法語,在巴黎參加拿破崙加冕禮並成為拿破崙的隨從官,但他對拿破崙稱帝野心特別警惕戒備,日後他在南美創立功業,為人民喜愛,玻利瓦爾始終以「解放者」自稱,認為這個稱號比任何帝王更光榮。
委內瑞拉全稱「委內瑞拉玻利瓦爾共和國」,很有趣地把「侵略」和「解放」的歷史濃縮到國名上了。
我們的早餐整30分鐘,委內瑞拉裔的壯漢老闆對美國「分分鐘妄想擺平咱南美洲」堅決譴責,大聲告訴我們:咱委國每年優惠價賣多少多少石油給古巴,古巴優惠價賣多少多少教育醫療服務給委國,美國他現在高調要解凍對古巴制裁,不就是要離間古委關係嗎?!得知我們下一站須經墨西哥飛紐約,他不屑地又搖頭又甩手說不須經墨西哥,哈瓦那就有飛機直飛紐約!看他那麼堅決肯定,咱也不好反駁「肯定沒有啦」。
結了帳出門,十分湊巧看到連續兩輛咱中國河南生產的宇通客車載滿白人遊客,經過街道快速馳遠,送客到門口的委國老闆拍我肩膀說:你們中國的客車質量好!賣了三千部給咱委內瑞拉,賣了五千部給咱古巴!
我誠心地向他微微鞠個躬:謝謝,您知道的事兒真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