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 / James Minchin III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林肯公園』,唯獨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拼寫命名,那就可以賦予這個詞任何我們想要的含義和故事」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周刊
文|本刊記者 李乃清 發自上海
編輯 | 楊靜茹 rwzkyjr@163.com
全文約8578字,細讀約需19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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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傳奇搖滾樂隊「林肯公園」(Linkin Park),以其獨樹一幟的音樂,震驚、徵服甚至定義了千禧一代歌迷。因為承載了無數人傷花怒放的青春,最終,這個取名看似標記空間的樂隊,成為了一個時代的印記。
10月9日,林肯公園官方正式發布《混合理論》(Hybrid Theory)20周年紀念版專輯,囊括80首歌曲、總計4個多小時視頻(包括3場完整演唱會)及80頁照片相冊等,其中不乏此前從未公布的珍貴資料。
自三年前樂隊靈魂主唱查斯特·貝寧頓(Chester Bennington)去世之後,林肯公園從未解散,但活躍度並不高。此次紀念版專輯公布,可謂驚炸全球歌迷。有消息稱,8月中旬官網預購開啟後,網絡渠道曾一度陷入癱瘓。
林肯公園首張專輯《混合理論》發行於2000年10月24日,這張交融了另類硬搖滾、嘻哈說唱和電子樂的專輯,以自成一派的新金屬風格橫掃樂壇,旋即成為2001年全美最暢銷專輯,斬獲「美國唱片協會鑽石獎(超1000萬)」殊榮。如今,這張現象級專輯全球累計銷量已超3000萬張,收穫二十多個國家的專輯白金銷量認證,也是進入21世紀以來,樂隊首張專輯銷量紀錄保持者。
從2000年橫空出世的首張專輯《混合理論》,到2017年的《光芒再現》(One More Light),林肯公園為幾代人開啟了搖滾樂的大門,陪伴著無數人成長,更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歌迷的人生軌跡,其中不乏中國音樂人。
《One More Light》
「我第一次聽Linkin Park的歌是在初二,當時就覺得,怎麼會有這麼有魔力、這麼有震撼力的音樂。了解他們之後,我才去慢慢接觸更多的搖滾樂。」90後歌手許魏洲最喜歡林肯公園的那首《Given Up》,「這是打動我、擊穿我的一首歌。我當時在高中是做旋律死亡金屬的(嘶吼了一聲),類似這種東西。因為了解了林肯公園,我才會慢慢一直堅持彈吉他,然後和志同道合的小夥伴組樂隊玩音樂,哪怕到現在成為歌手和演員,我都不會把自己做音樂的初衷和夢想放棄。因為林肯公園的啟蒙,我一直堅持在音樂的道路上面。」
70後音樂人臧鴻飛回憶:「01、02年的時候,我在三裡屯一個酒吧彈琴,每天回家就想對衝一下洗腦的流行歌,然後我就放Linkin Park,聲音放得特別大,在路上開車。」
80後唱作人金志文評價:「林肯公園在傳統編曲的意義上來講,加了太多我意想不到的元素在裡面。」火星電臺成員曾宇介紹:「林肯公園奠定了一些新的音色,你就感覺特別新,所以那會兒叫新金屬。」達達樂隊吉他手吳濤提及林肯公園對他們樂隊的影響:「Linkin Park這種在音樂上的不斷創新,對音樂潮流的不斷追求,是我們要學習的。」
歌手、白日夢症候群樂隊主唱白舉綱坦陳,自己是林肯公園的超級粉絲:「2004年左右,我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專輯《混合理論》,哇!這個是什麼音樂?好酷啊!怎麼以前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音樂。我覺得我現在做的音樂《耳盲》裡面,所有的音樂風格,無論是從編曲到寫旋律,都有林肯公園的影響。」
8月13日,《混合理論》紀念版專輯發布之前,林肯公園呈上一首先行曲《She couldn’t》,僅僅兩個月,官方MV在YouTube上的觀看次數已超過340萬。
「《She Couldn't》是查斯特加入樂隊時我們最早錄製的歌曲小樣之一。對我而言,這首歌有兩點非常突出:程序化的節拍與側重合成音效和人聲循環(而非重金屬吉他)的處理,這都預示著《混合理論》發布許多年後樂隊未來的面貌,在找尋昔日『初聲』的過程中,我們為樂隊今後的走向奠定了基礎。」據樂隊成員麥克·信田(Mike Shinoda)解析,這段1999年的原始樣帶對於林肯公園有著非凡意義。「歌裡柔聲輕唱的那句副歌『你不是孤單一人』提醒了我,儘管我們以一首尖叫著的歌《Shut Up(閉嘴)》開場,但多數粉絲會發現,同情心和家人般的聯結關愛從一開始就是林肯公園DNA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混合理論》20周年紀念版專輯
查斯特:從「灰色眩暈」中崛起的主唱
時光倒流20年。憑藉處女專輯《混合理論》改變搖滾音樂史進程之前,名不見經傳的Xero樂隊(通常被視作「林肯公園」前身)甚至還在為招不到合適主唱大傷腦筋。此時,400英裡之外的亞利桑那州,有位與之素未謀面的合適人選正悄然以待……
1976年出生的查斯特·貝寧頓,從小在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長大。據他的警探父親李·貝寧頓(Lee Bennington)後來回憶:「查斯特是個極其聰明的孩子,他不僅擁有一副好嗓子,運動方面也充滿天賦。他念高一時曾參加10公裡長跑,他沿著山間小路出發,等到衝破終點時,已遠遠甩開其他參賽者,遠到他們甚至需要打輛車才能趕上。我想,如果他當時堅持下去,沒準會成為奧運明星。由於他當時和母親住一起,我們沒有太多聯繫。」
查斯特11歲時父母離婚,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有兩個姊姊、一個哥哥。據他後來向媒體透露,自己的童年陰鬱孤獨:上學時幾乎沒有朋友,由於他戴眼鏡、額頭大,常受到同學嘲笑。更可怕的是,自7歲起他就遭到一名成年男子性侵,弱小無助的他不知如何尋求幫助,導致這樣的虐待持續了6年。查斯特形容自己當年遭受各種霸凌的不幸:「我就像個布娃娃一樣被人丟來丟去。」
為了宣洩心中的憤怒和不安,青少年時期的查斯特選擇用歌聲來吶喊,孤獨的他每天練歌練到肺和嗓子發疼為止,由此練出了他後來那種瘋狂嘶吼的長音。
進入高中後,查斯特的音樂天賦漸露光芒,還在歌唱比賽中獲得了一等獎。在一次校園演出中,他遇到了Grey Daze(灰色眩暈)樂隊的鼓手肖恩·多戴爾(Sean Dowdell)。向來孤獨的查斯特因為音樂結識到了真正的朋友,很快,他以主唱身份加入樂隊,還留起了當時搖滾明星流行的長髮。
為了能有更多時間創作和排練,查斯特甚至搬到了肖恩家裡,還跟著去他的學校。在肖恩的記憶中,查斯特對於每次樂隊排練和演出都竭盡全力,百分之百投入。「他真的太了不起了!只要能做音樂,睡地板上、睡進車裡,他都能接受。為了唱歌,我想,哪怕讓他睡垃圾箱都沒問題。」
憑藉出眾的演唱能力和驚人的刻苦毅力,這位「準搖滾明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時任灰色眩暈樂隊的貝斯手麥斯·拜耶斯(Mace Beyers)回憶自己作為歌迷1997年首次看到查斯特演出時的畫面。「當時他還戴著眼鏡,演出過程中他的情緒似乎瞬間被點燃了,準備往臺下人群跳水。但是不巧,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表現出一絲痛苦,而是立即起身,整個過程中都沒停止演出。我當時心想,這傢伙未來一定能成為搖滾巨星,他的能量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他知道自己會成為搖滾巨星,他做音樂不是為了出名,他是實實在在地想成為一名偉大的歌手,想組建一支偉大的樂隊,這才是他做音樂的初衷。」據肖恩回憶,「查斯特有很強的好勝心,他的身體也比看上去要強壯,他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能做超過18分鐘平板支撐的人,他停下來也只是因為時間太長覺得無聊了……我們過去經常聚在一起創作音樂,他時常會把我逼到絕境,對於音樂,他真的是像發了瘋一樣。」
灰色眩暈樂隊是查斯特音樂生涯的起點,最初他們只是在鳳凰城附近的酒吧演出,憑藉優異的創作和現場演出,很快成了當地最炙手可熱的樂隊,演出票場場售罄,門外排滿了等候籤名的粉絲,但是查斯特並沒有因此放緩前進的腳步。
2017年6月17日,義大利蒙扎,查斯特·貝寧頓在演唱會上 圖/ Francesco Castaldo
Xero:林肯公園樂隊前身
「聽到二十多年前的這些歌聲和樣帶,就像是翻看一本舊日家庭相冊,我有種強烈感受:懷念昔日時光,也感激過去所發生的一切。我們的旅程會繼續下去,那段日子會成為我們人生中的一部分。」
9月30日,《混合理論》20周年紀念專輯發布前一周,林肯公園在網上舉行了一場近兩小時的全球媒體發布會,出席者包括說唱歌手麥克·信田、吉他手布萊德福德·菲利普·戴爾森(Bradford Philip Delson)、貝斯手大衛·菲尼克斯·法雷爾(David Phoenix Farrell)以及DJ約瑟夫·韓(Joseph Hahn),他們的共同回憶組成了林肯公園的「致青春」。
「從早年這些demo當中,你能看到一幫孩子為了追求夢想所做的努力,這是非常珍貴的,這些努力不是為了追趕其他樂隊,僅僅是熱愛而已。」收集回聽二十多年前的樣帶,麥克感觸頗深。他出生於日裔家庭,母親讓他從小習練鋼琴,認為這對兒子未來申請大學會有幫助。從幼年所學的鋼琴中,麥克展現出他在音樂方面的過人天賦,但他長大後更熱衷於說唱。
13歲左右,麥克結識了同齡孩子布萊德(Brad,Bradford暱稱)。布萊德從小深受搖滾樂隊「槍炮與玫瑰」(Guns N' Roses)和「金屬製品」(Metallica) 的薰陶,為了讓自己外形更貼近偶像,青少年時期,他曾一度拉直了原本捲曲的頭髮。林肯公園成名後,這名吉他手樹立起了自己獨一無二的舞臺形象——標誌性的大耳耳機和一頭飄逸捲髮。「我也說不清為什麼要戴著大耳耳機,可能長期養成的習慣吧。」年過不惑的布萊德有著大男孩般的陽光笑容,據說,他常以BBB「大壞蛋布萊德」(Big Bad Brad)自稱,還是樂隊裡唯一喜歡小甜甜布萊尼的成員。
1996年,19歲的麥克和布萊德與17歲的鼓手羅伯·巴登(Rob Bourdon)共同搭建出Xero樂隊的雛形。猶太裔男生羅伯在樂隊組建前是名普通服務生,但對音樂有著深刻理解。羅伯自9歲起學習打鼓,也擅長鋼琴等樂器。13歲左右,他碰到布萊德,一起組了個融合搖滾、說唱和鄉土爵士的樂隊「相對溫度」(Relative Degree)。因為小時候上過古典音樂課程,閒暇時,鼓手羅伯喜歡彈鋼琴。此外,林肯公園的MV《Numb》裡的女主角布萊恩娜·伊維根(Briana Evigan)是羅伯太太的妹妹,她也是「舞出我人生」系列電影的女主角。
有著韓裔血統的樂隊DJ喬(Joe,Joseph暱稱)與麥克相識於帕薩迪納藝術院校(The Pasadena Arts School),兩人當時是插畫與設計專業的同班同學,因為對嘻哈音樂的熱愛一拍即合。「考進那所藝術院校並不容易,我記得當年只有13個高中生考上,我和麥克年齡相近,都20歲不到,而班上很多同學已經35歲了。我們都痴迷音樂,尤其是嘻哈文化,我那時常逃課,麥克則寫了很多說唱,留下不少錄音,這些都是Xero樂隊最初始的音樂樣帶,這次也被收錄在這張20周年的紀念專輯裡了。」
喬向本刊記者介紹了樂隊初創時的情景:「為了錄製早期音樂Demo,麥克將自己的臥室改造成了錄音棚,配置了全套錄音設備和專業話筒。麥克他們和我們當時的歌手朋友馬克(Mark Wakefield)完成了Xero樂隊的最初3首歌。布萊德當時在一家唱片公司實習,他靈機一動,給他老闆播了我們的錄音,老闆很感興趣:『噢,我能看看這個樂隊的表演嗎?』布萊德立馬答應了,回來後才問麥克怎麼辦,因為他老闆想看到一個樂隊的表演,但那時根本還沒有完整的樂隊呢!麥克說我可以幫忙負責DJ,再加上布萊德在UCLA(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室友戴夫(Dave,David暱稱)可以彈貝斯。我們的樂隊完全是個口頭聯絡安排的巧合,大家只是單純地『知道』誰可以搞些什麼就聚了起來。」
當時,還是實習生的布萊德以膽識打動了時任唱片公司副總裁傑夫·布魯(Jeff Blue),傑夫如約出席了他們在好萊塢「Whisky A Go Go」場館舉辦的首場樂隊演出。這幾個年輕人的現場表演令傑夫感到震撼,很快,他向Xero樂隊拋出了橄欖枝。
2001年,林肯公園 圖 / Brad Miller
「給樂隊取名比寫歌還難」
Xero樂隊順利獲得合約後並未一舉成名,樂隊第一任主唱馬克因合作理念差異後來選擇了單飛。「我希望樂隊能找到對旋律部分更充滿激情和表現力的主唱,如同我對說唱部分的態度一樣。」馬克離隊後,麥克如許表示。
與此同時,年少成名的查斯特已經錄製了自己的專輯,也有了2500人以上大型場館的演出經驗,但他對灰色眩暈樂隊成員的散漫心生反感,更對家鄉之外的生活愈發嚮往。「出了亞利桑那州,幾乎沒人會對我們的樂隊感興趣。在灰色眩暈樂隊,我肩負著所有歌曲的詞曲創作,卻要與那些根本不在乎樂隊發展的人分享成果,而且,幾乎沒人會在意我這個年僅16歲的主唱的意見,所有這些都讓我感到沮喪和挫敗。」
傑夫經朋友推薦知道了查斯特,連夜將Xero樂隊的樣帶寄了過去。收到樣帶後,查斯特被他們的音樂徹底吸引,以至於放棄了自己23歲的生日派對,專注於琢磨《A Place For My Head》這首歌。「我注意到麥克的說唱功力非常紮實,覺得自己也能夠改進他們副歌部分的旋律,」查斯特提及自己對於樂隊的第一印象,「當時,我的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是他們了!」
為了能儘快加入,查斯特向當地一支樂隊尋求幫助,錄製了一段試音視頻寄回給傑夫。傑夫多年後回憶:「查斯特的歌聲讓我感到震撼,每個音符仿佛都包含著一個故事,他的聲音真誠而脆弱,既強烈又柔和,直擊聽者心靈。」
在查斯特到來之前,Xero樂隊已經歷了長達5個月的主唱招募,為了慶祝查斯特的加入和樂隊的全新開始,他們決定將樂隊改名為「混合理論」。
「但當時有個電子樂隊叫『Hybrid』,他們說:『我們叫Hybrid,而你們叫Hybrid Theory,太容易混淆了,請你們改個名字吧。』我們答應了,於是大家聚在一起羅列了一串新名字。」喬介紹道,「後來查斯特提議:林肯公園怎樣?我們滿臉疑惑:什麼意思?他也不知道。不過我們都覺得聽上去很酷!」
《Hybrid Theory》
「我很慶幸我們當時沒有堅持使用『混合理論』這個名字。」麥克回憶道,「混合多元化的音樂是時下發展趨勢,現在幾乎人人都高舉『混合』旗號,所以如果刻意將『混合』作為自己標新立異的特質,說不定會給人笑話。」
在查斯特提議使用「林肯公園」這個名字之前,樂隊還曾考慮過諸如Platinum Lotus Foundation這樣怪異的名字,由於他們每天都會在Stocker街的錄音棚排練到晚上10點,大家甚至想過給樂隊取名「Ten PM Stocker」。用查斯特的話來說,「給樂隊取名字比寫歌還難!」
當年,樂隊每天例行練習結束,查斯特駕車回家都會路過洛杉磯聖莫尼卡的林肯公園(Lincoln Park)。樂隊一致同意選取這個概念模糊的名字,但卻發現lincolnpark.com的域名申請費太過昂貴,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擔能力,他們不得不更改拼寫,最終定名為「Linkin Park」。
「有個很好玩的事。有次我向一個小女孩解釋,我們當時為什麼要更改拼寫,一定要註冊樂隊官網域名,因為你只能通過域名網址才能訪問我們的網站。我們也買不起Lincoln Park的域名,所以得改拼寫。」戴夫在媒體會上分享道,「然後那個小女孩兒問:他們為何不用谷歌?我說:那時還沒有谷歌呢!」
「Linkin Park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含義,但我喜歡這個名字,」談及樂隊名的特殊拼寫,布萊德回應,「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林肯公園』,唯獨我們以這樣的方式拼寫命名,那就可以賦予這個詞任何我們想要的含義和故事。」
麥克·信田(左)和查斯特·貝寧頓 圖 / Stephen Lovekin
「終」有「一線天光」
林肯公園出道早期,曾於各大唱片公司進行過42次試音,無一倖免,全部被拒。但他們從未放棄,反倒越挫越勇,直至1999年與華納唱片公司正式籤約。
作為樂隊的創始人與核心創作人,麥克曾險些遭到當時的公司經紀團隊雪藏,他們希望基於查斯特個人打造一支更具商業價值的搖滾樂隊,曾計劃免去原歌曲中的說唱部分。但查斯特對於公司的決策非常不滿,他與麥克相知相識,早已建立了默契。當查斯特與公司談完話,他立馬去了麥克家。「所以你怎麼跟他們說的?」樂隊成員問道。「我告訴他,去你的吧!」查斯特哈哈大笑道。
《混合理論》專輯收錄了林肯公園《One Step Closer(更近一步)》 《Crawling(爬行)》和《In The End(終曲)》等多首經典曲目。專輯正式發行前,先行曲《One Step Closer》在電臺突然大熱,查斯特怒吼式的歌唱配搭麥克瀑布傾瀉般的說唱,在電臺收穫了強烈反響。
2002年,林肯公園憑藉《Crawling》摘得「格萊美最佳硬搖滾表演獎」(4年後,他們又以《Numb/Encore》拿下「格萊美最佳說唱合作獎」)。查斯特曾經坦承:《Crawling》是他現場演出最具挑戰的一首歌,因為它直接反映了他的個人經歷,尤其是那句歌詞「這些傷痛,從未癒合」。由此可見,外顯陽光開朗、在朋友眼中甚至有點呆萌的查斯特,內裡一直潛藏著抑鬱因子。
有件事,從始至終,我從未明白。無論如何掙扎努力,卻沒有一絲效果。在我腦海中,只留下這首疑歌,待時機合適來解釋。但我明白,時間何等珍貴,白駒過隙,如掛鍾搖擺,開始倒數,直到終結。人生搖擺,猶如幻夢,超乎你掌控,凝望時光流逝,飄向窗外,試圖挽留,但為時已晚……
截至今夏,林肯公園的經典MV《In The End》(曾獲MTV音樂錄影帶大獎「最佳搖滾錄影帶」)在YouTube上的觀看次數已衝破10億……
「回聽這首歌,總讓我想起當年黎明時分大家一起錄製的情景,為了完成這首歌曲,麥克前一天整晚沒睡,我們當時排練的地方不太安全,他甚至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布萊德回憶道,「我記得《In The End》最初的版本,麥克的歌詞裡好像還寫到了窗上透來的一線天光之類的,估計就是他在天剛蒙蒙亮時看到的景象。麥克這首歌寫得太棒了——因為他是用生命在寫歌。」
麥克接過話補充道:「關於我們當時排練的地方,我來描繪一幅場景圖吧。那裡每個角落都有毒販,還有妓女。你只要出一扇門,步下臺階,小巷對面就有好幾個停車點(毒品交易)。有一次,當我們離開排練場,我看到兩個人進了巷子,我記得那兩個人進的門,我就在他們身後,他們進去後把門關上,但一會兒居然又回來了。我心裡有些緊張,直嘀咕,你們怎麼還不走?還有一次,有個女人在小巷裡拉屎,所以我們只好等她結束才離開……這就是我們當年排練的地方、當時樂隊的生活,我們在一個非常惡劣的環境裡創作音樂。但這也是我們當時能負擔得起的最好的排練場了。」
《混合理論》後來的爆紅,完全超出了樂隊成員的想像,事隔20年,他們都覺得跟做夢一樣。布萊德回憶:「成名後我們樂隊終於上電視了!記得當時我很為一件事感到難堪,那就是我的車!我好像開的是一輛又便宜又破舊的本田,那時我就常想,超級搖滾巨星應該開什麼車?」
成名後令喬糾結的則是:「樂隊要拍海報,我不知道手該往哪放、該怎麼擺。我們那時年齡太小了,完全沒經驗。每次拍雜誌封面我們彼此間都會小聲嘀咕:『我覺得自己站得像個小學生』、『你別這麼站,你把手放進口袋裡就好了嘛』。」
大夥的討論又勾起了戴夫的回憶:「我想起有次拍《滾石》雜誌封面,也不知怎的,所有成員都在封面上露臉了,除了我,我只有一隻胳膊在封面上,剩下部分都在雜誌頁縫裡,你得把雜誌扒開才能看到我的臉。哈哈,這是我有史以來最愛的封面!後來他們跟我說,這是《滾石》賣得最差的一期,就因為那上面沒有我的臉。」(大笑)
《Meteora》
「希望我有力量站立」
2003年,林肯公園發行第二張專輯《流星聖殿美特拉》(Meteora),榮登美國「公告牌」榜單冠軍寶座,首周銷量高達81萬張。同年夏天,林肯公園與同時期一眾主流金屬樂隊共同進行了為期38天的19場大型巡演,他們在8月3日的精彩表演,錄製成了林肯公園最著名的現場專輯之一《Live In Texas》。
2007年,第三張專輯《末日警鐘:毀滅·新生》(Minutes to Midnight)發行,從這張專輯起,他們的曲風發生明顯變化。「如果人們還將我們定義為新金屬樂隊,簡直就是對我們的嘲笑。」查斯特如許表示。
《Minutes To Midnight》
這4年間,查斯特遭遇了第一段婚姻破裂,儘管沒多久他與第二任妻子泰琳達·班特利(Talinda Bentley)結合,但對於幼年經歷父母離異的查斯特來說,離婚是一次重大打擊。「這感覺就像是坐過山車,前一天我們還好好的,轉眼第二天我們離婚了……現在回想起這段經歷,還是會讓我感到有些難受。」
專輯《末日警鐘》臨近發布時,查斯特變得格外憂慮。不出所料,外界評價兩極分化,但專輯中的首發單曲《What I've Done》伴隨電影《變形金剛》登上大銀幕後,成了林肯公園最成功的商業歌曲之一。除了《變形金剛》系列,林肯公園的音樂還被《越獄2》《暮光之城》《極品飛車》等影視作品及「英雄聯盟」等遊戲採用,由此變得更廣為流傳。
《What I've Done》《變形金剛》插曲
「我們想營造一個夢境,在那裡你可以感受和看見聲音。通過音樂帶來的多元化感官衝擊,能讓歌迷沉浸在故事中有所發現。」查斯特曾如此形容樂隊2010年發行的第四張專輯《烈日千陽》(A Thousand Suns)。
在這張概念專輯中,林肯公園注入了他們對現實世界的種種反思。在歌曲《Wretches And Kings(草民與王者)》中,樂隊開頭採樣了美國政治活動家馬裡奧·薩維奧(Mario Savio)的著名演講「將你的身體擋在齒輪前」;在另一首歌曲《Wisdom, Justice, And Love(智慧、正義與愛)》中,樂隊引用了著名社會活動家馬丁·路德·金的演講《打破沉寂》。而在那首《Waiting For The End(等待終結)》中,確乎記錄了查斯特對抗抑鬱的真實經歷:「拳頭在空中揮舞,好像要抓住那看不見的痛苦與恐懼……等待終結來臨,希望我有力量站立,這並非我所安排,亦在我掌控之外。」
《The Hunting party》
繼充滿探索的《生命·進化·原點》(Living Things,2012)和重拾樂隊出道時新金屬風格的《狩獵聚會》(The Hunting Party,2014)之後,林肯公園於2017年發布了他們的第七張專輯《光芒再現》(One More Light),但令人扼腕的是,專輯發布後不久,這一年7月20日,查斯特在家中自縊身亡,年僅41歲的他,留下了妻子泰琳達及 6個子女。
「我從未感受過內心的滿足與安全感,」遭受重度抑鬱症折磨的查斯頓曾在去世前兩個月受訪時表示,「抑鬱的困擾和抗抑鬱藥物的副作用,像是一個死循環,讓我感到舉步維艱。」
查斯特去世後,專輯同名歌曲《One More Light》折射出了特別的意味。
「我們不在乎你的模樣,我們不在乎你來自何方,也不在乎你是何信仰,我們關愛著每一個人,不管將來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2017年7月6日在英國伯明罕的演出中,查斯特走下舞臺,與臺下歌迷相擁合唱,這是他生前最後一次現場演出,也成了歌迷永遠的紀念。截至今日,YouTube上這段視頻的觀看次數已達1.7億次。
「這種感覺不是一時沮喪,而是你不想做任何事,什麼也喜歡不起來,好像世上沒有了陽光。對我而言,我一生都在和這種感受抗爭。」查斯特生前最後一次受訪時,曾毫無保留地分享了自己對抗抑鬱的經歷,大家的關愛則是他最有力的後盾,「製作這張專輯(《光芒再現》)對我幫助很大,好比我和朋友們在房間裡討論我身上發生的事,大家無所懼怕,彼此敞開心扉,雖然他們沒人經歷過我的遭遇,但所有人都懂你的感受,能和你共情,那些親密時刻,那些私密故事,一切都變成了美妙的音樂,歌詞和旋律,簡直了!這是非常有趣的經歷,在那之前,我心裡抑鬱煩悶,想的是:去TMD世界!但現在,我就很有愛啊,看看窗外,哦,幾隻鳥正在我車上拉屎,這TMD也太酷了!」
(實習記者方沁、施可兒、金雅如亦有貢獻)
查斯特絕唱,2017年林肯公園新單《Talking To Myse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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