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入九歌年選,有點小開心。其實這一篇《春天別來》,"一個"上也發過,當時叫做《夢見春天不來,我久久沒有話說》。收在了去年的小說集《因為夢見你離開》中。因為豆瓣上有個同名的集子,所以即使內容完全不同,也感覺流失了一些誤以為這就是電子版的讀者。算是之前的一個小失誤。
周四要去一間小學演講。有點緊張。家裡已經沒有這樣年紀的孩子了,所以突然要見到那樣多的小朋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有些迷惘。去年一整年,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場合。有時我心裡以為是講給大學生聽,來的卻是老先生。有時我以為是講給臺灣人聽,來的卻都是大陸人。有時我覺得我面向的就是大陸學生,跟我打招呼的卻是香港人、臺灣人。然而,這些意外卻讓我成長了不少。也讓我知道,投其所好是很吃力的。但分享心靈的閃亮點卻讓人感到快樂。
在給小朋友們的講稿裡,推薦了詹姆斯‧瑟伯。他本來給大人寫故事,後來也給小朋友寫故事。他有一個繪本,叫做《公主的月亮》。是他寫給小朋友的第一本書。是一個童話。《公主的月亮》說的是什麼呢?它說可愛的公主生病了,國王心疼之餘答應要給她最想要的東西,公主居然開口要月亮。國王只好找了許多聰明人來幫忙,雖然他們都曾有過豐功偉業,但是對於公主這個離譜的要求,都束手無策。關於月亮,國王身邊的人提出了很多見解。皇家總管說,月亮離我們3500公裡,比公主的房間還大,是銅鑄成的。宮廷魔法師說,月亮離我們150000公裡,有兩個皇宮那麼大,有半個王國那麼大,是石棉做的,金匠說,月亮離我們500000公裡,是青銅做的。最後,宮廷小丑出現了……宮廷小丑是一個什麼角色呢,會唱歌、會跳舞、會彈琴,而且他還很聰明,他提出了一個觀點,他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自己的月亮,所以呢,公主覺得月亮有多遠,月亮就有多遠。公主覺得月亮有多大,月亮就有多大,公主覺得月亮是什麼做的,月亮就是什麼做的。然後,小丑就去問公主,公主說,月亮就比我指甲蓋小一點,因為我舉起大拇指的時候,能把月亮蓋住。小丑又問,那月亮是什麼做的呢?公主說,月亮當然是金子做的。於是,小丑去找金匠做一個比指甲蓋小一點的金墜子,其實就是一條項鍊,送給了公主,公主當然很高興。金匠問小丑,我做的這個東西是什麼。小丑說,這就是月亮。金匠說,可是月亮應該是青銅做的呀,圓圓的像個彈球,離我們有500000公裡。小丑說,那是你心裡的月亮,不是公主心裡的月亮。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提出了一個棘手的難題,揭示了一個很深刻的道理。這個道理是什麼呢?譬如說,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這個最好吃的東西,可能是外婆做的番茄炒蛋,媽媽做的雞湯麵……這些食物到底是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呢?需不需要專家來認證呢?當然不需要。因為他們是我們心裡的「最」,心裡的「第一」。為什麼在我們心裡他們是「最」呢,因為它象徵著我們和親人之間的感情。長大以後,你們再吃到這樣的東西,會想到家,想到上海,想到中國。食物又變成了鄉愁。
就像春天,有時是我個人的,有時是別人的。有時是「我們」的。我們是有承諾的,故而也能失約。我們互相有期待,這就有了悵惘和失意。
春天別來
張怡微
1.
我再次見到潔西,已時隔兩年。她上臺北來面試幾間銀行,都過了三面,躊躇滿志。潔西穿便裝坐在我對面時,很有禮貌地關閉了網路,將「愛瘋」放在桌邊。這一連串的動作令我感受到流逝的時間裡,她身上新生的老成及其與往昔所創生的隔閡。我在短時間裡恐怕難以習慣這種微妙的變遷。畢竟隔著海峽,我們既不是耳鬢廝磨的閨蜜,也因周知的原因當不成「臉書朋友」,我們於是僅僅是——前室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還好久不見。
我唯一的兩位臺灣室友,另一位在那年已經因故離世。後來我都一個人住,如今已經第四年。有些房東並不樂意將房子租給大陸人,我也是聽好心的臺北人說起過這中間的「潛規則」。房東最喜歡的客人是年輕的臺灣夫婦,其次是本地的臺灣大學生,最不喜歡老人和外國人。我兀自體會了一下,倒也覺得情有可原。搬到臺北以後,我的住所是比鄰學校的一棟老宅,原本的套房被隔成好幾個房間。同樣的價錢,我在臺中可以睡上一張四面不靠牆的大床,寫上一個比裁縫的桌子還大的書桌。然而這就是臺北,美中不足之處不只是多雨的天氣。
潔西眼前碩大的白色餐盤顯得我們的餐桌好小,但潔西喜歡西餐,我心裡記得這件事。她念本科時帶我去吃的所謂的「臺灣美食」幾乎都是義大利麵,不然就是牛排,再不然就是漢堡、鬆餅、霜淇淋、馬卡龍……每次都讓我感到好笑又困擾。凱莉要比她圓融早熟得多,她知道區分「我喜歡」和「外地人喜歡」之間的差別,也知道怎麼打發我這樣充滿問號的異鄉合租人。而潔西搞不清楚這些門道,她和凱莉同齡,卻顯得比她小,凱莉有時會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那個眼神我至今都記憶猶新。只是我享受凱莉的幫助短短兩個月過後,她就不在了。在經過了最shock的一個月後,我和潔西似乎有了默契,誰都不再提及這段悲傷往事,為此,潔西居然連本科畢業照都沒有po。不只是有凱莉一起的,哪怕是四年後早就沒有凱莉的,潔西都沒有上傳臉書,可她那麼愛拍照。所以,很難說我們倆在後來的四年中沒有受過影響,也很難說沒有那件事我們可能都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此次見潔西時,我忽然有些傷感,起源於我隱隱覺得,四年前我和她在朝馬轉運站的那次道別已是一切道別的開端,往後則會是漫長的散場。如今的我們,只是遊樂場裡宿命會飛流直下的「激流勇進」船,剛過半空軌道,未來會分秒泛起更為充沛的水花與涼意,沒有第二條路。離別將至未至,這種感覺對這些年來的我來說很熟悉,像預感到愛情要結束,經年以來積累的豐富經驗告訴我,此時此刻會是最佳終點。
2.
臺中鮮有雨天。但四年前的那個明媚天卻顯得那麼悲傷。潔西、莉莉還有潔西的其他的朋友在那裡送我,替我拿包,幫我買票、看錶。潔西緊緊握著我的手,只因為我隨口說你下次見到我時,我一定已經身傍十萬人民幣觀光押金啦。那些錢即使在四年以前對我們都如百萬英鎊般遙遠,我只是隨便說了個數字,以為會嚇死別人,現在想想倒是快把自己嚇死了。
但我很確定,當時的潔西其實並不清楚我到底在說什麼,或者說我在暗示著什麼,她只是對我的拙劣玩笑感到傷心,意會到我短期內不會回到島嶼,更不會回到臺中這所偏遠的大學。我們真的要分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永別。我踏上的國光號,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平輪。她還滿眶含淚對我說:「我以後再也不要跟大陸人一起住了。」像個小孩子在發糯米嗲,聽得我心都碎了。
臺灣人將「發嗲」說成「塞耐」,「耐」要發成第一聲,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時就想到了潔西,覺得很適合她。潔西本來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圓臉、雪白、微胖,但充滿了明媚的朝氣,講話時聲音很「耐」,形體也很「耐」。經常撲人,周身像棉花糖一樣柔軟。她聽不太懂別人在說什麼的時候,就會爆發出甜美的笑聲來搪塞,這樣的時候往往很多,她就顯得格外可愛。且她十分善用此地經典的三段論應付與我的聊天:蛤?真的假的?然後呢?
然後我就繼續佯裝大她幾歲的「歐巴桑」,對她說些故鄉的奇聞異事。我聽到她尷尬甜美的笑聲,就能大致知道她撐不了多久場面。我知道她對我的全部興趣不過到此為止,我說多了她也會感到困擾。但我從不與她頂真,我挺喜歡她的單純。譬如很久以前,有天她忽然問我:「你們那裡是不是不教南京大屠殺?」我說:「教啊。」她說:「沒有吧!我們老師都說你們沒在教。」我知道她說的不是南京大屠殺,但還是對她說「是日本沒在教吧?」她就笑了,「咯咯咯咯是哦咯咯咯咯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笑點在哪裡,但她真的很可愛。
兩年前我以訪問學生身分回過一次臺中,去學校做什麼倒不記得了。只記得我打電話給潔西時,她聽到我的聲音就登時大呼小叫、叫我一定要站在原地等她。
我的原地是一棵樹。
但我還是老老實實站在了那裡,像一個在百貨公司裡迷路的男人。
半小時後,潔西踩著高跟鞋,著一身套裝「噠噠噠」跑來就擁抱我。如果我真是個男人,大概也要融化了。她說:「艾米米!我好想你啊!你都不來看我!齁!」說得我快要哭了,可我明明已經來了。緊接著潔西就拿出愛瘋來自拍,我擦擦臉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轉臉該看鏡頭的哪裡,雙手又應該放在哪裡。她問我這個好不好,那個好不好的時候,我都說:「好好。」
潔西就繼續大呼小叫,說:「哎呦好想你內,再來一張好啦!」
那天據說她也在面試。也許是頭一次穿套裝很興奮。萬幸的是,她好像已經忘記了十萬塊錢那件事,這令我感到些許安慰。
3.
在遇到潔西的前一週,我在臺北還見了莉莉。凱莉車禍去世後,潔西帶我認識了許多新的臺灣人。莉莉是其中和我走得最近的一個。我想如果我們一起長大,一定會成為閨蜜。她那麼乖巧、敏感,會是個很好的女朋友。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雖然做不成「臉書好友」,但她加了我MSN,雖然後來陣亡。又加了我LINE,雖然我忘記了密碼。還加了我Instagram,終於穩定下來,她也是唯一一個follow我大陸帳號那麼勤快的臺灣女生。日復一日裡,我看得到她拍的美食西點,與朋友們拿著乳酪提拉米蘇談笑風生的畫面。一切同樣毫無臺味,總令我錯覺她是潔西翻版。難道臺中年輕女生都只愛西餐?我雖然充滿問號,還是給了她很多讚。
我和莉莉約在永康街一間德國餐廳見面。她來了以後說:「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我不吃辣也不吃海鮮耶!這個剛剛好!」我有些尷尬,因為這真的只是巧合。我認識莉莉的時候,她是潔西的朋友。潔西要考研究所,悲痛欲絕的當口,還找了一個外國男友複習英文。我們的房間於是只剩下我一人,潔西怕我會害怕,於是找了正在考郵局公務員的莉莉陪我。莉莉有時坐在潔西桌前,有時坐在凱莉桌前,沒有避諱,也不是無心。其實莉莉認識凱莉,幾面之緣,還一起拍過畢業照,雖然那時她們都沒有畢業。臺灣有這樣的傳統,可以在畢業季租學士服和想一起拍照的人佯裝一起畢業了,我後來也做過這樣的事。想到過四年前的她們。
那時,凱莉的桌子已經淨空。她出事當天,家人就來搬走了所有的東西。有時我晚上開燈,見到凱莉桌上空無一物,會錯覺她從來沒有在我的人生裡出現過。那裡從來都是莉莉的桌子,而莉莉在那裡複習考試,莉莉每天陪我打發沉悶的三餐間。沒錯,是三餐之間。莉莉不太與我吃飯,但吃完飯會來陪我,我從來沒有問過為什麼。其實我並不需要任何人陪。我早就好多了,我最無情。
在永康街吃飯時,莉莉對我說,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潔西。我很驚訝,問到底多久,莉莉說:「兩、三年吧。」我說:「怎麼可能,可是我下個禮拜要見她誒!」莉莉並沒有太驚訝,只是淡淡說:「是哦,她現在都很難約啦。她的工作很忙。」
我後來知道,莉莉現在的工作,是在西餐店打工,服務業假期很少,她自己才忙。收穫是莉莉學會做不少西點,還差要考個證。只是在腦海深處我依稀記得,我認識莉莉那年她大三,兩年以後聽說她還在考公務員,不知那三年裡她怎麼過的,難道一直都在考郵局?我不敢問。也不知道這兩年她過得好不好,我以為Instagram上美食當前她是顧客,原來她是學徒。
其實說真的,這也不錯。
「等我以後有了自己的店,你會來看我嗎?」莉莉後來問我。
「一定啦!」我高興地回答。
「那時候你已經有十萬塊了吧?」莉莉問。
「好棒喔!」她又補充說。
其實我並沒有來得及回答。我有些尷尬。我沒想到記著這些沒用細節的人是她,一個那麼善良、溫情的準蛋糕師。
4.
這四年裡究竟發生了多少事呢,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感到一言難盡。關於我為什麼會來,經過多少偶然,政策、金錢、人情推波助瀾……時間久了,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也就喪失了言說的意義,總之都是天意。難得和她們匆匆見上一面,往往也沒什麼可說,只顧著沉浸在往昔的幻覺裡,幻覺裡又有揮之不去的惘惘的威脅。兩年前我回臺中時,曾經的學長還帶我去了一間麻辣鍋老店,告訴我:「你一定會覺得比鼎王還要讚。」我滿懷憧憬,打算雪恥打不進鼎王電話的遺憾,但去到那裡我發現,原來這間凱莉帶我吃過。她還教我把麻糬丟到麻辣鍋裡,夾起來再沾花生粉。
忽然想起,才知道是真的忘記。人最無情。凱莉當時的表情裡充滿了禮貌招待異鄉人、手把手教導的仁慈,我記憶猶新,但無論凱莉心底到底怎麼想,至少在那一刻我還是挺想念她的。
後來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學長啟齒這段瑣碎往事,尤其眼看他期待我說些什麼的表情。但我的味覺暫時退化為斷片的記憶,再比較不出上下來。只能一個勁說:「真的很棒,好好吃。我超愛這家。」
還好後來的後來,鼎王也沒落了,新聞輪番播送鼎王湯底作假的那段日子,可見此地真的太平無事沒新聞。但物是人非,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像如今我帶潔西吃西餐,有些輪迴的感覺又不強烈。潔西看我的眼神裡也都有些閃爍,不知道在逃避什麼,又克服了些什麼。但人不能總活得那麼細膩,對旁人會是傷害。我們彼此都幼稚,卻彼此都知道要盡力地互相慰藉。
「我記得你跟我說,你爸爸每次來接你和你妹妹,你問他爸比累不累,你爸爸都說,接你們不會。還滿感人的。」我對潔西說。
「咯咯咯咯真的假的然後呢?」她笑著說。
「然後你就請我吃杏仁豆腐、杏仁條、杏仁糕,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其實不吃杏仁。」
我以為時過境遷,說點這樣的話剛剛好。
潔西果然笑得很開心,還說:「那時候你還想當個作家,所以後來你有沒有紅?」
那段瘋癲的影像一直還躺在我的佳能照相機裡。這臺照相機後來隨我跑過兩次影展,三個書展,見了島內大大小小作家、明星。我與它倒像古時候人與戰馬的情誼,它適時幫助我,才讓我有今天。但那段遙遠的「真心話」遊戲,像殭屍一樣躺在我的記憶卡裡,我再沒有打開是因為,那可真是一頓團圓飯。
「或者我該寫本書叫《我的名字叫還沒紅》。」我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太扯了!」潔西笑道。
我知道她沒有get到那個原著梗,不過也沒差,的確挺好笑。
「你比以前成熟多了。」我對潔西說,「有很多眼神跟以前都不太一樣,以前你就是個小孩子。現在長大了。」
「是哦!怎麼會?哎呦……」她又發出一堆我這樣苦命的外地人發不出的感慨詞。
「你知道我之前面試的那一家銀行啊,我其實拿到offer也沒有去。因為我還想試試看別家。後來我去了花旗面試,面試官問我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挫折?我就想,想好久好久,我都沒有想出來。我只能對她說,我人生最大的挫折是國中的時候考試沒考好。後來就被刷了。後來我回到家想了一會,你知道嗎我想出來了!」
「蹬蹬蹬等」潔西自顧自伴唱道。
「凱莉?」我問。
潔西忽然愣住了。轉而又說,「沒有啦,是失戀啦。」
我笑笑,有點尷尬。好像一切暫態間被我搞砸了。
但潔西又說:「你知道嗎,那天我和凱莉去逢甲夜市一間超有名的塔羅牌店。我們預約很久才拿到號碼牌,我們去算愛情運。那個人說我會遇到一個外國人,是真命天子!說凱莉下個月會有一個身邊好友愛上她……」
「後來呢?」我問。
「後來沒有下個月。我和那個美國人也分手了。我再也不相信塔羅牌了。」
是哦。我回答。
「可是你知道嗎,後來我遇到了真正的神。他是全臺灣只有兩個的……那個佛的其中之一,超厲害的。我遇到他之後,哭了好久好久,我才終於知道,原來我的靈和我的身是分開的。所以才會遇到很多很多不好的事。但是後來我去聽了他的很多分享,我變好很多。我來臺北啊,有三個offer等著我要拿。你要不要來聽聽看,我可以帶你去,真的,我看你也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去了以後人生會變很不一樣。」
我只聽到她「哭了好久好久」,其實我也是。
潔西眉飛色舞的樣子,正是她從那麼「耐」到不那麼「耐」之後的轉變,說實話我還不太適應,但我努力告訴自己,她還是那個單純、可愛的她。她努力勸說我的樣子,比四年前要自信多了,也比兩年前要更執著。這樣的變化,不知道我們共同的室友在天上是不是看得到。
潔西吃完全部薯條的那一刻,我才覺得她其實一點都沒有變,還是我固執以為認識的那個她。後來她又勸我幾次約我去聽分享會,我都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我忽然覺得,我們的「激流勇進」船已經沖過了最危險的地域,直落平地,濺起一船水意。春天還沒有來的時候,才會感覺比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