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播出的美食紀錄片《人生一串》第二季延續了第一季的魅力,以讓人垂涎三尺的燒烤美食、淳樸的百態市井生活、活潑靈動又充滿文藝腔的文案、專業的紀錄片拍攝手法得到觀眾認可,成為日益「過飽和」的美食題材紀錄片中的爆款佳作。
從電視時代到新媒體時代的變遷,紀錄片這種藝術形式本身在創作上發生了微妙變化,產生不少新形式,做出不少新嘗試。當下,玩法更加靈活的紀錄片,真正成為貼近大眾生活日常的娛樂選擇之一。《人生一串》的導演們身處紀錄片的時代變革潮流中,更能切身體會其中的微妙和趨勢。
讓「燒烤」獲得自己的聲音
「天南地北的燒烤老炮兒,守護著製造歡樂的一串,加熱著拼命活著的人生。這裡有嬉笑怒罵,柴米油鹽,人間戲夢,滾滾紅塵……這個夏天,燒烤讓我們相遇相識。招待不周,但願交情不淺。江湖路遠,有緣來年再見。」去年播出的《人生一串》第一季的告別語似乎還在耳邊,目前該紀錄片第二季播出已接近尾聲。在美食紀錄片暗戰正酣的當下,《人生一串》第二季仍能保持接近9分的觀眾評分,可見其魅力和功底。
為了拍攝第一季短短的六集,總導演陳英傑帶領導演組走遍了全國30多個城市的500多家燒烤攤鋪,只為找到獨具特色又誘人口水的燒烤美食。第二季拍攝中,創作組同樣走遍大江南北,尋找那些具有味覺衝擊力又搭載人間冷暖情愫的燒烤攤位。
《人生一串》總導演陳英傑
從秦嶺邙山的烤鯰魚到蘭州夾花羊肉串,從泉州的老宅烤雞翅到瀋陽的焦炭烤雞架,從西南交大的烤甜辣五花肉到南昌的「斷魂椒」雞腳,從長沙的烤排骨到昆明的烤彎蔥大腸,從雲南芒市的烤豬尾巴到遼寧丹東的烤豆皮,從重慶烤耗兒魚到吉林伊通烤鴿子……滾燙的燒烤,是芸芸眾生熱愛生活的證據。片中滋滋的油脂跳動中透著濃鬱的香味,燒烤美食讓人百爪撓心,想大快朵頤。
用《人生一串》導演之一張嶽明的話來說,這部作品想做的,就是「讓沒有話語權的燒烤獲得自己的聲音」。
讓觀眾放不下的除了美食,還有紀錄片中接地氣、市井化的凡人故事:堅守一家燒烤攤,只為等一位多年老友;烤五花肉的香氣裡飄蕩著大學校園青春散場的傷感;一家路邊小烤攤的背後,是姐妹間的互相扶持和平淡的感情……無論是食客還是店主,各式各樣的生活中,總有能讓觀眾感動、微笑或惺惺相惜的一瞬。質樸的燒烤美食佐餐下的人間真情,是那樣的醇厚又真誠。
同題材混戰,在「微妙」處吸引觀眾
《人生一串》拍到第二季時,分菜品、分地域、分菜系的細分題材美食紀錄片已非常多,《川味》《吃在江蘇》《上海的味道》《天下一鍋》《早餐中國》《宵夜江湖》等作品都用「以小見大」的敘事方式,通過食物來講述人情、文化和傳統。題材類似,誰的美食更純粹、更誘人,誰的故事更「貼近」,成為關鍵。
《人生一串》總導演陳英傑表示,美食紀錄片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最容易受到關注,得到收視效果,比人文、歷史類的受眾更廣泛。可當大家都拍攝這一個細分品類紀錄片時,就很容易形成局部「過飽和」,觀眾也容易形成審美疲勞,這就需要自己的作品獨具特色、持續保持新鮮感,作為創作者更要保持強大的創作欲和飽滿的熱忱。
美食紀錄片如何呈現獨特魅力?陳英傑告訴記者,《人生一串》第二季的拍攝對象,不是大城市中已雜糅、變味的大菜系,而是更具原始口味、有質感的燒烤攤,最好是隱藏在二三線城市甚至縣城、鄉鎮大樹底下、路燈照耀下擺幾張桌子的那種攤位,「我們的紀錄片給大家傳遞的是普通大眾火熱、高興、詼諧的生活狀態,記錄的不是喪失了獨特魅力的標準化、流程化的燒烤食物,也絕不是苦大仇深、充滿壓力的大城市生活。」
食物與人產生關係,產生情感,才是以《舌尖上的中國》為代表的美食紀錄片的制勝法寶。《人生一串》第二季相比於前一季,篇幅拉長,食客和攤主的故事增多,各種生活小情愫呈現得更加清晰、飽滿,而在故事增多的同時,紀錄片也努力闡釋出人物與美食的特殊關聯,讓觀眾被帶入其中,潛移默化地被感染、被觸動。
分集導演張嶽明表示,《人生一串》第二季稍微走得深了一點,更花心思在食物與場景、人物的勾連上。「就是讓食物與人際關係、人物情感產生真實可靠的伴生關係,比如,讓烤魚嵌入攤主的生活,讓烤五花肉成為學生生活有意境的場景。烤品對了,人對了,情緒對了,紀錄片就可以打80分了。創作過程中,讓呈現的內容遠遠大於主題,生活深度的情趣就有了。」
《人生一串》導演之一張嶽明
陳英傑則告訴記者,燒烤美食題材片單純憑信息量,可能拍到第二季就會捉襟見肘,要想讓美食變得豐富,就要加入人的情感,而美食與故事在一部紀錄片中如何平衡,很重要,也很微妙,不少美食紀錄片口碑下滑,就是因為呈現了大量的與食物無關的東西。「拍美食不僅是拍食物,還要拍地域風情、拍人情世故,很有可能一個小小的情節就是點睛之筆,讓紀錄片呈現豐富性。」
網絡紀錄片,需要「網際網路思維」
近年來,隨著投資少、題材靈活、貼近大眾的紀錄片的興起,大型網絡平臺開始參與到紀錄片的生產、運營過程中,加速著紀錄片從電視時代到新媒體時代的變遷。「網生」紀錄片形式更加靈活,各平臺也都在尋找貼合受眾的紀錄片新玩法。
紀錄片工作者面對網際網路,也開始重新思考紀錄片。張嶽明表示,因為網絡以年輕人為主,讓紀錄片創作者更能放開手腳進行創作。而陳英傑稱,紀錄片傳播模式的改變,直接導致了創作模式的變化。「《人生一串》拍到第二季,我才稍微品出一點網際網路紀錄片的特殊味道。紀錄片在網絡播放,觀眾的彈幕反饋是即時的,這對創作者的影響非常大,比如我們的分集標題,就變得越來越有對話感,越來越有網絡性;而我們的文案,會有大量的互動問句出現,這是傳統紀錄片中沒有的。這些都是網際網路傳播紀錄片帶來的連鎖反應。」
陳英傑認為,要想把觀眾「咬得很緊」,就得進行「網際網路思維」式的紀錄片創作,要在音樂、同期聲、解說詞、畫面「四位一體」視聽語言配合中,呈現帶有互動性、呼吸感的特質,這是「網生」片子該有的特質。
《人生一串》第一季贏得極高的口碑後,第二季終於有了貼片廣告,廣告在正片之前播放,紀錄片依然保持獨立性。談及紀錄片的商業模式、商業化之路,陳英傑說,除了電視臺支撐的紀錄片頻道以及朝不保夕的獨立紀錄片拍攝者,當下更廣闊的紀錄片市場需要一個良性商業化循環,而叢林法則、優勝劣汰的競爭,則有可能把國產紀錄片創作的「野性」鬥出來。
「大型紀錄片更具高端性,耗錢而不賺錢,是『國家相冊』,而我們做的是『百姓生活相冊』,姿態低、視角貼近大眾。大家各司其職。」陳英傑說,機構投資的紀錄片肯定要尋求回報,如賣片、植入廣告等,都在尋找一種商業模式。他認為,紀錄片走商業化之路,可能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能否做到真實。「現在一些紀錄片能拉來一點非植入廣告,還不足以說這讓紀錄片變味了,但當廣告開始植入內容時,紀錄片可能就面臨危險,比如去改變拍攝環境達到商業植入的需求,其實失去了做紀錄片的根本出發點。有的美食片中,在店裡專門設立廣告,這是不真實的,無法取信於人。」
對於當下市場對紀錄片追捧、觀眾對紀錄片愈加認可的大環境下,陳英傑認為,紀錄片的生態總體上變好了。「紀錄片從業者越來越多,單靠電視臺的播出資源無法生存,有了視頻網站等節目需求方,大家有了更多機會、更多作品,這對行業來說,是一件良性的事情。市場慢慢繁榮,從業者也發現有越來越多的內容想拍攝了,這太難得了,而不是幹了半輩子不想幹了。」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師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