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象曰:六四當位疑也;匪寇婚媾,終無尤也。
釋字(詞)
皤
讀pó。《說文》:「皤,老人白也。從白番聲」。《博雅》:「白也」。《玉篇》:「素也」。《集韻》:「馬馽(zhí)足橫行日皤」。
筆者以為,「皤」的本義應當是形容老年人臃腫、笨重的體態。如~腹,指大肚子;~罌,指大腹小口的盛酒器。「皤皤國老」,書中皆釋為白髮蒼蒼,年老的國家重臣,元老。筆者獨以為是指體態臃腫,步履遲笨的國家元老。「皤」從「白」,並非指顏色,而是指年老。
「皤」在這裡就是形容腹大,臃腫的形象。「賁如皤如」就是指裝飾得過於臃腫,顯得大腹便便,行動笨拙。
翰
《說文》:「天雞赤羽也。從羽倝聲」。本義:赤羽的天雞。天雞即雉。《爾雅·釋鳥》:「翰,天雞」。《易·說卦傳》:「離為雉」。《禮記·檀弓上》:「殷人尚白,大事斂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
尤
《廣韻》:「尤,怨也」。《論語·憲問》:「不怨天,不尤人」。
尤是憂的古字,這裡是「憂」的意思,指憂患,憂慮,擔憂。
釋象
《賁卦》是由《泰卦》變化而來的。《泰卦》先為為《賁卦》,然後《賁卦》再變為《漸卦》。在《泰卦》中,六四與初九為正應關係,《泰卦》變為《賁卦》,這種關係沒有改變;《賁卦》再變為《漸卦》,《賁卦》初九上行與六四形成比鄰的關係。原為應,後為比,這是一種婚姻關係,故曰「婚媾」。
《賁卦》是由《泰卦》變化而來的。《賁卦》六四與初九在《泰卦》中就是正應關係,卦變後也未改變。在《泰卦》中,初九居乾體,「乾為馬」。又乾為西北之卦,屬金,其色白,故曰「白馬」。當《泰卦》變為《賁卦》後,初九所在的乾體變成了離體。「離為雉」,「雉」即天雞,故曰「翰如」。「翰」即「天雞」。古代迎親時,常在白馬頭上拴上大紅的繡球花,這樣,把白馬裝飾得就象是頂著大紅冠子的天雞一樣,故曰「白馬翰如」。又「離為大腹」,故曰「皤如」。「皤」就是大腹臃腫的形態。把白馬裝飾得體態臃腫,色彩豔麗,故曰「賁如皤如」。「賁如皤如,白馬翰如」不是六四之象,而是六四的配偶初九之象。初九欲與六四結為婚姻,故組成迎親隊伍去迎娶。然迎親隊伍的車馬裝束過於豪華,臃腫笨重,倒象是強盜搶劫了財物歸來的隊伍。《易》以坎為寇,《賁卦》初九不在坎體,故曰「匪寇」。
《賁卦》六四當位居坎體,為坎體主爻,「坎為加憂、為心病」。心憂則疑,故曰「疑」。六四與初九相應,而初九之裝束「賁如皤如,白馬翰如」,故六四當位而疑,疑其為寇也。故《彖傳》釋曰:「六四當位疑也」。
《賁卦》最終會變為《漸卦》。卦變時,《賁卦》初九上行與六四近比而結為婚媾,陰陽交合,故曰「匪寇婚媾」。六四與初九終會結為婚媾,故其疑慮最終會雲消煙散,故《象傳》釋曰:「匪寇婚媾,終無尤也」。《賁卦》是初九爻迎娶六四的場景,《漸卦》則是二者終成眷屬之象。
義理
有一種裝飾叫張揚,這就是婚禮上的裝飾。自古以來,迎親是最講究奢華排場的,以表示對婚姻的重視和認可。古代迎親多在黃昏時候。「婚」從「昏」,就是因為古時黃昏迎親。迎新隊伍裝束奢華、聲勢浩大,又是出現在黃昏之時,故好像是強盜搶財而歸的車馬,但實際上是來迎親求婚媾的。「賁如皤如,白馬翰如」是對婚禮場面的客觀描述,突出其裝束之豪華。
婚禮講奢華,自古有之,而且遺風至今。現代的婚禮,更有力求奢華的。實際上,婚禮講奢華,目的是為了表達對婚姻的重視和認可,但並不是越奢華越好。盡力而為,量力而行最好。婚禮只是一種形式,婚後是否幸福才是實質。婚禮是文,婚姻是質,文質相符,才是最好的。《論語·雍也》:「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孔子認為,過於突出本質,而文採不足,未免粗鄙;過分講究文採,而不顧其本質,則未免做作、虛浮。文採與本質相符合,才是君子所為。
現代婚禮過於鋪張奢華,已不全都為了表示對婚姻的重視和認可,而是主要為了炫耀和攀比,這就背離了婚禮的本義。在隆重的婚禮背後,往往隱藏著婚姻的危機。
舉例
《詩·大雅·文王之什·大明》記載了文王的兩次婚禮。「天監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矣」。這一段是描寫文王與太姒的婚禮。太姒是文王的結髮之妻,是文王的初婚,是天命註定的「天作之合」。《詩》中並沒有描寫婚禮如何隆重、盛大、而只是點明了太姒的家鄉「在洽之陽,在渭之矣」。而在《詩》的另一篇《關雎》中,則著重描寫了文王與太姒的愛情故事。文王與太姒的婚姻是有愛情基礎的,婚後,太姒為文王育有十子,包括武王,周公等。
「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俔天之妹。文定厥祥,親迎於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這一段是描寫文王與商王帝乙之妹的婚禮「文王嘉止」是說文王已經娶太姒為妻,大婚已成。「大邦有子」是說大邦商又要把帝乙之妹下嫁於文王,不惜以貴下賤。「文定厥祥,親迎於渭,造舟為梁,不顯其光」,是描寫婚禮的盛大場面。文王卜定了吉兇之後,不但親迎於渭水,而且「造舟為梁」,架設了豪華的浮橋貫通了渭水兩岸,即使這樣也「不顯其光」,可見當時的場面多麼宏大,然而婚禮再豪華,這場婚姻也只是一場政治婚姻,沒有感情基礎,註定不會幸福。刻意的營造豪華場面,並不是對這場婚姻的肯定和重視,而是文王釋放的煙霧彈,是為迷惑商王的。所謂「俔天之妹」,就是視帝乙之妹為間諜、細作,是帝乙安放在文王枕邊的探子。周人滅商後,謔稱殷商為「妹邦」,而不再稱「大邦」。可見,周人對文王的這位「妻子」 並不太尊重。帝乙之妹是政治婚姻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