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北風呼嘯,將空蕩蕩的四壁吹出寂寥的迴響;冷雪飛舞,在殘垣破瓦的縫隙中張牙舞爪。
冷肅的寒冬,將年久失修的冷宮稱得愈發蕭條,就連夏日裡時常跑出來溜達的蛇蟲鼠蟻都自覺地縮入各自窩中,懶怠再理會我這個被拋棄的廢妃。
我早已飢腸轆轆,但今日為我送飯的宮人始終不曾出現。饑寒交迫中,我只得將自己縮成一團,用破敗的棉絮將自己裹得更緊。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睡夢中,我仿佛回到了那年大婚時節,我鳳冠霞帔,坐著八抬大轎穩穩地落於東宮門前。太子伸手牽我下轎,對著天下臣民宣告我太子正妃的榮耀身份。
可好夢不長,單薄的棉絮抵禦不住刺骨的寒冷,任由夢外的厄運一同帶入夢境之中。夢中時間輾轉,落到我雙手接捧自己被冊封為貴妃旨意的那一日。
太后為扶持她的侄女上位,居然用莫須有的謀害皇嗣之罪名將我貶妻為妾,讓我成為大胤一朝最大的笑話。我憤憤不平,卻又在皇權的威壓下無能為力。
我睡得愈發不安穩,曾經不堪的過往在夢境中被無限放大:急於上位的我遭人算計被打入冷宮,我父丁相因我之故被貶崖州,我丁家滿門黯然退出京都權利場。
如烈火油烹的丁家在一夜之間傾塌於無形,我在冷宮中怨天尤人,直到聽說了太后的撤簾歸政,王、秦兩家的貴女接連入宮生子,才惶然驚覺,原來帝王的謀算,早已算透了人心。
恨如野草般在內心糾結著生長,怨懟日夜充斥著這座冰冷的宮殿。可冷宮素來不缺宮妃們的憎與惡,我的恨註定只能飄散在空中,再漸漸敗在經年的飢餓與寒冷裡。
風愈發大、雪愈發猛。我無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又夢到陰森可怖的蛇攀上我的身軀。毒蛇吐著猩紅的杏子,對著我戲謔而笑。
我嚇得尖叫而起,一睜眼,竟瞧見一太監正貪婪地盯著我。早就聽說冷宮裡頭伺候的太監存了幾分的淫穢心思,當初聽過時我不過一笑了之,不想如今竟落到自己的頭上。
「大膽!」我慌忙一腳踹過去,又拿被子掩了自己的腿,顫顫巍巍地叫罵道。
那太監被我踹了個正著,整個人如滾瓜一般在地上滾了數圈。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忽如一隻炸毛的惡貓般撲來,陰森森冷笑道:「你以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貴妃麼?皇上後宮充實,轉眼已多了兩位小皇子。你算個什麼東西,還不如老老實實伺候好我,我心情好了,好歹賞你幾口熱湯熱飯吃。」
我氣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只掙扎著想將他甩下去。可他雖被閹割,但到底是男子,我這些微末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邪笑著俯下身來,對準我的脖頸就要咬下去。
窗外忽響起一聲巨響,暗色夜幕中炸出七彩光芒。他停了口,愈發得意道:「你瞧見那些煙花了麼,這是皇上在為大皇子慶生呢。」
絢爛一閃而過,在剎那歸於沉寂,像極了我這如笑話一般的一生。我緩緩流下淚水,待要閉眼認命時,忽然身上一輕。
來人將太監迅速甩到牆角,那太監尚來不及叫喚,又被突然冒出的人推了出去。
恍然間,冰冷的身子落入來人的懷抱。來人抱住我,嗓音裡有著心疼至極的暗啞。他輕拍著我的腦袋,不斷地安撫著我緊張的情緒,顫抖道:「佳期,別怕。」
2
來人是詹王,皇上的庶出兄長。當年,詹王的外家在朝堂內闈的爭鬥中皆落敗於太后帶領的王家,令得詹王雖為皇長子,卻與皇位失之交臂,後來更是被迫去往封地就藩。此刻他能出現在宮中,應是被召回京,參加皇子生辰宴的。
我徒勞地張著嘴,可喉嚨裡除了嗚咽,根本發不出半絲聲響。許久,我才漸漸停止了哆嗦,將他緩緩推開,苦笑道:「你也是來瞧我笑話的?笑我當初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你,可轉眼間卻將自己弄成這副德行。」
我自幼與他相熟,若是後來不曾被先帝瞧上許給了當今的皇上,應該早就與他舉案齊眉,攜手一生了。
「佳期,何必將自己說得這般不堪。我知曉你當初與我的訣別之語都是違心之話,那時你的婚事已成定局,你不過是不想我與那時還是太子的皇上起徒勞的衝突而已。」他緊緊抱住我,忽地咬牙切齒道,「我以為他會好好善待於你,可是他又做了什麼,他根本不配為人夫。」
我淚如雨下,終於壓抑不住內心情感,趴在他懷中嚎啕大哭。許久,他才擦乾我的眼淚,承諾道:「前頭小皇子的生辰宴快結束,我也不能消失太久。你且再耐心等上些時日,等我疏通好關節,你便能假死脫身離開這宮中。」
我無措地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目送他離開。遠處的煙花正盛,剎那的明亮將他遠去的背影照亮。我剛想睜大雙眼將他再瞧清些,可湮滅後的煙花又什麼都不曾給我留下。
也不知他是不是為我打點過冷宮,雖然我的生活狀況依舊糟糕,可好歹再沒有會動手動腳的宮人。我痴痴期盼,在一個冬去春來的早晨,終於盼來了冷宮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歡喜地跑了出去,誰知門外卻站著兩列宮人。宮人們齊齊下拜,山呼我「皇后千歲」。我尚目瞪口呆之時,領頭的太監已展開聖旨徐徐而讀。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連自己是如何到達鳳儀殿的都不甚清楚。那個親手將我送入冷宮的皇上,居然在我被打入冷宮的三載之後,要重新迎我出冷宮,立我為後。
多麼荒謬,丁家汲汲而營了半輩子的榮耀,竟在丁家覆滅之後落到我這個曾經的太子妃頭上。
一時間,我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直到華服加身依舊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我攬鏡自照,只瞧見自己在鏡中那無比憔悴的臉龐。冷宮生涯,早將我好看的皮囊與爭寵的心思一同毀去。聽著皇上那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我竟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皇上已不是當初那個被太后鉗制住的少年天子,他獨坐帝位,昔年眉眼裡的謹慎與忐忑已散去大半。我匍匐在他的腳下,心中微起的波瀾,居然是想起了冬日冷宮中詹王伏在我耳邊的低語。
我的心口一疼,到如今也只能嘆一聲造化弄人。我與詹王,這一生終究有緣無分。
皇上負手站在我的身前,他並未出言叫我起身,我也只得老老實實地繼續跪著。
曾經的我與他,不過是被姻緣鎖住的兩個無奈之人,他有他的青梅竹馬,我亦有我的情有獨鍾。我從未期待過他的真心與寵愛,只是被動地為了家族榮耀去爭去搶。現在,我更不敢奢求,他是為了彌補對我的愧疚才將我從冷宮中接出。
果然,他瞧也不瞧我一眼,只自顧自說道:「朕封你為後,只為一樁事由。」
3
他對著門外招了招手,一華服美人便嫋嫋而入。待見美人,他一臉的冷肅與冰寒立刻化為烏有。我從未見他如此小心翼翼過,即使那些年為做給丁家看而特意寵愛我幾分,都不曾流露出這般的溫柔來。
美人如弱柳扶風,正欲向我俯身行禮。皇上止住她的動作,攜她同坐榻上,又指了指依舊跪在地上的我對她輕聲說道:「阿月,你無需向她行禮。想當初,要不是母后從中作梗,你才應是我的皇后。你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放寬心思,將腹中胎兒將養好,為朕誕下麟兒即可。」
提起這些,美人羞赧低首。
這美人我自然識得,正是皇上的青梅竹馬,後陰差陽錯被太后指給狀元裴故的鎮國公長女秦如月。大約半年前,裴故英年早逝,其妻秦氏殉情而亡。可實際上,皇上早就將秦如月偷梁換柱接到宮中。只不過強娶人妻的名聲對皇家聲威不利,皇上無法,只能委屈她做一小小平民之女,封一無傷大雅的位分罷了。
皇上暢想一番未來,總算勉強想起了我。他轉過頭來,將眼底的柔情悉數散盡,就連聲音都冷硬了幾分:「你唯一的任務,便是用你皇后的身份護好她與她腹中皇嗣,別讓她遭受宮中諸妃的算計。她安好,便是你安好。」
我喏喏應是,老實地伏地叩首,直將整張臉都埋在臂彎之間,待他們一同攜手離去,才失了力般癱在地上。
我這個皇后,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既是笑話一般的存在,宮中的妃嬪對我也不會多有恭敬,其中便以王淑妃與秦妃為最。
王淑妃是先皇后之嫡妹,身邊育有大皇子;秦妃是鎮國公秦家嫡二女,不甘其後誕下了二皇子。在我未出冷宮之前,二人在宮中平分秋色,惹得宮內眾人都在押寶,看誰能脫穎而出掙得入主鳳儀殿的名頭。
我突如其來的殺出叫眾人咋舌,也著實成為了她二人的眼中釘。轉眼間便是眾妃嬪請安的日子,她倆相約姍姍來遲也就罷了,居然連禮都不行半分,著實囂張又跋扈。
我心思驟轉,陡然間猜到了皇上的幾分小心思。我的橫空出世叫秦、王二妃皆落空了心思,她們自然將矛頭暫時全對到我的身上。如此一來,確實能讓她們少些顧及到秦如月那邊,也正好能掩蓋了秦如月懷有身孕的事實。
我暗暗苦笑,只得佯裝不察,盼望著她們早些離去才好。誰知她們得寸進尺,居然拿起丁家之事冷嘲熱諷起來。
我氣得渾身發抖,我丁家雖然在黨爭中落敗,但也曾有功於朝,哪裡能容得她們隨意折辱。
我霍然站起,領著一眾宮婢浩浩蕩蕩地去往崇順殿。崇順殿內尚有老臣在商議要事,我二話不說跪於殿前,請罪道:「皇上,臣妾不才,實擔不起皇后大位。」
殿中眾人皆驚,皇上趕忙遣了小太監出來一瞧究竟。我長跪不起,揚聲道:「臣妾雖為國母,上輔佐不了帝王平穩後宮,下轄制不得妃嬪安分守己,實一無是處,還請皇上再貶臣妾入冷宮。」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皇上只得喚我進殿。我甫一進入,立刻跪在皇上跟前,告狀道:「皇上,非臣妾不識大體,實在是後宮有妃嬪仗著家世過於無矩,臣妾無可奈何只能前來討個說法。」
當著眾人面,皇上只是稍稍冷了冷神色,硬忍住不耐問道:「皇后何出此言?」
「皇上,今日是諸妃拜見臣妾的日子,可王淑妃卻出言無狀,仗著育有皇長子而口出狂言羞辱臣妾,實在是德不配位。」我腦筋飛速急轉,一出口卻叫眾人皆換了神色。
王相面色鐵青,恨不能將我生吞活剝。我只做不覺,絲毫不提秦妃亦冒犯之事,繼續說道:「臣妾私心想著,皇家是天下臣民的表率,若後宮亂了尊卑嫡庶,豈不是成了全民的笑話。臣妾既擔得國母之位,便要時刻警醒,萬不肯讓違逆綱常的事兒發生。還請皇上賜臣妾皇后金印與冊寶,好叫臣妾能名正言順地整頓後宮,賞罰皆有據。」
皇上雖還了我皇后位分,但至今依舊不曾與我皇后金印與冊寶。沒有這兩樣,我這皇后之位名不正言不順。
皇上雙眼微眯,瞧得我心頭一陣發麻。我挺直脊背,即使額間已滲出冷汗,也萬不敢削弱半分氣勢。
許久,皇上終於收回眼神,淡淡說了個「好」字。
4
至晚間,皇上怒氣衝衝而來。我脫簪戴罪跪於廊下,再次請罪道:「今日是臣妾失格,叫皇上左右為難。但臣妾此舉亦有深意,若臣妾今日要不到金印與冊寶,宮中有誰能聽臣妾調配?若臣妾一直無權無勢,王淑妃與秦妃瞧著我並無威懾之力,遲早要將視線轉回到月美人身上,那時臣妾又該拿什麼來護住月美人?」
「宮闈波詭雲譎,比起當年的東宮不遑多讓。當年臣妾春風得意時,都不敢保證能護住想護之人,更遑論如今。」
他聽我一席話,眉宇間的幾分憤怒散去。他又細細打量我幾眼,嗤笑道:「果然是丁家之女,最擅的便是蠱惑人心與謀算全局。今日得罪你的明明是王、秦二人。可你卻只打壓王氏、卻將秦氏輕輕放過,所求不過讓她們二人再起罅隙,促得她們鷸蚌相爭,好讓你這漁翁得了利去。」
我將頭埋得更低,汗顏道:「臣妾的這點子小伎倆自不能逃過皇上的法眼。臣妾說句僭越之語,秦、王兩家絕不能握手言和,他們鬥得越兇,皇上的帝位才越穩固。」
「放肆!」皇上勃然大怒,抬腳便要踹來。
我閉上雙眼,正準備咬牙受住這一疼痛。他又悠悠將腳放下,該捏住我的下顎,命我直視於他,道:「朕且先允了你,給你後宮尊榮,讓你施展開手腳。你且千萬別讓朕失望。」
說罷,他一甩袍袖揚長而去。
待他完全走出鳳儀殿,我這才擦去額間汗水,輕輕冷笑開來。到底與他同床共枕四五載,我雖不傾慕於他,卻早將他的心思為人摸了個透徹。
他的親政是秦、王兩家強捧而出,他雖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尊榮,可到底手中並無多少屬於自己的力量。他要用秦、王兩家,卻也要細細防著。
前朝上,提請冊立太子的奏摺如雪花般飄飄灑灑;後宮中,秦、王二妃各自為政,只盼著能幹掉對方入主鳳儀殿。
他有心制衡,便勢必需要一個用來平衡雙方的支點。而封我為後,便是他龐大棋局的關鍵一子。
我曾為太子妃,掌管宮務不在話下;我身後丁家已倒,他再不用擔心外戚坐大;我膝下不可能有子,便不會隨意出手暗害皇嗣。如此完美的靶子放入內闈,足以解了他的所有困局。
更何況,我的表現超乎他的意料。日後有我的厚此薄彼,想必就算秦、王二妃想要偃旗息鼓或者握手言和,都是不大可能了。
一夜好夢,第二日我便下懿旨貶王淑妃為昭儀,秦妃卻依然為秦妃。聽聞王昭儀得此消息後大吵大鬧,哭哭啼啼地尋皇上做主。皇上只輕輕帶過,卻不曾將我的旨意駁回。
宮中的這一波風向轉得又急又陡,眾人丈二摸不著頭腦,卻也知情識趣地收起對我的怠慢,言語舉止裡皆多了幾分恭敬。
自我貶了王昭儀,皇上便大多愛去秦妃宮中坐坐。有一些腦筋靈活的自以為猜透幾分,立刻巴巴地去合歡宮中獻殷勤去。
王昭儀哪裡甘心,素日裡與秦妃的不對付悉數湧上心頭,暫且將我這個無寵無家世又無子的皇后丟到腦後,專心致志與秦妃針鋒相對起來。
秦妃也不是個吃素的,仗著如今的身份高她一階多有刁難。一時間,這宮中你方唱罷我登場,熱鬧更是層出不窮。
我聽到消息後只是暗暗冷笑,可待接到月美人食欲不振的消息時又頭疼起來。
雖說皇上心中裝有天下,可喜歡秦如月倒也含不得半絲假。他給了她獨一無二的真情,為搏她一笑可做盡不符身份之事。他利用我平衡局勢為真,想叫我護住秦如月也為真。
他怕自己分身乏術,叫那些他暫時動不得的妃嬪暗傷了她。我接過重擔,雖替她擋去了外頭的腥風血雨,可她心底頭的憂傷卻很是叫我束手無策。
從前的秦如月活潑愛鬧,但凡經過必留下歡聲笑語。可如今的她卻安靜得過分,日常便喜歡獨坐一處發著呆。
我去時她正倚在榻上看書,我悄悄稟退眾人進去瞧她一瞧。她不防我悄無聲息而來,驚得將手中的物什跌在地上。
玉佩被摔成兩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聲響。她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顫抖著將那兩半玉佩合攏。可裂痕已成,任是她如何努力都無法恢復原樣。
「嗚……」她的喉嚨中發出低吼,霍然抬起的眸恨不得將我撕成碎片。
我震驚地看著那玉佩,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外頭的宮人聽見響動,輕聲稟報過便欲進來查看。她慌張地將玉佩塞入袖中,眼底的害怕叫人瞧之生憐。
這些宮人都是皇上賜來的,既是恩賜,也可以算得上是監視。我默默地替她掩護住身形,待敷衍過宮人後,才萬般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苦笑道:「你既入了宮,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多為自己腹中孩子想一想。若讓皇上知曉你心中還裝了別人,這可怎生得了。」
5
那玉佩我怎會不識得,我曾在東宮中接見過裴故的母親,那時她身上便繫著這一塊。聽說是裴家的祖傳玉佩,只傳媳不傳女。
如今這塊玉佩被秦如月如此珍重地呵護在懷,瞧著平日裡必時常拿出撫摸。我忽然就明白了她的鬱鬱寡歡,她的心事重重。
她竟不曾辯駁,只怔怔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淚水就流了滿臉,哽咽道:「這玉佩確是裴故送與我的,不過卻是個贗品,真的那一塊早就被他送給了王窈。可我明明知曉,卻仍舊捨不得將其丟棄。」
「我本以為,我與皇上的幼時相許便是歡喜。可直到嫁給裴故,我才知曉什麼叫做心動。我渴望著能與他成為真的夫妻,可他的眼底心裡只有王窈,就算拋棄榮華富貴也只肯與她相守一生。」
無聲的嗚咽被死死壓抑住,她伸出手來,竟將我緊緊抱住,「我今生只能成為皇上的女人,可身已經葬送,就不能讓心有片刻的離散麼?這天下女子皆稀罕的繁華之所,不過是一座巨大無比的陰暗金絲籠罷了。」
我頹然地仰起頭,不想讓不爭氣的淚水沾溼我的羽睫。我與詹王何嘗不是如此,彼此傾慕,卻終究逃不過宿命。
「既然忘不掉,那就小心藏起來,在心底留一方隱秘之所吧。」我嘆息著拍了拍她的肩,替她將玉佩仔細包好,又著意陪著她說了些許話,這才疲憊地回到自己宮中。
興許是有了可以分享的小秘密,她開始與我親近起來。她時常來我鳳儀殿小坐,我也經常去她的月華樓探望一二。
數月光陰飛逝,她的胎相漸漸穩固。皇上龍顏大悅,不但命人昭告前朝,更藉此子大肆封賞後宮。闔宮譁然,眾人瞧她的目光,變了。
若秦如月無孕,即便她寵冠六宮,也永遠只會是停留在美人位分的小小妃嬪。她的身份令她上不得高位,秦家也早已將籌碼悉數壓在她的妹妹秦妃身上。
可她偏偏有了身孕,以如今她的受寵程度,若真能生下皇子,便可掛我名下得一個嫡出的身份。往後尊榮,不言而喻。
我殫精竭慮,恨不得能多長出幾雙手來,將襲向秦如月的暗招悉數擋回去。
我暗暗氣悶,雖說皇上封我為後的一部分初衷便是護住秦如月,可若不是他如此得意忘形,只要再著意瞞上幾個月,我也比如今這般被動得分身乏術要強得多。
饒是我千防萬防,秦如月還是出了事兒。她的身下一片鮮紅,被泅溼的月白長裙上滿是殷紅的花朵。她躺在花朵中慘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可奈何的心碎。
皇上得到消息後急匆匆趕來,待瞧過她後立刻衝我發出驚天咆哮。他不分青紅皂白將我打入死牢,恍若我不過是一個向天偷借了光陰的將死者。
死牢中鼠蟻橫行,我卻沒有半分害怕,反而很是親切地向它們靠近了幾分。幸好獄卒們不比冷宮太監,雖也時常冷嘲熱諷,但到底不曾將我如何。
正當我以為我要老死其中時,詹王卻突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