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奔騰的河流 永恆的歷史 ——休斯詩歌《黑人談河流》賞析
蘭斯頓·休斯(1902年—1967年）美國著名詩人、小說家、劇作家，被譽為「哈萊姆的桂冠詩人」。著有詩集《猶太人的好衣服》、《夢鄉人》、《哈萊姆的莎士比亞》、《睏倦的布魯斯》、《詩選》等，長篇小說《不是沒有笑的》，短篇小說集《共同的東西及其他故事》，幽默小品集《辛波爾說出他的思想》、《辛波爾孤注一擲》等，自傳《茫茫大海》和《我漂泊，我彷徨》。晚年編選了不少黑人作家的選集、短篇小說集和詩文集。
黑人談河流
作者：蘭斯頓蘭斯頓·休斯
我了解河流：
我了解像世界一樣古老的河流，
比人類血管中流動的血液更古老的河流。
我的靈魂變得像河流一般深邃。
晨曦中我在幼發拉底河沐浴。在剛果河畔我蓋了一間茅舍，河水潺潺催我入眠。
我瞰望尼羅河，在河畔建造了金字塔。
當林肯去紐奧良時，
我聽到密西西比河的歌聲，我瞧見它那渾濁的胸膛在夕陽下閃耀金光。我了解河流：
古老的黝黑的河流。
我的靈魂變得像河流一般深邃。
《黑人談河流》是休斯乘車去墨西哥的旅途中「用了十分鐘至一刻鐘時間」一氣呵成創作的。這是休斯發表的第一首詩，也是最著名的詩篇之一。
優秀的詩歌，總是首先以它飽含感情的形象去叩開讀者的心扉，它講究意象的描述和示現，我國宋代詩人梅聖俞所主張的「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實際上也是講的詩歌創作過程中意象的創造。在西方的詩歌創作中，人們也十分重視詩歌創作中意象的運用。
在《黑人談河流》這首詩中，作者沒有對黑人的歷史作詳細的敘述，而是運用一系列意象如聚光燈般強烈地呈現，也就是運用意象呈現法。整首詩圍繞「河流」這一意象，將時空不同的意象通過詩的主題組成一個有機藝術整體。從黎明還年輕時幼發拉底河中的沐浴到「密西西比河在歌唱」，其間時間跨度是幾千年，空間跨度是半個地球。詩人運用快速跳躍的蒙太奇手法把黑人的全部歷史鮮明形象地展現在讀者的面前。
全詩中的「我」代表整個黑人民族，詩中的「河流」是一個象徵，它象徵黑人民族的歷史。第一節中的第二句用了一個比喻的修辭手法，詩人通過這個比喻，實際上是在告訴我們，黑人民族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詩人深深懂得如果僅僅停留在這種空洞的議論上，是無法令人信服的。於是從第四句開始，也就是在全詩的第三節，詩人如數家珍般地列舉了一系列「往事」。在這些「往事」中，詩人選取了四個典型意象，呈現黑人民族發展史上四個不同的重要階段。「當黎明還年輕的時候，我就沐浴在幼發拉底河中。」這句中的「黎明」這個意象所指可以理解為人類文明的開始。「聽見密西西比河在歌唱」、「渾濁的水流變成了金黃」與「林肯南下紐奧良」。林肯有一次乘木筏沿密西西比河去紐奧良，親眼目睹奴隸制的悲慘景象，就下決心把它廢除掉。於是詩人用一個作用於我們聽覺的意象和一個作用於我們視覺的意象來表現「林肯南下紐奧良」時詩人愉快的體驗。總之，詩人在這一節中列舉的四條河流既是具體的河流又是抽象的河流。具體的河流，是指河流的客觀實在性，即存在於不同地理位置上的河流;抽象的河流，指「河流」這一意象所象徵的深層內涵，這裡指共同構成黑人文化的由黑人民族創造的不同流域的文明。詩人選取在黑人民族文明史上起過重要作用的四條河流來概括黑人民族悠久的歷史。幼發拉底河代表古代巴比倫文明;尼羅河代表古代埃及文明;剛果河代表非洲文明;密西西比河代表美國文明。「意象」與「意蘊」的融合，使人浮想聯翩，遐思無限。短短幾句詩，濃縮了黑人民族六千多年的歷史，概括了黑人民族從幼發拉底河到密西西比河的滄桑變幻。
詩中為什麼反覆說「我的靈魂變得像河流一般深邃」？其用意在於強化並突出主題。第二個這樣的句子出現在詩歌的結尾，詩人的思想在回溯黑人創造的一個個文明之後，再次這樣訴說，表明黑人因為創造了悠久的文明史而使得自己的思想變得深邃，它顯示了詩人作為黑人的自豪感。這樣寫，把抽象的哲理，完全融入河流的具體形象之中，讓讀者能在簡短的詩句中跨越時空，縱覽人類文明的歷史長河，想像奇特，意境深遠。
《黑人談河流》有很高的藝術成就。在結構上，長句、短句互相交錯。這使詩歌結構整齊，又有詩行形式上的跳躍，製造出一種多變的節奏，把詩歌的情感宣洩得淋漓盡致。在藝術構思上，「虛」與「實」的有機結合，重複手法的熟練運用。不僅擴大了詩美的容量，而且使得主題得以不斷推進和深化，讀後既給人以美的享受，還能感受到詩人一種淡淡的憂傷。
□唐克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