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9 18:03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那時他上五年級,一頭金色捲髮,頑皮搗蛋,生命充滿各種可能性。一天,他正在小鎮邊緣玩自行車後輪支撐,突然,一個高中生開著車從山上呼嘯而下。馬特被撞飛,落在了旁邊的操場上,他的身體腫脹到原來的兩倍大。」
明天和苦難不知哪個先來?當年幼時的斯科特·塞繆爾森從母親口中聽說小夥伴馬特·考夫曼意外死亡的消息時,剎那間,一個問題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他的全身——「為什麼」?
思考痛苦,可能是我們與哲學的第一次照面。成年後的斯科特·塞繆爾森因此成為了一名哲學家,他依舊在追問童年時的那個「為什麼」。
成為一名哲學家,似乎意味著他有了看清了生活的真相的可能性。但是,這位哲學家的生活似乎一團糟糕,他遭遇婚姻破裂,備受失眠折磨,經常陷入極度痛苦的自我懷疑和自我
厭惡,直到某一天凌晨的某一分鐘的大徹大悟開始出現,在2:59到3:00的60秒中,存在的混亂不堪被揭開。
他決定爬起來,寫下他的領悟,而不是立即轉換到自我厭惡。等到孩子下樓吃雞蛋和吐司的時候,他寫好了一本書的大部分引言和「插曲 :罪惡問題」的一部分——這本書就是《關於痛苦的七堂哲學課》。
[美] 斯科特·塞繆爾森 著
張佩 譯
2020年6月 未讀|北京燕山出版社
為什麼我們會有痛苦?在《關於痛苦的七堂哲學課》一書中,塞繆爾森跟隨約翰·穆勒、尼採、漢娜·阿倫特、《約伯記》、斯多葛派、孔子和藍調藝術的腳步和思想,追問痛苦的意義。當尼採看到一位受挫的車夫鞭打著一匹不願動的馬時,尼採內心的某種東西斷裂了。當漢娜·阿倫特看到猶太集中營的資料時,她痛苦地質問,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而面對最愛的弟子的早逝,孔子只能向天哀嘆不公。拉奧孔的雕像在靜默中痛苦的哀號,仿佛在替我們所有人無聲的質問。
塞繆爾森童年小夥伴馬特·考夫曼的不幸遭遇,一針見血地指明了世界的本來面目,無意義的痛苦不可避免。即使逃到成年人的世界也沒有多大幫助。世界上每分鐘都有人在遭遇性侵犯,每分鐘都有人還沒來得及發揮潛能就死了。每一秒、每一瞬間,我們都在承受莫名而來的痛苦。大體來說,人類面對痛苦有三種重要的反應,「逃避它」的態度、「解決它」的態度和「直面它」的態度。「忘了它」這種態度可能沒有多少哲學意義,卻很可能是最普遍的態度。正如帕斯卡爾以其一貫冷嘲熱諷的語氣所說 :「人們無法終結死亡、痛苦和無知,於是為了幸福,他們決定不去想這些事情。」
當我們選擇「解決它」的態度時,痛苦似乎成了一種有待化解的不平之事 :我們最好將其最小化乃至消除。感謝這種「解決它」的精神,使我們用自己的創造力之火鍛造出了各種發明,用於改善我們的生活。人類的大部分文明,包括大量科學與政治以及幾乎所有的技術,都源自這種「解決它」的態度。
不過,還有「直面它」的態度,許多宗教、藝術等人文學科,以及相當一部分的科學和政治,都體現出了這一點。這種態度認為,我們必須忍受自然造成的苦難,如此才能成為我們應該成為的人。直面疼痛、苦難和死亡,是通往更深層次的存在所必須邁出的第一步。
塞繆爾森認為「解決它」和「直面它」是面對人類境況的基本態度。一方面,我們將永遠與死亡、不公和痛苦作鬥爭 ;另一方面,我們最終也必須接受它們,因為它們是我們存在的前提。而生而為人,包含一種巨大的矛盾:拒絕痛苦的同時,不得不接受痛苦 ;解決痛苦的同時,不得不面對痛苦。僅僅面對痛苦,卻放棄任何解決痛苦的努力,是種麻木不仁 :是無視我們改善自身境況的能力 ;無論是從個體出發還是從政治出發,面對不公,我們將變得逆來順受,自鳴得意。然而,只是簡單粗暴地解決痛苦,不願面對痛苦的陰影,是種膚淺 :我們失去了通過苦難、悲劇以及人性的弱點豐富自身的能力,而這些是所有富有意義的事物的核心,是生命本身的核心 ;此外,拒絕接受自身的自主性以及世界的不確定性,我們還可能縱容暴政。那麼,如何在解決痛苦和面對痛苦之間取得平衡?答案是沒有完美的比例。但在《關於痛苦的七堂哲學課》一書中,塞繆爾森試圖探討,我們最深刻的思想家們對人類生活的這一重大悖論的探究與闡釋。
《關於痛苦的七堂哲學課》是一本思考苦難與文明的哲學史,也是一本在獄中寫成的哲學通識課。作為一個以蘇格拉底為榜樣的哲學家,塞繆爾森試圖將偉大的思想與現實生活聯繫起來,以此發現其中依然鮮活的精華和已經過時的糟粕。雖然監獄是非常可怕的地方,但卻一直是哲學思想的絕佳實驗室。所以當奧克代爾監獄負責教育項目的邁克·塞萬提斯邀請塞繆爾森為監獄講授哲學時,塞繆爾森欣然答應。
起初,他把在監獄教學當做是和「有趣」的人一起探索哲學,他與獄中蒙冤的犯人西蒙通信,試驗《關於痛苦的七堂哲學課》一書所探討的關鍵人物及思想,和獄中的囚犯探討尼採、孔子等思想家的哲學。結果,很快他就獲得了一種關鍵的啟發:我們對待犯罪的方式,就是對我們如何看待痛苦的有力表達,監獄的極端環境也是人類痛苦的試煉場。監獄顯然也是「對痛苦缺乏嚴肅思考」的種種可怕問題顯露出來的地方,在監獄中,塞繆爾森意識到,個人思想的病態與公共事務的病態緊密相連,反之亦然,監獄讓他的思考更有現實力量。而哲學不僅僅是一種愉快的消遣,還是讓我們清醒過來、更賣力生活的一種方式。
人類用幾千年的時間,用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質問著、體驗著、擁抱著、逃避著痛苦,於是我們自痛苦中誕生了藝術、音樂與哲學。而最終,痛苦的意義由你自己賦予。
而你又會怎樣面對痛苦?
關鍵詞 >> 痛苦,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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