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圓圓:後半生過得悽涼,自縊、出家、投水,總之令人憐憫!
清初著名詩人吳偉業,出於對個人主義野心家吳三桂出賣國家民族利益、叛明投清行為的憤慨,曾把他的這段史實,聯繫上一位青年女性,並結合當時一部分人的認識,誇張地寫成了不朽的名篇《圓圓曲》。關於吳三桂投降滿清的原因,吳偉業用「衝冠一怒為紅顏」做了詮釋。三百年來,由於《圓圓曲》流傳遠近,膾炙人口,詩中的「紅顏」,被誤認為是吳三桂降清,甚至導致明朝覆亡的重要根源。
眾所周知,這裡的「紅顏」指的就是崇禎末年蘇州名噪一時的歌妓陳圓圓(原名邢沅),她被國丈田弘遇買到北京後,幾經輾轉,後來落入寧遠總兵的吳三桂手中,李自成攻佔北京後,開始時吳三桂表示願意歸附,在赴京和李自成會合的途中,他突然聽到某些逃跑的官兵傳說,京城的明朝官員都被農民起義軍逮去拷訊追贓,他的父親吳襄和留在京城的陳圓圓也被掠走,因考慮到個人權勢、地位、安全等複雜因素,他進過權衡,轉而做出投靠清軍的決定,希望能重新再奪回陳圓圓。不久後,便回駐錦州,順治五年又移藩漢中,《圓圓曲》的歷史背景,就寫到這裡為止了。
順治十五年,清廷派出三路大軍,進攻遠在滇中,受到大西軍扶持的南明永曆小朝廷,並獲得勝利,吳三桂因此被留鎮雲南,兼管貴州。據說,陳圓圓在此時也被吳三桂接到南明的「滇都」昆明。
為了迎接陳圓圓來滇,已成為清朝平西王的吳三桂,特意在北郊為她建造了別宮——野園。據當時昆明的文人王思訓介紹。野園「樓閣苕嶢海市連」,廣闊幽深,「鳳笙龍笛圍紅鸞」,終日歌舞歡宴。水池中有兩座高臺、飛梯相通,十分壯觀。
吳三桂窮奢極欲,荒淫無恥,陳圓圓不過是他的玩弄品。隨著歲月流逝,人老珠黃,她被冷落、被遺棄的結局,就是必然的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吳三桂在昆明,早已尋找到了許多新歡。在他新搜羅的「麗人」當中,有從正面、側面、背面看著都很美的「四面觀音」和「八面觀音」,在王宮附近的「香亭」中、還藏有寵姬阿香。在這樣的情況下,陳圓圓的境遇可想而知。
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吳三桂因不滿清廷「撤藩」,起兵反清。五年後,吳三桂在湖南衡州(衡陽)自稱「大周皇帝」。但只半年時間,吳三桂便暴病身亡。他的孫兒吳世璠在貴陽繼位,最後被清軍追擊,退守昆明。康熙二十年( 1681年),清軍分兵入滇,吳世璠自殺。連續八年,戰火遍及半個中國的吳三桂之亂,終於宣告結束。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曾經是「逆藩」吳三桂眷屬的陳圓圓,卻不知下落。
陳圓圓是藩王的姬妾,一向屏居深宮,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狀況。而在吳三桂橫徵暴斂,民不聊生時,平民百姓更沒有閒情逸緻,去關注陳圓圓這樣一個過氣的女人。等到清軍勝利入城,「逆屬沒官解京」的時候,並沒有人太關心陳圓圓是否在內;但她傳奇般的遭遇,還是引起了省內外一些文人的同情。比如,同時代的鈕繡就曾美化她,說是吳三桂造反時,陳圓圓曾「速止不聽」,因此出家當了女道士,於丁已年(1677年)病死於滇南,所以逆屬的名單中是沒有陳圓圓的。另外,當時在滇的文人,有的說「昆明城破,陳圓圓先死」。也有人說:「桂妻張氏前死,陳圓及偽郭后俱自縊」。還有人說:「三桂死,圓圓猶在」。
至於吳三桂為陳圓圓建造的「野園」,在清軍攻城時已被化為一片焦土,僅殘存下一個池塘,後人稱之為「蓮花池」。池畔高山附近,有個小土丘,人們說那就是陳圓圓的香冢。一些人認為昆明城破前,陳圓圓化妝逃出城投進蓮花池而死。道光七年,雲貴總督阮元的兒子阮福,還把這個情節寫進了《後圓圓曲》。
道光十年(1830年),雲南文人楊載彤與宦遊來滇,當時正協修省志的廣東人黎訥和浙江人史昺,在昆明西郊三聖庵中,看到了陳圓圓老年尼裝的打座像,庵尼告訴他們,代代相傳,庵堂是康熙年間法名寂靜的「開山祖師」重建的。寂淨師傅「俗家姓陳,江南人,吳王時紀」,死後在南郊曇華庵,她遺留下一串素珠和幾隻畫有龍鳳的瓷碗。另有一個「中繪水西異獸」的黑漆盤子,那是「吳王」平水西後賜給她的紀念品,一直被喚做「陳娘娘盤」。庵中還留有她為修復庵堂改名「三聖」而立的碑記。
黎訥和史昺事後都寫有《訪像記》。黎訥覺得,老尼「質樸,似非欲以謾詞為利者」,但這是個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的傳聞,不必「鑿空求」,史昺則認為,老尼「初不言其名圓圓,然其為圓圓,信矣。」
只憑三聖庵尼轉述的前代傳說,以及毫無款識和紀年的物證——素珠、龍鳳瓷碗和「陳娘娘盤」(按:康熙四年二月,吳三桂所部進徵水西,生擒土司安坤見《東華錄》),自然很難確認寂靜便是陳圓圓。不過,從兩篇《訪像記》提供的情況以及陳圓圓所處的環境來分析和研究,說她遁入佛門,終老三聖庵,還是可信的。
我們不妨以鈕繡所記的「明崇禎末,有名妓陳圓圓者……年十八,隸藉梨園」為依據,假定她和冒襄認識的次年,即崇禎十五年(1642)為十八歲。那麼,到吳三桂反清的康熙十二年(1673年),她已經四十九歲。在年華老去、吳三桂另有所寵的情況下,因失意而削髮為尼,原是極自然的事。至於具體情況,則末便臆測。
在卑視婦女的封建社會中,陳圓圓度過了悲劇的一生。童年淪入娼門,長大後又像商品一樣被買進北京,成為權豪貴族的玩偶,她雖以「聲色」換來了短暫的寄生生活,但「一斛明珠萬斛愁」,精神世界是空虛的、痛苦的。等到年華老去時,又陷入被冷落被遺棄的窘境。最後看透人世無情、浮生如夢,走上了消極避世的道路,卻因此得到「善終」。
吳偉業的《圓圓曲》是一部藝術作品。儘管有著鞭撻吳三桂這一醜惡人物的積極內涵,不過,毋庸諱言,從漢代趙飛燕開始定下「女人禍水論」的調子,還是使這位詩人受到不小的影響。實則明朝的復亡、吳三桂最初的叛變行為,正如日後不少人所指出的那樣,怎麼能把原因完全推到陳圓圓一個弱女子的身上去呢?
清末寺人趙藩吟道:
鄯闡城頭海月寒,吳宮風卷百花殘。(宋代大理國時期,昆明被稱為鄯闡)
色空空色聊參破,不信觀音解脫難。(吳三桂的姬妾分別有「四面觀音」、「八面觀音」之稱,後來一個歸了將軍賴塔,一個歸了將軍蔡毓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