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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起中國近代文學史,郭沫若和沈從文是兩個避不開的傑出人物。
郭沫若是近代最具有浪漫主義的詩人和卓有成就的作家,他的成名作詩集《女神》不僅是現代新詩的奠基之作,更開「一代詩風」;而沈從文這位從純樸湘西中走出來的淡泊才子,更是把畢生精力投入在「呈現人性的善與美」上,為後世留下了溫暖詩意的田園讚歌。
雖然兩人是同時期的風雲人物,但由於在創作上風格迥異,內容大相逕庭,由此也在百家爭鳴的文壇中各成一派。
但看似毫無關聯的兩人,最終也無法逃離「文人相輕」的局面。
年輕時期的沈從文曾發文點評過郭沫若的文學風格,沒想到這份舉動遭到了對方猛烈的回擊,而回擊方式更是將他陷入萬般絕望之境,由此也在文壇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聊到郭沫若,很多人會想起他與魯迅的言語珠璣;但不幸的是,沈從文與郭沫若的文壇論戰,卻因為時代的裹挾,最終直接上升到政治高度,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以至於如今提起這段往事,其引發的激烈餘波都讓人心驚膽戰!
【出口成災:沈從文直言郭沫若小說太失敗】
所有的恩怨都源於1930年!
彼時的湘西窮小子沈從文正式從文壇脫穎而出,他幾乎是以天賦般的創作手法,讓偏遠湘西的風土人情和自然風光走進人們視野,也是因此,沈從文在百家爭鳴的文壇中找到了最妥貼的位置。
作為公開反對文學和政治聯姻的作家,沈從文的畢生夢想是讓文學脫離政治掣肘,這也導致他經常對不滿意的文壇現象直言不諱。
也是這一年,他在《日出》雜誌上發表了《論郭沫若》的文藝評論:文章首先肯定了郭沫若在新詩創作上的成就,而後也明確指出了郭沫若在小說創作上的缺陷。
對於郭沫若在小說上的創作風格,沈從文稱為「失敗、空話太多」,並補充「郭沫若的小說,並不比目下許多年輕人更完全好,在文字上我們得不到什麼東西。」
他說:
「讓我們把郭沫若的名字置在英雄上、詩人上,煽動者或者任何名份上,加以尊敬和同情。小說方面他應該放棄了他那地位,因為那不是他發展天才的處所。」
第二年,沈從文再次發表文章《論中國創作小說》,在提到郭沫若和鬱達夫、張資平三人所創作的的小說時,沈從文這樣評價:
「三人中,郭沫若創作方面是無多大成就的。」
其實,沈從文先後發表的這些言論,大部分內容是談及文學各題材的區別,以及眾多作家的創作風格;而文章所指出的「郭沫若不擅長小說」這個觀點,其實在今日看來,也是正確的。因為在郭沫若的創作經歷中,大多是以詩歌、散文為主,特別是他發行的詩集《女神》至今也在詩壇中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而其流傳下來的經典小說則少之又少。
但沈從文的這些評論,被遠在日本逃亡的郭沫若進行了些更為複雜的理解,甚至其理解程度,遠遠超出了沈從文真正表達的意思。
所以1932年,不甘示弱的郭沫若選擇了充滿嘲諷的回擊。
由於此時的郭沫若正與魯迅開展著文壇史無前例的激烈筆戰,因此在回應沈從文的《創造十年發端》這篇文章,也對魯迅加以嘲諷!
他說:
「記得國內另外一個小說家宣言過,我是沒有做小說家的資格,因為我的筆尖直,沒有像魯迅先生那樣曲,是的,這層我自己是承認的,但是要曲才配寫小說,那我實在不配做小說家。」
這番來自異國的隔空回應,也再度激化了他與魯迅的矛盾;由於兩人都是文壇大佬,眾人自然無暇顧及沈從文與郭沫若的小矛盾,身為當事人的沈從文,也在看到郭沫若的回擊後,選擇了一笑了之,而後繼續在動蕩不安的年歲中,堅守著自己對湘西風土人情的詩意書寫。
可誰也沒想到,隨著激烈的郭魯矛盾過後,郭沫若再次對沈從文進行了反擊,而這場反擊亦融入在時代巨浪中,為沈從文平靜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災難,甚至讓他兩度痛苦尋死。
也是因為郭沫若的決然反擊,讓這位從湘西田園中走出來的年輕才子,晚年被困在深宮院落中,與文學創作徹底訣別。
【郭沫若突如其來的回擊,徹底讓沈從文陷入絕望】
聊兩人恩怨前,首先要了解我國近代文壇的排名!
在風雲人物層出不窮的年代,中國文壇也出現了一個被公認的排序:魯郭茅巴老曹。
隨著魯迅病逝後,同時代學術地位較高的郭沫若,自然成為文壇的領軍人物。
了解郭沫若的人都知道,他生平熱衷於政治活動,曾參加過各項起義,是左翼群體的傑出代表。
而生性淡泊的沈從文則將政治和文學進行分離,從初出茅廬的窮小子到成為具有影響力的著名作家,他始終是拒絕進入任何團體的。
這就導致,本就發生過創作風格衝突的兩人,在文學立場上更是無法融合。
特別是隨著國民黨節節敗退後,左派文人的領袖郭沫若更是決心對文壇進行大清洗活動。
1948年的5月,郭沫若以激烈昂揚的語氣在香港刊物上發表了《論反動文藝》,對國內的大批作家進行了一錘定音式的評價,並將不入流的作家群體劃為紅藍黑三類。
在文章中,郭沫若主要攻擊的是以沈從文為代表的新京派;其中沈從文的學生朱光潛被他打成藍色反動作家,成為特殊年代下第一批被迫在報紙上做公開檢討的文人。
沈從文的老友蕭乾也是無辜躺槍,剛從英國留學歸來的他,僅僅因為一篇批評「近來文壇學者染上不少腐化習氣」的文章,直接被郭沫若劃分為黑色反動派。
而文章對沈從文本人的批評更狠,郭沫若毫不留情地評價沈從文為:
「一直有意識地作為反動派而活動,在抗戰初期,全民族對日寇爭生死存亡的時候,他高唱著「與抗戰無關論」,在抗戰後期,作家們加強團結爭取民主的時候,他又喊出「反對作家從政」,今天人民正用革命的戰爭反對反革命的戰爭,以鳳凰毀滅自己再生的時候,他又裝出一個悲天憫人的面孔,比喻為「民族自殺的悲劇」……
除了對沈從文的創作風格進行批評外,郭沫若更是以沈從文早年發表的《看虹錄》為證據,將他判定為「桃紅色作家」。
沈從文早年的這部小說敘述的是:一個作家身份的男子在深夜去探訪自己的情人,窗外雪意盎然,室內爐火溫馨,心靈早有的默契使他們願意在這美妙的氣氛中放縱自己,在一種含蓄的引誘中,兩人向對方獻出了自己的身體。
沈從文創作風格向來是唯美詩意,所以即便有男女關係的描寫,也是描寫的十分含蓄,大部分場景都是使用意象。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部作品在敏感年代竟然成為自己被批判的標籤。
心存不良、蠱惑讀者……這麼大的帽子扣在沈從文頭上,危險性可想而知。
就如好友蕭乾對往事的感嘆:
郭沫若的文章恨不得置我於死地,支配我的政治命運達三十年之久;而這些對於沈從文,何嘗不是如此?
與此同時,國內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國民黨決定退守臺灣,國內大批文人名流收到了限期南下的通知,正擔任北大教授的沈從文也在名單之中。
得知消息的校方領導專門為沈從文遞來了直飛臺灣的機票,但飽受離亂的沈從文毅然拒絕,他決定:不管如何,自己都要留下來。
而留下來就意味著,要面對那些層出不窮的磨難。
由於當時的郭沫若早已從文壇活躍到政壇,影響力巨大;他對沈從文的批判文章也一石激起千層浪,簡直給予了沈從文致命的打擊。
聞訊而動的左翼學生們,迅速在校園中抄寫了郭沫若的文章,並將大字報貼滿了教學樓,讓身為人師的沈從文無處容身;同時,沈從文也因為《看虹錄》這部作品再次被提起,遭到了更多文化學者的猛烈攻擊,連綿罵聲中甚至有「衣冠禽獸」這樣的形容!
一次次來勢兇猛的打擊,如同殘狠的猛獸般幾乎將沈從文置於死地;這段難熬的日子,幾乎擊垮了他的全部意志!
他曾在日記中這樣寫道:
「可惜一個新的國家,新的時代,我竟無從參與;多少比我壞過十分的人,還可從種種情形下得到新生,我卻出於環境上性格上的客觀限制,終必犧牲於時代過程中,二十年寫文章得罪人多矣。」
1948年的12月31日,沈從文以絕望的心態,在條幅上寫下「封筆試紙」四個章草字,也是從此刻開始,文學天空中那顆最亮的星驟然暗滅。
外界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性格儒雅的沈從文直接陷入了病態之中,神志不清時,便不斷對妻子念叨著「我要回湘西去」,甚至還出現兩次尋死的決絕行為;最後在妻子的悉心照顧下,才慢慢恢復了健康。
郭沫若對沈從文的回擊,是一場以學術論辯而起的災難;而這份具有摧毀性的力量,直接將沈從文從天才文學家的神壇打入了地獄,這樣的結局超乎了沈從文的想像,大概也超出了郭沫若自己的想像吧。
【晚年的悽涼,真假難辨的和解】
1950年到1978年,叱吒文壇的郭沫若連任四屆中國文聯主席,真正成為影響非凡的文壇領袖;而此時備受打壓的沈從文,選擇了紮根中國歷史博物館,開始了漫長的文物研究和講解工作。
因為沈從文身份特殊,當時的文物局長王治秋,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恰當的職位安排。
所以即便遠離是非之地的文壇,沈從文也是磨難重重,由於沒有被安排辦公室他在午門樓上待了整整10年;遇到異常寒冷的天氣,四面漏風的城樓上又不被允許烤火,沈從文就在上面轉來轉去的背誦文章。
此番景象,也讓人不免心生悽涼!
老友蕭乾曾回憶沈從文在博物館的尷尬處境:
「有一回我陪外賓去故宮參觀,恰好是他在講說,拿一根講解棍十分認真,我看得很傷心,覺得這是一個年輕人幹的事,怎麼能夠讓他幹,我怕影響他、更怕傷害他,就躲得遠遠的,沒有上去和他打招呼。」
兇猛而至的恩怨風波,毀了沈從文的文學之路;但也慶幸,仁慈的上天為絕望的他打開了一扇希望之窗。
徘徊在故宮昏黃燈影中的沈從文,也得以盡情撫摩那些穿越歷史時空的絲綢、瓷器和字畫,在遠離文壇的是是非非中,重新展開了自己研究歷史服飾的新事業。
也因為他在文物服飾研究上取得的巨大成果,還曾被邀請擔任87版《紅樓夢》服裝顧問,可以說,正是他對劇組的指導,才讓《紅樓夢》電視劇極力還原了原著所描寫的服飾裝扮。
自從風波恩怨過後,沈從文和郭沫若幾乎就處於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後半生僅有的一次接觸,是沈從文於1981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著作中,出現了郭沫若在1964年提前寫好的序言。
書籍還沒出版,序言就早已迫不及待的寫好?對於這樁令人費解的事情,沈從文晚年的助理曾這樣解釋:
「沈先生和郭沫若先生曾在一次會議上鄰桌,郭老主動提出給這部作品寫序言,而且序言很快就送來了,郭老其實並沒有看過書稿,所以很多人總覺得序言和內容不符,這就是原因;沈先生理解郭老在用這個方式表示一些歉意。」
但也有大部分人對郭沫若的做法心存懷疑,很多人覺得:
這部研究中國歷史服裝的著作之所以能夠成功問世,背後離不開周總理的建議和努力,而這才是郭沫若主動命名作序的原因。
歲月更迭,物是人非,那些過去的往事早就被風沙掩埋了蹤跡。
無論是郭沫若真心和好,還是另有動機,都已經無法驗證了。
如今再以旁觀者的身份,去回望這場震驚文壇的猛烈風波,仍舊讓人忍不住感嘆:
文人相輕是自古以來的常有現象,但郭沫若這場來勢洶湧的回擊,的確在沈從文生命中掀起了驚濤駭浪,至今品讀也覺得唏噓不已。
【放在最後的話】
其實,如果細究郭沫若與沈從文的這場轟動紛爭,會發現:這裡邊所摻雜的絕非簡單的文人恩怨,更多是價值觀與文藝理論的碰撞。
郭沫若投身革命文學多年,他的文筆極具鬥爭性,不管是詩集還是其他作品,都具有強烈的反抗精神;而沈從文的作品傳遞的是一種積極的、健康的、優美的人生觀念,他的精神底蘊是自由主義加浪漫主義,野性而天然;所以在他看來:文藝創作是純粹的藝術活動,因而極其反動作家從政。
正是因為這種創作理念和思想的差異,註定兩人會不可避免地站在針鋒相對的立場上。
1988年5月10日,沈從文因心臟病猝發在家中病逝,走完了他86年的生命歷程,把無限的眷戀留給了白髮蒼蒼的妻子。
得知沈從文去世後,著名作家巴金垂淚感嘆:
文藝界失去了一位傑出的作家,我失去了一位正直善良的朋友,他留下的精神財富不會消失。
事實也證明:巴金的預言無比準確!
沈從文筆下的作品,多是對人類七情六慾的肯定;在他心目中,人性始終是美和善的代名詞,而人類社會出現的許多醜行和惡德是人性美喪失的緣故。
也是因此,這些既清新又斑斕的作品不舍晝夜的流傳著,如他經典的《邊城》《從文自傳》這些趨向浪漫的作品,不僅治癒了無數中國讀者的焦慮,給人以教益和啟示,更被譯成日本、美國、英國、前蘇聯等40多個國家的文字出版,在世界文壇引起了劇烈反響。
沈從文去世後,還曾兩度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的評選候選人;得知沈從文已經去世後,瑞典文學院稱此為「世界文學的損失」。
可見:在反覆曲折的歷史長河中,沈從文的文學精神和思想中的閃光智慧卻一直流傳,並成為了一種不朽的力量,燃燒在通往真理的路上;而歷史的那一段時空,則織就了大師的傳奇。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當今社會,不知多少人還願意相信人性的善良與美好,更不知多少人能在喧鬧嘈雜的人生路上永葆初心……
我們是一群被時代裹挾的行路人,更是一群長途跋涉的追夢人!
行走在人生這條複雜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有對世界產生懷疑的時候,如果你正陷入這種彷徨迷茫中,不妨看看沈從文筆下的詩意湘西和他傾力描寫的純善人性。
不管是他筆下唯美的湘西兒女情,還是被命運擺弄的底層小人物,亦或者是關於他坎坷生平的散文自述,無不充滿了生命的活力與純淨。
在充滿焦慮甚至苦難的現實中,他筆下的世界,就是給現代人開闢的一方淨土,由衷讓人感受到自然的美麗和人性的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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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願這套充滿湘西風情美和人性美的作品,能夠讓你浮躁的心重歸平靜!
【今日話題】:
大家怎麼看待郭沫若對沈從文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