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簡介
張明孟老人1962年從四川中江縣參軍,親身經歷了步兵11師飛兵貝利小道、攻佔德讓宗等重要戰鬥和邦迪拉押俘回撤,1965年隨31團3營機槍連進駐亞東邊防,參與乃堆拉山口自衛反擊戰鬥。本文接續上篇,是31團在東巨拉山口執行任務時的回憶。
作者:張明孟
1965年9月印軍在亞東的乃堆拉山口認慫撤回去,我們收回了被他們侵佔的領土,建立了我們自己的哨所。然後由另外的兄弟部隊接替,我們撤回到了江孜駐地重孜寺。剛把營房收拾乾淨不到兩天,很多戰友的襯衣都沒有來得及換洗(因為去乃堆拉山口已一個多月了沒有換過內衣),部隊又接到上級命令,立即返回亞東!
軍令如山!部隊立即按命令要求把武器裝備檢查一遍,除裝備外的個人物品,一律留下。一切準備妥當,就在重孜寺的壩子裡等待汽車的到來。沒多久汽車16團的車來了,帶隊的周清華,是62年來四川中江接兵的幹部、當年的新兵8連連長。他曾來過我的家裡做家訪,徵求過我的父母親的意見,見過我本人,與我談過話,他對我的印象比較深刻。這第二次去亞東執行任務,又巧遇周清華連長帶隊來運送我們部隊,一見面他就認出了我,簡單談了幾句話就上車了。
這時,我已經是一個老兵了。汽車一路風馳電掣地顛簸著,天亮之前到達了亞東仁青崗。這一路過來,由於車子實在顛簸的太厲害,我這個從不暈車的人也暈車了,肚子裡翻江倒海,不停地嘔吐,直至什麼也吐不出來。不知為何,兩天前回江孜坐汽車都沒有什麼反映,兩天後就反映這麼大。部隊在仁青崗做了些補給,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向東巨拉山口出發,它的距離與去乃堆拉山口的距離估計稍遠些,路要好走些,海拔比乃堆拉山口更高,風雪更大,四面是白雪茫茫,冰天雪地,石頭遍野,沒有一根植物,石頭與石頭中間的縫隙都看不到一根草,更沒有泥土。我們上山口的途中遇到我方的偵察兵,帶著抓獲的印軍俘虜往山下走,記得是三個俘虜,戴著手銬,眼睛蒙著黑布,由我方偵察兵架著走。我們上山的部隊看到他們來了,就閃到旁邊讓道,部隊不準說話。等他們走過了我們繼續前行。
大家發揚吃大苦,耐大勞的精神,開展體力互助,發揚我們機三連的「行軍模範連」的光榮傳統,經過一天多的連續行軍,按時到達了指定位置一一東巨拉山口左邊的一個凹窪地,那裡除了冰雪就全是石頭。當晚因為還沒有帳篷,大家就靠著自己的背包(裡面是皮大衣和大頭毛皮鞋)熬到天亮。各班用行軍鍋化雪燒水,就著燒開的水吃幾塊軍用餅乾,他們幹部就去接受任務。一看幹部去接受任務了,我們就知道帳篷快要運上來了,各班就做準備搭帳篷,選地點看方向,帳篷一到,各班開始搭建。
那裡除石頭還是石頭,連一個打釘的地方都很難找到,好不容易把帳篷搭好,帳篷裡面不平,就在外面搬些小一些的石頭來填補空處石縫,達到基本平坦,把方塊雨衣鋪上,然後再把褥子鋪上,就可以睡覺了。東巨拉山口的海拔4800多公尺,空氣稀薄,氣候惡劣乾燥,從山口那邊吹過來的風總是嗚嗚嗚、嗖嗖嗖的像是在臉上耳朵上割一樣。山口的形狀像個喇叭形,中印以分水嶺為邊界。我們機三連的哨所就在山口左邊,哨所是前面的部隊修的,上面有頂蓋,下面有射孔三個,可以觀察對面印軍的地形和動態。山口正中的最低處有一條小道通到國境線,部隊都在兩邊的制高點上。我們的哨所距山口的距離約400多米或500米,有情況機槍完全可以封鎖山口。印軍距山口近距離沒有哨所和工事,只在遠處約800米至1000米的一個小山頭上有人出入活動,有一些營房,鐵絲網和軍事設施,駐紮的是營連級兵力,除例行巡邏外,他們基本不到山口上來,看起來很正常。
連長在傳達通報說道:印度不甘心失敗,還要與我們較量,在我們的正面調來33軍準備與我們大打,我們決不能麻痺鬆懈,一定要做好打的準備。對面那個山頭上駐紮的印軍我們要把他「包餃幾(子)」。因為連長陳捷卿是廣州人,講的是廣東普通話。
第二天接到任務,除站哨的外其餘全部到下面去背炮彈。大家立即集合出發,因為是下山都跑得很快,到了仁青崗軍需庫前壩子裡,每人背一發107火箭炮彈,此彈藥約1米長,口徑比普通碗口大些,重量約20公斤,比120迫擊炮彈輕一些。
路走的太艱難了,路途中累了,嘴裡就哼唱當年那首流行的電影插曲《誰不說俺家鄉好》,其中唱到「一座座青山緊相連,一朵朵白雲繞山間的歌句時,我那美麗的家鄉的情景就呈現在眼前……
大家有說有笑,感覺也不累也不疲勞了,沒一個人掉隊,就全連整整齊齊地把火箭炮彈送到了炮陣地。炮兵部隊的火炮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我們也很快地回到了自己的連隊陣地。當天下午通知:晚上要演習,但要做好真打的準備。到了晚上天黑後,全體進入陣地準備戰鬥,空中3發紅色信號彈升起,接著就是機槍聲(步兵連的輕機槍)、喊殺聲震蕩在山間。本以為對方會還擊,但印軍沒有開火。印軍要是誤認為我們在進攻,仗就真打起來了。如果當晚印軍真還擊了,我們就會把他們包餃子,可惜他們慫了。
編者按:張明孟老兵這段回憶把我看樂了,這擺明是解放軍故意演習引誘印軍,我們向來不先開第一槍,但是我們在自己的地盤上演習,如果你印度人開槍,那是幾個意思,那還不收拾你?可惜印軍認慫,字裡行間流露了老兵的惋惜之情,痛失了暴列印軍的機會。
到山口沒幾天,就聽說被我方偵察兵抓獲的幾名印軍俘虜在我們國家的對外廣播向全世界公開承認:奉排長命令,我們越過邊境侵略中國領土,被中國邊防部隊抓獲……
時間也不知不覺中,到快過春節了。一天我正在觀察哨所站哨,連裡通知有首長要來陣地視察陣地和敵情,雖然可以不敬禮,但對首長要有禮貌,首長問到哪裡就要如實回答。不一會,首長帶著兩個警衛員上到我的哨所來了。首長問的情況我一一作了回答,他還仔細地看了地形和我方陣地,檢查了我們的重機槍和彈藥準備,還在機槍的瞄準器上看了瞄準線。
後來我下哨回到帳篷裡面,指導員熊昌智才說,那是師政委張瑞厚(那之前我還沒有見過張政委)。他給我們帶來了春節慰問信,我給家裡寫信時把《慰問信》寄給了家裡。
春節前,我們奉命撤下山駐在亞東溝的一個叫吉瑪鄉(記不準確了)的一個院子裡,據說主人是一家地主,他家的房子比其他人的房子都好。我們住的都是木板樓房,他有兩個漂亮的女兒,不僅人漂亮而且穿得也漂亮。每次部隊集合時都要從部隊前面走過,引得大家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春節後,我們連隊奉命駐進亞東的巴林桑巴伐木場,為師裡的營建和用柴去伐木。
那段在東巨拉山口的日子是難忘的,我站哨時看著周圍的群山,隨口做了一首打油詩,發表在當年春節連隊的板報上,還記得全連的同志看了,都異口同聲稱讚。
座座高山戴白帽,
彎彎曲曲是小道;
美好山河我沒去,
願在邊防來站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