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陪玩亂象:女性常遇言語騷擾,低俗涉黃問題被曝光

申請成為陪玩師的流程。

比心陪練App。

日前，王思聰參與投資的知名遊戲陪練平臺「比心陪練」App因涉黃問題引起關注，一些女陪練主動向平臺「玩家們」兜售「深夜服務」，主要是視頻裸聊和性服務。對此，比心陪練回應稱，已採取帳號凍結、列入黑名單風控系統等措施，對違規行為「零容忍」。

此後，上海市網信辦聯合多部門，針對比心陪練App上存在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有害信息，嚴肅約談了比心陪練App運營企業負責人，責令其自行暫停更新「陪玩日常」頻道7天開展全面整改。南都記者注意到，目前平臺首頁部分內容無法刷新，平臺稱「自8月25日20：00起積極開展自查自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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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象

　　比心陪練被指涉黃背後　

社區經營遊走灰色地帶　用戶大多為95後

南都記者了解到，遊戲陪練平臺是社區經營的模式，很容易存在灰色地帶，有平臺女性陪練師告訴南都記者，女性遭遇言語騷擾是常態。

遊戲陪練平臺被指提供「深夜服務」涉黃

「大神帶飛，快速上分」、「顏值陪練，暢所欲言」、「開黑陪練，只在比心」。

南都記者了解到，「比心陪練」App是一個主打遊戲陪練的平臺，平臺的定位是「約玩」，其前身是2015年上線的「魚泡泡」App，有「國內最大的聲優平臺」之稱，最早提供的是「線下陪玩」的服務，有陪玩遊戲、聲優陪聊、「處CP」等功能。

此後，「魚泡泡」App改版並推出「比心陪練」App，主打線上遊戲陪練服務，玩家可以在平臺上下單達成一對一的遊戲陪練服務，可提供的陪練服務包括英雄聯盟、王者榮耀、絕地求生、和平精英等熱門遊戲。

作為一款社交軟體，南都記者注意到，「比心陪練」App此前也因平臺內容不良、存在打擦邊球問題被網友質疑。有用戶反映稱，一些女陪玩經常被其他用戶騷擾，付費2000元找裸聊，還有的用戶也被平臺其他用戶用騷擾。此外，還有用戶反映很多女孩子的照片視頻被平臺用戶盜用、平臺很多頭像都是虛假的、平臺審核不嚴以及陪練中使用遊戲外掛的問題。

對於上述問題，「比心陪練」在官方微博評論區回應稱審核將會更加嚴謹。不過，「比心陪練」近日又因平臺女陪練向其他用戶兜售「深夜服務」被推上輿論中心。

據媒體曝光，比心平臺女性陪練師經常在深夜收到平臺其他用戶發來的消息，詢問是否有「深夜服務」，還收到「玩家」的騷擾信息，語言挑逗且露骨。還有一些女陪練在幕後團夥指揮下，主動向「玩家們」兜售「深夜服務」，主要是視頻裸聊和性服務，視頻裸聊標價188元/20分鐘，露臉價格是388元/20分鐘。

用戶中有三分之二是95後

企業信息顯示，「比心陪練」App於2015年1月獲得網魚網咖5000萬元的天使輪融資，而網魚網咖的投資方正是王思聰擔任董事長的普思資本。2018年3月，「比心陪練」再次獲得A輪數千萬美元融資，投資方為IDG資本，融資完成後估值1億美元。

據官網介紹，「比心陪練」App自2014年成立以來，目前平臺用戶數量已經達4000萬，有500萬名專業陪練入駐，籤約了14家國內知名電子競技俱樂部，諸多知名遊戲主播和自媒體達人也在平臺上開通遊戲陪練服務，其中不乏各大冠軍戰隊明星選手。

作為國內領先的遊戲陪練平臺，「比心陪練」App提供的服務不僅有遊戲陪練，還有配音、音樂、狼人殺、心理諮詢等技能。

南都記者了解到，根據性別不同，平臺會默認分配暱稱，例如男性為「慵懶的公子」、「氣質的小學弟」、「感性的小鮮肉」、「簡單的猛男」、「勤奮的野王」等暱稱；設置性別為女性，平臺則會分配「元氣的奶球醬」、「孤獨的小仙女」、「害羞的靚女」、「熱情的喵小萌」等暱稱。根據用戶評分不同，又分為「金牌大神、陪練經營、接單達人、比心新秀、墊底陪陪」幾個等級稱號。

王思聰此前也被扒出其在「比心陪練」當陪練，陪人玩遊戲收費是666元/局。此後，王思聰本人也在微博上自證其陪練身份，稱「666這價格誰點誰血賺」，並曬出自己當陪練時被平臺用戶下單的好評。訂單截圖顯示，王思聰在「比心陪練」帳號籤名為「退役職業選手」，平臺粉絲已累計超過9萬名。

有報導稱，潛伏在比心陪練的並非只有成年人，未成年人也混跡其中。

根據比心陪練此前發布的《2019遊戲陪練白皮書》顯示，2019年共有超過2700萬遊戲玩家在平臺上找陪練打遊戲，平均年齡為23.27歲，其中95後超過1800萬人，在平臺所有用戶中佔比67.73%。也就是說，每3個用戶，有兩個是95後。

陪練行業有灰色地帶

相關報告顯示，中國電競用戶在2018年已經突破4.28億，到2026年用戶數將達到5.6億人次。其中，遊戲陪玩市場規模也逐年翻倍遞增。預計未來幾年，國內遊戲陪玩市場規模將超過百億元。

作為行業頭部遊戲陪練平臺，上述《白皮書》指出，2019年度「比心陪練」上有超過129萬人在平臺上賺到錢，陪練的全職平均月收入7857元，兼職平均月收入2929元。

快速發展的同時，社區經營的模式也讓遊戲陪玩行業面臨一些威脅。

南都記者了解到，目前國內主要的遊戲陪玩平臺有暴雞電競、高手電競、比心、撈月狗、開黑大師、米魚、獵遊等。有行業報告指出，遊戲陪練平臺很難對陪玩行業尺度和分寸進行把握，很容易越界進入灰色地帶。

南都記者從兩位女性陪玩師的經歷了解到，在陪玩平臺上女性遭遇言語騷擾是常態。「有的人素質很低，說一些很下流的話。」茜茜（化名）向南都記者抱怨，礙於平臺規定不能回罵騷擾的人，她只能將其舉報。另一女性陪玩師範範（化名）也坦言經常遇到目的不純的人。還有陪玩師表示，幹這一行不僅遊戲要玩好，還要全局不停說話，各方面都要迎合討好「老闆」。

去年12月，「比心陪練」CEO林嵩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平臺於2019年年初主動下架了如心理諮詢、叫醒等服務功能，並取消了線下遊戲陪練服務，他認為平臺產品與技術還未完善，比心陪練不能確保對於負面的百分百管理風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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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

　　做遊戲陪玩師的年輕人　

全職接單月入數千，陪聊吸客

隨著電子競技熱度的逐步攀升，遊戲陪玩師等新興行業也開始蓬勃發展。「陪」在「玩」之前，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投身到陪玩行業，找人打遊戲的同時也尋求一份陪伴。南都記者採訪多位遊戲陪玩師發現，有人沉浸其中樂此不疲，也有人壓力過大黯然退場。火熱發展的同時，低俗、涉黃等內容的存在也為行業的未來敲響警鐘。

「佛系」陪玩：打遊戲順便賺個奶茶錢

根據某遊戲陪玩平臺2020年3月發布的數據，遊戲陪玩用戶中，95後佔比67.73%，人數突破1800萬，全職陪玩師平均月收入7857元，兼職陪玩師平均月收入2929元。「年輕」「宅賺」成為陪玩行業的突出特徵。

大二學生茜茜從去年起接觸陪玩行業，主要擅長「王者榮耀」和「和平精英」兩款手遊。作為一名兼職陪玩師，她的定價分別為7元/局、13元/半小時。茜茜告訴南都記者，一個人打遊戲，有時候會覺得沒意思，如果做陪玩，可以有人一起打遊戲。「還可以賺個奶茶錢。」

申請成為陪玩師很簡單，以某陪玩APP為例，用戶只需選擇遊戲技能，提交遊戲帳號截圖並實名驗證後即可進入審核環節。平臺對陪玩師的遊戲等級有一定要求，但除了遊戲，有的平臺還開通了唱歌、五子棋、連連看等其他陪玩。

登錄帳號，打開接單設置，茜茜的兼職陪玩師工作便開始了。通常，陪玩師的接單模式分為兩種：搶單和派單。搶單，即顧客發起需求被陪玩師搶到，顧客再從中挑選心儀的陪玩師。而派單模式則需要顧客在平臺聊天室發布需求，陪玩師收到平臺派單後進入聊天室，每一輪都有8個陪玩師輪流上麥進行自我介紹，顧客們再從中挑選。

在陪玩師這個行業，他們習慣把購買陪玩服務的人稱為「老闆」。茜茜覺得，陪玩師和老闆之間是一種雙向選擇。她自稱「人皮話多」而遊戲技朮忽高忽低，目標客戶是「想找個伴一起打遊戲」的人。「直接拒絕。」每當遇到對遊戲上分需求高的老闆，茜茜一般不會接單。

第一次接單的經歷還記憶猶新。茜茜回憶那時，有些尷尬，有些緊張，壓力還很大。「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讓老闆不滿意。」所幸，第一單陪玩任務後，老闆對她說，「打得不錯」，這讓她備受鼓舞，之後一直兼職到了現在。

她自詡為「佛系陪玩」。為了保證休息，她晚上10點以後不接單。有時，她一個月只能接到一兩單，收入甚微，仍然樂在其中。「賺不賺錢不重要，能有人一起玩就很開心。」茜茜告訴南都記者，一個人玩遊戲真的太孤單了。

全職陪玩：遊戲之外還要多方迎合討好「老闆」

當陪玩成為一份工作，玩遊戲的單純快樂有時也隨之消退。

去年10月初步了解陪玩行業後，範範主動辭職，成為全職陪玩師。憑藉便宜的價格和不錯的遊戲水平，她很快收穫一批回頭客。與之相伴的，是「在電腦前坐一整天，吃飯基本靠外賣」的生活。不知不覺間，她對遊戲的熱情逐漸減退，「我覺得以後都不可能花一整天的時間去玩英雄聯盟了。」範範告訴南都記者。

「做陪玩師不僅遊戲要玩好，還要全局不停說話，各方面都要迎合、討好老闆。」小程今年22歲，疫情期間其所在的行業受到很大影響，無奈辭職，平時就喜歡玩遊戲的他便想著，試試做陪玩師「過渡一下」。

成為全職陪玩師之後，小程發現並沒有那麼容易。為了吸引更多老闆點單，他把自己的陪玩價格設置到市場價以下。每天一睡醒，他就打開接單設置等待派單，也經常熬夜接單。有時候，為了維繫關係，他還會免費給想遊戲上分的老闆送單。真正嘗試過之後，小程感慨，陪玩並不是打打遊戲那麼輕鬆。第一個月，他起早貪黑，常常熬到凌晨兩三點，收入也只有兩三千元。直到後期不斷積累客戶資源，他的月收入才穩定在7000元左右。「除了休息，都在接單。」小程說。

在陪玩的世界裡，除了遊戲技術，「聲音緣」也是老闆們下單的重要依據。南都記者注意到，很多陪玩師會在個人主頁展示數秒鐘的聲音樣本，以此吸引更多的老闆們。

「下我單比較多的都是女孩子，她們想聽我的聲音，和我聊天。」聲音條件不錯的小程在陪玩過程中慢慢發現，老闆們花錢僱陪玩師，除了打遊戲上分，聊天、社交也是重要原因。

他作為陪玩師的心態也經歷著變化。一開始，小程曾因為一些老闆在遊戲中配合得不好而感到鬱悶，但對方付了錢，他「敢怒不敢言」。接單經驗多了，他找到門路，「要多陪老闆們聊天、娛樂。」

為了避免冷場，陪玩師們常常會和老闆聊遊戲之外的事情。「陪伴是相互的。」小程對曾經的一位老闆瀟瀟印象深刻。當時，瀟瀟生活壓力很大，小程一邊陪她玩遊戲放鬆，一邊聽她傾訴煩惱，適時安慰。「就像是陪她走過那段比較艱難的日子。」

他們的交往從線上延續至了線下。後來，小程給瀟瀟寄過明信片，瀟瀟還回寄了很多零食。陪玩聊天時，小程曾偶爾說起，因為室友晚上打遊戲很吵，他有時睡不著覺。瀟瀟就在給他寄的零食裡，加帶了一袋隔音耳塞。「很有心，我也挺感動。」小程告訴南都記者，那是他陪玩生涯中收穫的一陣短暫的感動時光。

選擇退場：只是在陪玩平臺短暫燃燒青春

尚且稚嫩的陪玩行業亂象頻出，而同樣年輕的從業者們很多都止步於兼職。多位陪玩師告訴南都記者，陪玩師是「吃青春飯」，崗位需求不穩定、職業前景不明朗、無法提供社保等基本保障等令許多陪玩師望而卻步。一位陪玩師告訴南都記者，很多遊戲愛好者只是「在陪玩平臺上短暫地燃燒一下青春。」

曾經的全職陪玩師小程和範範也逐漸選擇了將陪玩變成兼職，在現實中找份工作。換了新工作之後的小程現在下班後還是會接單，把陪玩當成生活的調劑。在他看來，如果一直做陪玩師，等有一天他年紀大了，遊戲水平下降了，或者受到了顧客的辱罵，這會讓他難以接受。

範範也離開了全職陪玩的世界。今年5月底，她開始求職。找工作時，面試官總會問她，你這大半年去做什麼了？「我都不好解釋，而且時間越長，越難（從陪玩）走出去，還是面對現實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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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改

　　責令相關頻道停更7天　

做好用戶分級分類管理

8月21日下午，比心陪練通過官方微博發布了一條「關於加強內容審核的聲明」，稱對近日網傳平臺出現低俗內容，比心團隊高度重視，針對當事人在比心平臺上的帳號，平臺已採取帳號凍結、列入黑名單風控系統等措施。

上述「聲明」還表示，比心陪練平臺堅決抵制一切破壞網絡環境，違背公序良俗的低俗內容，目前累計永久封禁涉黃帳號超過兩萬個，並已上線「人臉識別」、強化「未成年人保護模式」等技術手段和方法。

此外，比心陪練App功能欄目相關功能模塊也已下線，被替換為「認真整改中」相關內容，平臺稱「自8月25日20：00起積極開展自查自糾。」在與陪玩師的聊天頁面，平臺也給出預警提示，「請勿在聊天過程中發送任何涉黃及低俗內容，否則一經查實，將被封號。」

8月24日下午，南都記者搜索發現，「比心陪練」App已無法在安卓應用商店搜索到。

據上海市網信辦微信公眾號8月27日消息，日前，上海市網信辦聯合市「掃黃打非」暨文化市場管理辦、市公安局網安總隊、市文旅局文化執法總隊，針對比心陪練App上存在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有害信息，嚴肅約談了比心陪練App運營企業負責人，責令其自行暫停更新「陪玩日常」頻道7天開展全面整改，進一步完善內容審核機制、做好用戶分級分類管理，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權益。

另據上海市網信辦消息，近期，上海市網信辦在國家網信辦統一部署下，全面開展「清朗」未成年人暑期網絡環境專項整治工作，嚴厲打擊學習教育類網站平臺和其他網站的網課學習版塊，直播、社交、音視頻網站平臺上各類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違法違規行為，重點聚焦打擦邊球的軟色情、標題黨以及誘導未成年人不良生活方式的網絡生態問題，努力為未成年人營造積極健康、正能量充沛的網絡空間。

出品：南都新業態法治研究中心

採寫：南都記者 王琦 詹晨楓 實習生 諸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