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上,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有些人寵辱若驚,時刻害怕災禍降臨到自己頭上。受寵並不是件榮耀的事,但是得到它就會感到驚喜,失去它就會惶恐,這就是寵辱若驚。人們之所以會有禍患,就是因為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南懷瑾先生說,人須能用物而不為物用,不為物累,但能利物,才能成為無為的大用。人生在世,總是不斷與外物博弈,與現實博弈,或得意,或失意,而人生寵辱境界的根本癥結所在,都是因為有身而來。
「寵,是得意的總表相。辱,是失意的總代號。」「當一個人在成名、成功的時候,若非平素具有淡泊名利的真修養,一旦得意,便會欣喜若狂,喜極而泣,自然會有驚震心態」,甚至得意忘形。
古今中外,無論是官場、商場,或情場,都仿佛人生的劇場,將得意與失意、榮寵與羞辱看得一清二楚。南懷瑾先生用三國諸葛亮的一句名言鞭策我們要不因榮辱而保持道義:「勢利之交,難以經遠。士之相知,溫不增華,寒不改棄,貫四時而不衰,歷坦險而益固。」所謂得意失意皆不忘形,寵辱而不驚,便是此意。
「寵辱不驚」這四個字來源於唐代一個真實的故事。
一人名喚盧承慶,字子餘,為考功員外郎,專司官吏考績,因其秉事公正,行事盡責,廣受讚譽。一次,有個官員發生了糧船翻沉的事故,應受到懲罰,於是他給這個官員評定了個「中下」的評語,並通知了本人。那位受到懲處的官員聽說後,沒有提出意見,也沒有怒氣。盧員外郎繼而一想:「糧船翻沉,不是他個人的責任,也不是他個人能力可以挽救的,評為『中下』可能不合適。」於是就改為「中中」等級,並且通知了本人。那位官員依然沒有發表意見,既不說一句虛偽的感激的話,也沒有什麼激動的神色。盧員外郎見他這般,非常稱讚,脫口稱道:「好,寵辱不驚,難得難得!」於是又把他的考績改為「中上」等級。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寵辱不驚」這句成語便流傳到了今天。
有一個富有哲理的故事,也是一段妙趣橫生的奇聞逸事,用風趣的口吻將寵辱不驚的修為之難娓娓道來。
宋朝蘇軾在江北瓜洲地方任職,和江南金山寺只一江之隔,他和金山寺的住持佛印禪師經常談禪論道。一日,蘇軾自覺修禪有進步,便作詩一首,派遣書童過江,送給佛印禪師印證,詩云:「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八風指人生所遇到的嗔、譏、毀、譽、利、衰、苦、樂八種境界,因其能侵擾人心情緒,故稱之為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佛印禪師從書童手中接過來,看過後拿筆批了兩個字,就叫書童帶回去。蘇軾以為禪師一定會讚賞自己修行參禪的境界,急忙打開禪師的批示,只見上面寫著「放屁」兩個字,不禁無名火起,於是乘船過江找禪師理論。
船快到金山寺時,佛印禪師已站在江邊等候蘇軾,蘇軾一見禪師就氣呼呼地說:「禪師,我們是至交好友,我的詩、我的修行,你不讚賞也就罷了,怎可罵人呢?」禪師若無其事地說:「罵你什麼呀?」蘇軾把詩上批的「放屁」兩個字拿給禪師看。禪師哈哈大笑說:「言說八風吹不動,為何一屁打過江?」蘇軾聞言慚愧不已,自認修為不夠。
《菜根譚》裡說:「寵辱不驚,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捲雲舒。」為人做官能視寵辱如花開花落般平常,才能「不驚」;視職位去留如雲捲雲舒般變幻,才能「無意」。「閒看庭前」,大有「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之意;「漫隨天外」則顯示了目光高遠,不似小人一般淺見的博大情懷,一句「雲捲雲舒」又隱含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崇高境界。對事對物,對功名利祿,失之不憂,得之不喜,正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
是真名士自風流,只有做到了寵辱不驚、去留無意方能心態平和,恬然自得,方能達觀進取,笑看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