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聽濤
今年以來，受新冠肺炎疫情疊加國際油價斷崖式暴跌影響，全球油氣行業被推入到供需雙側受壓的艱難境地，市場需求大幅下降最高達到2000萬桶/日，生產國達成史千萬桶級別最大規模減產協議依然不能阻滯油價下跌頹勢，WTI5月期貨價格一度跌入負40美元/桶的「不可能」低位，石油行業供需格局出現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歷史性新變化，業內人士驚呼整個行業正在步入「至暗時刻」。
感受最深的，自然是身處其中的國內外石油企業。4月29日，中國石油等國內三大石油公司先後發布了一季度年報，交出了近年來「最飄綠」的業績答卷，引起資本市場和投資者一片躁動。從4月28日到5月5日，BP、殼牌、埃克森美孚、雪佛龍、道達爾等五大國際大石油公司也先後發布一季度業績，總體上看，其實也是「年年歲歲花相似」的境地。
直面經營慘澹的一季度
在一季度實現油價普遍下降15%以上的情況下，五家國際大石油公司經營業績同比均呈下降態勢，現金流和資本支出大幅減少，資本負債率上升，淨資產收益率下滑。其中：BP公司實現利潤8億美元、同比減少16億美元、降幅67%；現金流12億美元，同比減少47億美元、降幅80%，資本支出35億美元、同比減少1億元，資本負債率36.2%，同比增加5.8%；油氣產量當量同比減少2.9%。殼牌公司淨資產收益率4.2%、同比下降4.6個百分點，資本負債率28.9%、同比增長2.4%，油氣產量當量同比下降1%。埃克森美孚虧損6億美元、同比減利30億美元；資本支出71億美元、同比減少4%，油氣產量當量400萬桶/日、增長2%。雪佛龍銷售收入300億元、同比減少40億美元，資本支出同比減少140億美元，實現利潤36億美元，經營現金流47億美元，同比均有較大降幅。道達爾公司實現調整後淨利潤17.8億美元、同比下降35%，經營現金流13億美元、同比下降64%，上遊油氣產量增長5%但現金流下降了39%。
但與國內三大石油公司的業績相比，五大國際石油公司總體情況要好一些。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為一季度新冠肺炎全球蔓延影響剛剛顯現，四月份以來才逐漸愈演愈烈，對國際公司一季度經營業績的影響有限。而像中國石油等國內公司，在中國GDP增速為-6.8%、同比下降13%的經濟大背景下，油氣銷量從1月下旬就開始快速下降，成品油銷量2月份最高單日跌幅達八成左右。另一方面，由於國際大公司的國際化指數普遍在60%以上，國際化程度高有利於在全球範圍內優化配置資源、優選投資項目，相對分散了經營風險，同時，其普遍將發展終端服務業務和新能源業務作為抵禦低油價風險和轉型發展的重要舉措，企業整體抗風險能力更強。這方面國際大石油公司特別是歐洲公司的優勢比較明顯。像道達爾一季度LNG銷售業務增長30%，可再生能源發電能力超過6GW。更為重要的是，國際大公司應對這輪低油價的手段更多、調整更快、力度更大。與中國石油等國有石油公司在體制機制、政策環境、責任保障等方面受到種種限制和影響不同，五大公司面對低油價的策略調整極為迅速、且無過多負擔。從3月初油價大跌以來，國際大石油公司僅用10餘天就迅速調整了今年的投資計劃，快速決策推遲或放棄了一批大型資本項目投資，更加集中與投資短周期、低風險和高回報項目，並大幅削減了資本支出，同時紛紛下調上遊產量目標，特別是美國二疊紀盆地等高成本頁巖油產量，以降低油價暴跌造成的損失。與此同時，國際大公司大刀闊斧推出一系列降成本、保現金流舉措，重點是降低運營成本、暫停股票回購、加快發債和大幅裁員。僅從裁員來看，道達爾已明確表示2020年停止新員工招聘，埃克森美孚已裁減第三方用工1800人，雪佛龍4月份開始新一輪裁員，按上一輪2016年低油價以來累計裁員10%左右的比例預測，本輪低油價期間，擁有近40萬員工的五家國際大石油公司裁員總數可能不會少於3萬人。反觀國內石油公司，按照國家「六穩」「六保」要求，僅中國石油今年春季就增加招聘了3000名大學畢業生。實際上，從國有石油公司應對低油價的動作看，像中國石油推進提質增效專項行動，開展戰嚴冬、轉觀念、勇擔當、上臺階主題教育活動，減投資、控項目、降成本、防風險、提效益等一系列舉措迅速出臺，其乾淨利落程度與國際大公司相比並不遜色，只是手上可打的牌相對略顯單一。
懷念意氣風發的2019年
與2019年的業績相比，一季度的業績表現確實驗證了石油行業正步入「至暗時刻」的殘酷現實。2019年，在國際油價中位震蕩運行、供需相對寬鬆的大背景下，國際大石油公司表現穩定，業內普遍存在已基本走出2016年開始的那一輪油價下跌陰影的樂觀情緒，展現出「勝似閒庭信步」的行業自信。五大石油公司上遊油氣產量連續第六年保持增長、平均同比增長3.5%，實際資本支出呈現小幅增長，其中上遊投資同比增長3.6%，下遊投資同比大增25.3%；但受煉廠開工率下降、終端業務剝離等因素影響，下遊原油加工量及油品銷售量出現雙下降；效益表現呈現明顯下滑態勢，其營業收入和淨利潤同比分別下降了8.8%和40.3%，其中上遊、下遊利潤近年來首次同步大幅下滑，國際油價下跌的帶來的「硬傷」已經顯現。反觀國內大石油公司，業績表現較為出色，與國際大公司相比，在主要經營指標對標中顯得毫不遜色，繼續演繹著油價高時整體表現優於國際可比公司、油價低時整體表現低於國際可比公司的歷史循環。以中國石油為例，與五大國際石油公司相比，中國石油的原油產量、天然氣產量和油氣當量產量均排名第一，營業收入總額和資本性支出與五家公司相比最大，資本負債率和自有現金流處於較好水平，利潤總額和淨利潤處於中等水平；只是淨資產收益率處於較低水平，一定程度反映了國有石油企業「大而不強」、資產創效能力較弱等現實問題。凡是過往，皆為序章，2019年的努力畢竟為石油公司應對這一輪低油價儲備了底氣和彈藥。
迎戰嚴峻挑戰的二季度
如果穿越石油行業「至暗時刻」像通過一座大橋，恐怕一季度還只是引橋階段，真正的考驗還在二季度。新冠肺炎全球擴散態勢仍在繼續且未見拐點，全球感染人數超過375萬人且持續攀升，業內知名諮詢機構普遍預測，全年需求低點和油價低點預計都在二季度。從4月份情況看，BRENT均價只有26.62美元/桶、環比下降21%。可以預見，儘管國內外大石油公司都已為應對低油價而進入了「生存模式」，但整體業績繼續下滑幾成定局，特別是國有石油公司二季度淨利潤虧損將繼續加大，生產經營和資本市場面臨的壓力更加凸顯。從全年情況預計，國際大石油公司油氣產量連續六年增長的態勢今年將終結，原油加工量和油品銷售量雙降態勢仍將繼續，營業收入和淨利潤下降速度將繼續加快，整體情況與去年同期相比將更加嚴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