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被譽為「禪宗典籍之王」,是中國禪門修行者的無上寶典,古人說「人生最大幸福事,夜半挑燈讀壇經」,可見對其價值與智慧的高度認可,有人甚至認為其可與《華嚴經》、《法華經》等經中之王相媲美。
作為一部由中國人自己所寫的經典,為什麼可以獲得如此無上的殊榮,而堪與佛祖所說的經典相併列呢?
要知道古往今來的學佛者大有人在,對於佛學的研究也是碩果纍纍,證入佛祖涅槃境界的也不乏其人,為什麼唯獨《壇經》可以超越眾人的著述而能夠稱王呢?
有些天才之作可以風靡一時,但是歷經千年歲月洗禮而能成為公認的「禪宗典籍之王」,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之所以能夠獲得如此殊榮,自然是有其別人所無法比擬的獨特價值的,而這個價值,就是因為慧能大師對於傳統印度禪全新的革命性改造,將禪學之道推向了一個全新的境界與高度,使世人都能因此而獲益。
要想真正認知《壇經》的價值,首先要從傳統的印度禪說起,禪,是梵語禪那一詞的簡稱,古譯為思維修、棄惡,新譯為靜慮、禪定案,是屬於色界的心地定法。
雖然禪學現在被認為是佛教的專有之道,但是在一開始,卻並不是佛教的專利,在釋迦牟尼之前,古印度的思想家為了與梵合一而從不淨的肉體中解放出我,便採用相應之宗的瑜伽的修定主義,來作為自己的修行之法。
這種古老的人與神彼此相應冥合,希望達到人神冥合之境的修行法,便是禪定,後來因為佛祖在金剛寶座上端坐思維,降伏一切心魔外道而成就無上正等正覺之時採用了此內證之法,所以禪定之法被納入了六度波羅蜜法中。
禪那一詞,本是指制心於一處思維觀法之意,是一種調心、調身、調息的漸進實修法門,與中國傳統的氣功修行極為相似。
被納入了六度波羅蜜之後,佛教中無論是空、有、小乘、大乘乃至外道各派都以禪那作為主要的修行方法,比如小乘的四諦十二緣起法,大乘的六度禪,天台宗的三諦三觀禪,法相宗的五重唯識禪,華嚴宗的十玄六相法界觀禪等等。
這些門派所修的禪學之道,雖然在內容和方法上有所差異,其層次與境界也有高低的分別,但是水有源而木有本,萬流歸海,其源頭則是在於佛祖在靈山法會上的那拈花一笑。
佛祖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從此作為以心傳心的傳統而被代代沿襲下來。
從佛祖傳法而下,西天二十八祖,中土五祖,一傳再傳,卻始終都未能脫離佛教禪觀與外道瑜伽的影響,潛形山谷的實證禪定之法,仍然是禪宗中最主要的修行法門。
這種古老的印度禪修之法,最重要的一個概念,就是必須要從因位漸次修習,一步一個腳印地循序漸進,以至最終的成佛證道,一步都不能差錯,就像人的成長一樣,只能漸進,所以被稱之為漸修禪。
而《壇經》之所以稱王,恰恰就是因為對這種傳統的漸修禪進行了全新的革命,打破傳統觀念,一改必須要循序漸進的修行之道,徹底的擺脫了傳統修行之道的窠臼,直截了當的明心見性,使人當下見道,立地成佛。
《壇經》的見性成佛之道,與《涅槃經》的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之說一脈相承,認為眾生平等,皆有佛性,「不悟則佛是眾生,悟時眾生是佛」,其區別,只在一念之間的迷悟而已,「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
「迷聞經累劫,悟在霎那間」,認為法即一種,見有遲速,只要我們能夠當下體道,立地便可成佛,根本就不需要經歷那三大阿僧祇劫的時間磨練,所謂見則便見,擬議即差,步步皆是菩提,從而形成了獨具中國特色、與傳統印度禪「漸修禪」截然不同的「頓悟禪」。
《壇經》中所提出的見性成佛之頓悟禪修法,是對傳統漸修禪法的一次全新革命,將佛祖於一花一微笑之中的密意直陳開來,使眾生都能平等的直面自己的內心,將佛性統一於念念無住的當下之心,離妄遠非,以自己心性為成佛的根本。
「不立文字,見性成佛」,是南宗頓悟禪的特色,從此徹底地擺脫了那高高在上而世人難以企及的傳統印度禪定的修持之法,將佛法帶入了人間佛教的快速道中,才迎來了後來禪宗的輝煌發展。
無論是其結果,還是《壇經》中所說的諸法密義,都有著他經所不具備的高度,以此而言,《壇經》稱王,不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