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眼中不能只有利益善惡,沒有順遂人性的妥協。
物體被扭曲會變形,思維被扭曲則僵硬。
朋友的敵人是敵人,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如果長期生活在非黑即白的暗示之中,面對無解的假象就會陷入難以自拔的困惑。
這種群體性認知,非常頑固。
成都大學毛洪濤書記留下遺書溺亡時,很多人會被他以死明志的壯烈帶進不可言狀的共情。
毛書記是好人,是君子,是志士,那麼他所反對的、憎惡的一定是陰險狡詐的壞人。
當時,這種想法也在我的心中不由自主產生。
真相沒有到來之前,所有人都以為那裡存在著萬劫不復的黑幕。
縱然沒有任何一條有說服力的證據表明王清遠校長有問題,可是誰有資格質疑生命的代價?
面對毛書記的生命,估計王校長本人也會恨自己。
但可以確定的是,毛洪濤書記精神和心理最後所表現出來的已是病態。
很多人會說,他這種經歷、這種身份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心理疾患?
現在最流行的一句話叫:不知人苦,莫勸人善。
套用一下:不知人病,莫言人安。
如果真實地看到過精神心理疾病爆發的突然性、危害的劇烈性,就不會只講毛書記的執拗,而不憐憫他的脆弱。
我曾遇到過一個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別人笑一下他以為是嘲諷自己,別人說話聲音輕一點他以為在議論自己,他眼裡身邊都是敵人。
鎖在自己設定的牢籠裡,這樣的病人很痛苦,生不如死。
如果說缺憾,成都的調查報告裡只是提到毛洪濤的精神心理問題,但並沒有作出一個病理性認定。
當然,調查組肯定有很大的顧慮,因為過度的理性更沒法為大眾所接受。
當很多人懷著不同目的歌頌毛書記的悲壯,懷疑最終調查結果,並將輿論的劍鋒指向王校長時,其實那是比吃人血饅頭還要殘忍的剖棺戮屍。
說句公道話,對王校長的鞭撻和討伐,也是一種殘酷的私刑。
貌似為了讓毛書記死而瞑目,實際是逼著王校長「社會性死亡」。
除非王校長剖開肚腸,證明自己確實只吃了一碗米粉。
毛書記病了,不能再逼瘋下一個。
世界的本質是一種精神現象,政治的本質是關於道德的藝術。
道德的藝術刀刃向內,是對自我的約束和調節。
自我約束和調節過程中,需要找到情感價值的黃金分割點。
分割點左邊,是縮水後的個人理想;分割點右邊,是向外部世界的妥協。
妥協沒有對錯,只是群居社會的生存本能。
我們眼中不能只有利益善惡,沒有順遂人性的妥協。
每當黎明到來,我會一萬次地說服自己,世界沒那麼美好,也沒那麼糟糕。
毛洪濤書記是好人,也是病人。
可這個社會不能跟著生病。
向那顆執拗的靈魂致敬,讓毛書記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