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翠蘭打開門,果然,門口早早地站著一個人,一身錦衣華服,笑容差點晃花了她的眼。
「小侯爺,您怎麼又來了?」
方小侯爺輕哼一聲,慵懶地靠在門上,打了個哈欠。
「你若是跟我走,我也不必天天守在門口等你出門。」
她面無表情,仿若無人地出門打水,旁邊一隻手湊上來幫她提水,被她一巴掌拍開了。門被無情地關上,震得方小侯爺一鼻子灰。
翠蘭怎麼也沒想到,半年前她救了個人回來,竟然救出了個麻煩回來。
那天也是這樣,她一身粗布麻衣,頭髮鬆鬆地挽著,毫無防備地打開老舊的木門,背靠的人失去了倚靠,四仰八叉地墊著門檻倒下來。
血濺了一地,翠蘭當場就嚇哭了。
蒼天可鑑,她只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的鄉下丫頭,哪裡見過這場面,木桶咕嚕嚕滾到一旁,翠蘭顫抖著將手指伸到那人的鼻子下。
有氣呢!
這人身上都是血,也太嚇人了。
翠蘭瑟縮著探出頭去,外面一片冷清,別說人了,一個活物都沒有。她看著地上氣若遊絲的人,咬了咬牙,把他拖了進來。
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有的只是傷及皮毛,有的深可見骨,看得出傷他的人是沒想他活著,只怕要將這人亂刀砍死。
溫熱的毛巾擦去了血跡,將他的本來面目露了出來。
翠蘭愣住了,這人的模樣十分好看,她悄悄嘟囔著,砍他的人也是偏心了,身上都快劃成漁網了,也沒捨得傷他臉蛋一下。
人躺了兩天都沒醒,她生怕早上起來摸到了冰涼的屍體,又害怕是仇家尋仇,也沒敢報官,幸好她爹爹是個獵戶,略懂些醫術,又走了三裡路去買藥,總不能讓人死在自己手裡。
方景言是在第三天醒來的,這天暴雨,兩間瓦房破破爛爛,雨水見縫就鑽,屋外大雨屋內小雨,直淋的病人猛然從溺水的噩夢中驚醒,一摸臉,滿手的水漬。
他懵了,一掀被子,再看看這包得粽子似的身體,更懵了。正看著大紅大綠的團花被子發呆,只聽見外面「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臨近,來人衝進屋子利落地關了門,仰著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正毫不顧忌地揉著鼻子。
好嘛,機敏過人的他立馬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翠蘭扭頭對上了他烏亮的眸子,似乎下了一跳,抖著嗓子說:「你醒啦?」
「嗯,」他揉了揉手腕,「是你救了我?」
翠蘭的手無意識地在衣裙搓了搓,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方翠蘭。」
「方……」
他的喉嚨梗了一下,這名字也確實是很少聽到的,他身邊的人都是些風雅的名字,一時倒挺不習慣。
「我與你同姓,方景言。」
翠蘭眨了眨眼睛,注意到這位她救回來的猛士說話還挺利落,這傷好得如此快嗎?
「你在我家門口……」她指著門的方向比劃道,「被人砍了幾十刀。」
「既然你……」
翠蘭盤算著趕緊送這位大佛離開,醫藥費都要把她的家底掏空了,這事小,萬一這人是個謀什麼大事的主,豈不是更危險?
「可否請求姑娘在你這裡多叨擾幾天。」
方景言不卑不亢地說道,他的眼底閃過幾分恨意,腦海裡是那日的驚濤駭浪,氣得差點把胸口的繃帶都給扯下來。
「啊?」
「我餓了,有吃的嗎?」
方景言頓時就覺得這姑娘怎麼木愣愣的,他做慣了上位者的頤指氣使,哪怕到了這種地步也是忘不了的。
翠蘭不傻,她看了眼哪怕包成粽子還盛氣凌人的方景言,便知道這位爺怕是個不好惹的,一朝落難在這山野裡,說不準明日就有一眾人馬浩浩蕩蕩來接,她要是怠慢,萬一記仇,這兩間破瓦房還不得被拆得乾淨?
「姑娘放心,待我的部下尋到我……」他仰頭望著滴水的屋頂,「必有重謝。」
翠蘭應了一聲,她繞到後院,狠了狠心,提刀走向一隻老母雞。
救的人果然是個大少爺,絲毫沒有寄人籬下的意識,翠蘭被他使喚得挺順手,可能是醒來那天漏雨的屋頂給了他極大的震撼,似乎明白她家也是十分窮苦的人家,倒是也沒提出什麼過分要求。
方景言醒後又過了幾日,這雨並未停下,還有越下越大的架勢。
翠蘭冒著雨補好了屋頂的破瓦,下梯子時差點一腳踩空,幸好攀住了屋簷才不至於摔下去,等她心有餘悸往下爬時,卻從窗子裡望到那人漆黑的眼睛,方景言漠然拄著拐杖站在窗邊一言不發。
真是狠心,也不說提醒一下,我要是摔個好歹誰來讓你這大少爺指使?
她心裡不舒服,面上也不顯,晚飯時問了句:「方公子,您的部下是如何尋你來的?」
方景言夾了一筷子鹹菜,吃相十分文雅,這幾日確實是熬得苦了,倒也不在意吃什麼,只不過這味道確實是差遠了,齁得他差點吐出來,瞧見了那鄉下丫頭亮晶晶的雙眼,只好默默咽下去。
「自然是順著痕跡找,我當日受了許多傷,估計血跡流了一路……」
他沒說完就閉嘴了,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頭看向窗外,翠蘭與他一同轉過頭去,夜裡一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
這麼大雨,什麼血跡早就衝得一乾二淨了吧!
翠蘭看見對面的人臉色變得鐵青,看上去有些狼狽,便裝作不在意地轉了話題。
「這雨下了好幾天了,看樣子還要下,幸好這邊還是京城地界,堤壩修得很好,不至於發洪水。」
「京城?」
「是啊!」她興衝衝地湊到方景言身邊,後者正發愣也沒躲開。
「這裡說是偏僻,卻還是京城地界呢,沒關係,等您傷好了,我出錢替您包個車夫,或者我可以替公子捎個話,貴人不要擔心,安心養病就是了。」
若不是被親近之人出賣,他哪裡會落得這種下場?平日裡他防著那些阿諛奉承的假君子,卻萬萬沒防住身邊這凜然正氣的真小人。
刺客沒能害死了他,這幾日也沒見人來尋,可見京城那邊騰不開手,父親必然已經有所行動了……也沒顧得上找他。
生平第一次,京城裡呼風喚雨的小侯爺感覺到了巨大的落寞,京城沒有多少距離,騎馬並不需要多久,可為什麼如今感覺卻是十分遙遠呢?
翠蘭見他的臉色更難看了,方景言悶悶地扒了口飯,「不用,等我傷好了自己回去,食宿費用虧不了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方小侯爺彆扭極了,吃完就睡,把自己埋在被子裡,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否被遺忘在這個角落裡,誠然他平日裡只顧得上玩樂,可學業武藝也並未荒廢,怎麼也能也派得上用場吧。可恨此刻卻窩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等消息!
「公子,今日飯菜可是不合胃口?要不明日我煲雞湯?」
「不用!」
被子裡傳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翠蘭一頭霧水,不知這貴公子又在幹什麼,怎麼像極了幼時與父親賭氣的她呢?
雞到底還是做了,她推斷錯了,大雨第二天就停了。萬裡無雲,翠蘭連忙收拾被子出去曬,一連好幾天都是陽光明媚,方景言的眉頭卻越皺越緊,連嘴上都起了燎泡。
她在廊下擺了躺椅,硬拖著人去曬太陽,還替他煮了清火的茶,眼見著話越來越少,像被曬蔫的花一樣耷拉著腦袋,翠蘭也慌。
這一日每月替她送米麵的狗蛋來得早,門敲得砰砰響,狗蛋回回來都要扯東扯西和她說會兒閒話,這次也不例外。翠蘭開了門就邀人進來喝口水,正絮絮叨叨的狗蛋腳剛踏進門檻就看見屋簷下坐著個男人。
「翠蘭妹子!你家咋多了個男人!」
狗蛋漲紅了臉,顯然是氣得不輕,他一扭頭看到欲言又止的翠蘭,自己腦部了一出狗血大戲,自覺心心念念的姑娘就這麼被人勾搭走了,氣得當場扔下米麵袋子就要走。
方景言被這一嗓子驚醒了,轉過頭就發現門口多了個皮膚黝黑的小子,那小子回過頭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看見了靠在一旁的拐杖,不屑地哼了一聲。
「原是個瘸子,看上去細皮嫩肉的……翠蘭妹子,你眼光怎的這樣差。」
說罷甩手就走,被翠蘭壓著火給踹了出去,關上門罵了句「狗眼看人低」,一回頭就看見方景言已經醒了正瞧著她呢。
「哎呦!公子,他胡說八道的……」
方景言一聲不吭艱難地起了身,他不肯用拐杖,翠蘭只好上前護著,也沒敢碰這公子爺。
「雞是不是都吃完了?」
「是……您還想吃?」
他看著眼前頭上扎著布條的姑娘,倍感心酸,自己都把人家的雞吃了個乾淨,搞不好還把人的愛慕者給氣跑了。
「你不生氣?」
「生氣什麼?」
翠蘭覺得狗蛋是不是把大少爺氣傻了。
「我明日便走。」
他轉身踉踉蹌蹌地進了屋,翠蘭生怕他摔一跤,連忙上去攙著他的胳膊,方景言僵了一下,甩開了翠蘭,又補了一句:「雞我也會賠給你的,還有夫婿。」
這又怎麼了?
「您傷還沒好呢!」
好說歹說,第二天翠蘭還是去僱了車夫,仔細叮囑,又在車上墊了一床被子,這才把人扶上車,方景言彆扭地道了謝,這便走了。
翠蘭的心並沒有放下來,她知道這大少爺傷得多重,偏偏要逞能。到了晚上,她的憂慮果然成了真,車夫拉著昏迷的方景言又回來了,說這人快到的時候就昏過去了,翠蘭一摸額頭燙手,就知道怕是糟了。
方景言再醒時又看見了熟悉的屋頂,他臉上多了抹可疑的紅暈,翠蘭還以為他燒沒退湊上去摸。他被那冰涼的觸碰,身體顫了下,翠蘭當他是不願意被她碰的,訕訕地收回手去。
照顧到大少爺的自尊心,想他平日裡定是高高在上的,哪裡受過這樣的氣,她半分沒提到暈倒的事,方景言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臉上還是很紅。
奇怪,也不燒了啊。
等他能下床時翠蘭就塞了他一些碎銀子。
「拿著吧,公子還是把病養好吧,待好了你想幾時走就幾時走。」
方景言沒接,被硬塞到懷裡,他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這農家女,他好像是第一次發現這姑娘人美心善,心想真是個傻子,要是他拿了就跑,可有這丫頭哭得了……手裡的碎銀子對於農家可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只是這麼些天,好像她的眉宇間也沒有愁容,天天跟朵太陽花似的忙進忙出,與萎靡不振的他成了鮮明對比。
莫不是?
小侯爺的心裡升騰起了一個猜測,她不會是看上了他,才這麼任勞任怨地照顧他吧?
這個猜測越想越覺得可信,他抬起頭,正好看見那丫頭對著他燦然一笑,方景言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他記起從前那些躲在不遠處偷偷看他的姑娘們也是這麼笑的。
翠蘭發現大少爺偷看她,抬起頭,只好尷尬地笑了笑,她不知道方景言因為她這個笑容腦補了什麼,只是發現他的視線總落在她身上,讓翠蘭幹活的雙手戰戰兢兢,不知哪裡伺候得不到位了,她想大少爺定然是不好意思說的,於是更加貼心地照顧了。
兩人心裡各有各的心思,如此往復,誤會更深了。
直到方景言發現後院裡的那頭豬許久不叫了,問了翠蘭才知道豬是賣了,他懷裡的銀子就是這頭豬賣的。
他的心裡五味雜陳,只覺得他何以讓她做到這種地步。
「翠蘭。」
他鄭重其事地說道:「以後會有很多豬……不,你以後不用養豬了。」
翠蘭一頭問號,小心翼翼問:「公子,你想吃豬肉了?」
他的傷終於好得差不多了,還是上次的車,翠蘭依舊鋪了被子墊著,不同的是方景言上了車之後握著她說了一句:「等我。」
馬車揚塵而去,翠蘭解了身上的圍裙,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心想終於把這位爺送走了,看在她這麼辛苦的份上,只期待回來報恩時多給點銀子才好。只是收拾屋子時還是有幾分悵然,想起後院的雞,這點悵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方景言這一去就是大半年,侯爺發現許久不見的兒子沉靜了不少,昔日裡桀驁不馴的小侯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他耐心地下著套把那些從前捅他刀子的人全都處理乾淨。
過完了年,朝廷已經是另一番新氣象了,宮裡的賞賜還沒落地,侯夫人看見兒子又換回了平日裡愛穿的鮮豔華服,高興地叫手下去牽他的愛馬。
「兒啊?你這是要去哪裡?」
方景言似乎想到了什麼,湊到侯夫人面前小聲說:「拿出來。」
「拿什麼?」
「鐲子啊,給你兒媳婦的那個。」
「慢著!」侯夫人拍掉兒子的手。
「兒媳婦?哪裡來的兒媳婦?」
座上的侯爺眼皮一跳:「是誰家小姐?」他可頭一回見獨子耳朵上泛著可疑的紅。
「我帶回來就知道了。」
方景言最終還是從母親那裡拿到了鑲滿了寶石的金鐲子,樣式十分簡單,但分量一點都不輕,他仔細地收好,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門。
翠蘭在暮春的早晨開門去打水,遠遠聽到一陣馬蹄聲,她抬起頭,不遠處來了一匹黑馬,馬上的人一身紅衣,金冠束髮,他在家門口勒了馬。
翠蘭新打的水裡濺了不少土,但是此時她完全顧不上這些,半年不見,馬上的人已經是個意氣風發的貴公子了,他的衣著相當鮮豔,更顯得那張臉俊朗無比。
「方公子?」
方景言從馬上一躍而下,他抬著下巴,打量了許久不見的翠蘭。
「瘦了。」
他麻利地牽起翠蘭的手,將那隻沉甸甸的鐲子套上去。小侯爺對著翠蘭的臉蛋吧唧一口,他自己紅著臉,便期待著翠蘭也紅著臉的樣子,只可惜他等來的是一桶冰冷的井水。
「你幹嘛呢你!」翠蘭驚慌搓著臉頰,小跑著衝進家門上了門閂,只留下小侯爺對著空蕩蕩的桶發呆。
「這是……害羞了?」
被人潑水,按照他的習慣絕對是要發火的,只是這人是他喜歡的姑娘,便覺得小姑娘偶爾使使小性子也沒什麼,畢竟他爹偶爾也被娘追著打過。
只是翠蘭鬧脾氣的時間也太久了,他在門口站了一天,裡面的人並不應聲,方小侯爺吃了個閉門羹,蔫蔫地打道回府。
等了一天只見到兒子打著噴嚏回家,侯夫人連忙上去,一摸衣服冰涼涼。
「你這是怎麼了?」
「娘。」他打了個噴嚏。
「趕緊換衣服去。」
小侯爺換了衣服,侯爺一看他這樣子就猜到怎麼回事了,侯夫人逼著他說,方景言只好將來龍去脈一一說出。
侯爺笑出了聲,一邊吩咐下人給兒子準備飯菜,一邊嘲笑方景言:「該!你怎麼輕薄人家小娘子。」
他一轉頭,卻見母親也是一副難以言喻的表情。
「娘當初還不是輕薄了你你才就範的?」他滿不客氣地反駁。
「臭小子。」
侯夫人年輕時可是舞刀弄槍,平過叛亂,誰曾想一眼看上了他爹這個文縐縐的閒散侯爺,也是糾纏了許久才抱得「美人」歸。
「那能一樣嗎?你爹那是明明喜歡我非憋著不說,他偷寫的情書都堆了一箱子,你這個八字還沒一撇呢,這像話嗎?」
侯夫人又將自己的心得體會傳授一遍,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小侯爺又去了。
接連許多天,翠蘭煩不勝煩,她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手腕上那沉甸甸的鐲子壓得她手腕疼,卻不知道為什麼取不下來。
方景言各路花招使了個遍,她越是抗拒,小侯爺便越氣,他將人堵在門口,逼著她看著自己,氣急敗壞地問她:「你為什麼不答應?你不是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