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戴克四部曲之三：南安普頓

南安普頓——「傷口仍未癒合」

——和足夠多的南安普頓球迷交談，他們會清楚地告訴你在轉會利物浦之前，範戴克就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後衛之一了。

和同一群南安普頓球迷聊得更久，他們也會明確地告訴你，他們並不是特別願意討論他在俱樂部的時光。

荷蘭人在南海岸度過了三年，進一步提高了他對比賽的理解能力，並解決了他在凱爾特人時偶爾出現的過於自信而導致的注意力不集中的問題。

他是南安普頓最偉大的球員之一，深受球迷愛戴。他是他們的英雄，然後，很突然地，他不再是了。

事情又過了沒幾個月，他離開了。

2015-16賽季是南安普頓在這個時代裡的巔峰賽季，他們最終獲得聯賽第六名，是自1983-84賽季獲得聯賽亞軍以來的最高頂級聯賽排名。雖然這個賽季的主要新聞將永遠是萊斯特城以1：5000的賠率神話般地贏得聯賽冠軍。但仔細看一下積分榜，南安普頓距離歐冠聯賽的席位只差了3分。

那支南安普頓，能力全面，才華橫溢，擁有幾張在未來多年重新洗牌英超聯賽甚至歐洲足球格局的面孔。

何塞·方特和範戴克搭檔中後衛；邊路的薩迪奧·馬內是他們的X因素；杜桑·塔迪奇——範戴克在格羅寧根時的老隊友——在中路製造殺機；羅納德·科曼在教練席運籌帷幄。賽季結束時，24歲的範戴克包攬了南安普頓球迷評選賽季最佳球員獎和球員評選賽季最佳球員獎。

「我想從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我就感到自己是受歡迎的，」範戴克在接受獎項時說。「我和球隊的一些人此前就熟識，他們有些是我的隊友，有些是對手。所有的兄弟們，這一刻真是太棒了，我們的球隊是完美的！」

他在當時並不是我們現在所知道的那種冷靜而淡定的人。當司儀埃德·張伯倫問及他是否在自己的處子賽季後就願意和球隊續籤六年長約，他強調了每一個字：六，年，合同！當一個微笑出現在範戴克的聯賽，臺下的人們都在慶祝。六年續約最終籤訂，但這在未來卻成為南安普頓球迷心中的苦澀。

在領取第二座個人獎項時，情況是一樣的，球迷們高呼他的名字。範戴克站在那裡，這次帶著一絲緊張的微笑。然後，他的目光轉向人群中的何塞·方特。

「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範戴克說。「他有很多好的品質，一個偉大的隊長，他是俱樂部裡每一個人的榜樣。當然，他還是個好球員，這是最重要的。」

觀眾們和這位葡萄牙後衛一起發出陣陣笑聲。

到現在，將近四年過去了，這種微笑依然留在方特的臉上。

「當他來到球隊的時候，我可以看到……每個人都可以立刻看到他的身體是一種自然的力量，」方特說。「很明顯，我們都能看到他的速度，他的力量，他的強硬。很容易就能看出他處在不同的級別，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後衛。他贏得了每一次對抗，贏得了每一次高球爭奪；他的控球也很出色，所以我們馬上看到了他的潛質。當我們開始一起踢球，我們建立起了良好的搭檔關係。今天你們可以看到，他已經是世界上最好的後衛了，但我在當時就知道，他可以做到這一點。」

「他不像今天這樣無懈可擊，但是僅僅過了兩個月、三個月後，他就和剛來時完全不同了。我們開始討論我們該如何合作，每個人的職責是什麼，應該如何處理球。很快，我們之間對彼此都有了很好的理解。」

方特和範戴克是南安普頓在2015-16賽季的基石，分別在聯賽中出場37次和34次。球隊在2016年初的近兩個月裡保持不敗，並且連續6場比賽零封，連續667分鐘沒有失球。對於方特來說，南安普頓的後防之所以在那段時間裡表現異常出色，一部分原因是範戴克在後防線上的溝通能力在慢慢變強。

「當他剛到球隊時，顯然，他只是希望儘快在陣容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但是很快，他就適應了，」方特說。「我們當時擁有一群非常優秀的球員，我們的團隊精神是驚人的，新人們可以很快融入球隊。所以只是幾周後，他就感到很自如了，當你感到自如時，你就可以開始做你自己了。」

「我們兩個是在比賽中喊得最多的傢伙，對我們的邊後衛、中場、對每個人，這在一場足球比賽中是非常重要的。他是一個非常善於溝通和給出指示的領導者，特別是與瑞安（伯特蘭）一起防守的左側。所以我們那時能有這麼好的防守紀錄並不奇怪。」

對於方特來說，後防線和中場之間的溝通對於正確的防守是「至關重要的」。哪怕是最簡單的提醒或命令，比如「左邊！」、「右路！」、「身後有鬼！」、「壓上！」等等，都會在保持陣型和避免險情方面產生很大影響。這聽起來很簡單，但是把簡單的事情做好，一遍又一遍，就能把好的表現和平庸的區分開來。將信息傳遞給一名球員，讓他在場上調整5碼的站位，有時就可以讓整體防線免於在球越過頭頂時不得不回撤35碼。

彌補錯誤也是葡萄牙老將防守觀念中的核心。一名好的後衛「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不會犯下最終會招致懲罰的錯誤，」他補充道。只有最好的防守者才能理解如何保持後防線的冷靜，並在犯錯後說：「接著再來，集中注意力！」當然，這並不是說荷蘭人經常犯錯。

「說實話，他沒有太多失誤！」方特笑著說。「和他一起踢球很輕鬆，他是個了不起的球員。」

「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他以前習慣在整個後場控球，喜歡持球推進。但我們試圖保持簡單的處理球，儘量留在後場，以保證我們不會丟球。一旦他也開始這樣做，我認為他又能向前邁出一大步。」

範戴克的第一個賽季是一場勝利。他泰然自若著實現了自己的承諾，成為了南安普頓球迷的最愛。在籤下6年的新約時，他被認定將成為這支球隊的領袖。球隊的藍圖是在未來10年內成為一支穩定的歐羅巴聯賽球隊。

然後是傑米·瓦爾迪的鏟球，讓一切都變得糟糕起來。

雖然人們認為羅納德·科曼是最終促使範戴克在眾多潛在下家中選擇了南安普頓的主要原因，但荷蘭主帥的繼任者克勞德·普埃爾認為他在2016-17賽季範戴克的發展中也發揮了作用。

「當我來到南安普頓時，他當然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球員，但是他在自己的舒適區內。他更依賴自己的防守能力，而對於邊後衛的保護不足，並且在控球上有些冒險。」

「起初，和他討論，讓他改變有點困難。但我認為，他還是一步步走出了舒適區，在防線50米處就會表現出強烈的防守意識。他知道做好掩護的重要性，離開禁區，而不是留在原地。」

範戴克在2016-17賽季的表現的確令人印象深刻。11月在歐聯杯主場2比1戰勝國際米蘭的比賽，是他的又一個高光時刻。

但在1月22日，一切都變了。

南安普頓在周日對陣萊斯特城的比賽中以2比0領先，但在下半場開始後不久，範戴克——在方特5天前轉會西漢姆聯後被任命為球隊隊長——突然上搶，試圖攔截對手給瓦爾迪送出的一腳低傳。

荷蘭人解除了危險，但他的腳踝被瓦爾迪的球鞋踩傷，他癱倒在地。

範戴克本想踢完剩下的比賽，但還是在第55分鐘被傑克·史蒂芬斯替換下場。本賽季剩餘的比賽他再也沒能出場。

聖徒球迷為這次碰撞懊喪不已。首先，因為這意味著荷蘭人將錯過幾周後和曼聯的聯賽杯決賽。他們認為，如果由範戴克來防守伊布，結果會不一樣。

其次，他們也都知道，在傷病恢復期間，範戴克開始被利物浦吸引。

很久以來，球員和球迷之間都會達成一種毋需言明的約定：再留一個賽季。

現代足球的球迷對歐洲足球的市場力量和權力結構非常了解。他們明白，除了那些頂級俱樂部，任何有天賦的球員都可以並且一定會以高昂的身價離開原球隊。

多留一個賽季實際上是球員和球迷間的一種共同妥協。這說明一個球員很清楚他們想要離開這裡，但在離開之前希望幫助球隊留在一個更好的位置。艾登·阿扎爾在切爾西的最後一個賽季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幫助球隊鎖定了歐冠席位，並贏得了歐羅巴聯賽冠軍。在此之前，路易斯·蘇亞雷斯在轉會巴塞隆納之前的2013-14賽季，聯賽攻入31球，他幾乎要讓利物浦奪得他們夢寐以求多年的英超冠軍。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在2008-09賽季為曼聯攻入26球，並贏得聯賽冠軍。當你閱讀這篇文章時，保羅·博格巴可能也正處於這樣的情況。

一些球員挺身而出，試圖為他們的球隊留下最後一座獎盃；另外的情況，尤其是年長的球員或後衛們，會把他們所能做的和經驗傳遞給年輕的球員，以讓變化儘可能地順利。

然而對於範戴克，很多南安普頓球迷認為他沒有完成好在南海岸的最後一季。

2017年夏天，範戴克留在了隊中，利物浦也為他們公開招募球員的行為道歉，並暫時冷卻了他們的興趣。範戴克會在南安普頓再效力一個賽季。另一方面，新任主帥毛裡西奧·佩萊格裡諾希望在自己的帶領下，球隊能夠重新穩定下來。

不幸的是，範戴克最終只在2017-18賽季為南安普頓出場12次，這讓球迷們普遍認為他的表現只是在「走過場」。俱樂部也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下，但主席拉爾夫·克魯格相信他的遠見，堅持認為他能讓範戴克重新回到談判桌上來。

然而，事與願違。

這就是為什麼聖徒球迷很難回答關於範戴克在球隊表現的問題的部分原因。對於一些死忠球迷來說，利物浦不僅掠走了他們最好的球員，也毀掉了他們原本可以完成重建的賽季。範戴克的離開，實際上也宣告了南安普頓能躋身英超上遊的時代就此終結。

也許就像南安普頓的播客約翰·拜利所說的那樣：「維吉爾·范戴克的故事揭示了英超的生存法則。當我們處於偉大的邊緣，我們開始被那些大球隊欺負，現在我們又回到了更熟悉的降級區。」

「這就是為什麼沒有人願意討論他。傷口還沒有癒合。他已經開始做更偉大的事情，而我們沒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是，這個傷口依然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