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在賈府中,絕對是地位最高的丫頭。因為她服侍的是賈府中的老祖宗——賈母。按照賈府中的規矩,凡是服侍父母長輩的家人,比年輕的主子還有體面。所以,鴛鴦去王熙鳳屋裡,見到了賈璉,也根本不用站起來,反而是賈璉要賠笑和鴛鴦說話。
因為賈母很喜愛這個丫頭,吃飯睡覺都離不了她,鴛鴦在老太太面前,也有了一項特權,「從太太起,哪一個敢駁老太太的回?現在她敢駁回,偏老太太只聽她一個人的話」。
雖然鴛鴦在賈府中這麼有體面,但是正如李紈所言:「那孩子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長替人說好話兒,還倒不以勢欺人的。」
沒錯,鴛鴦雖然在賈府中有著很高的地位,但依然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聽說邢夫人欺負了王熙鳳,立刻悄悄告訴賈母;賈母吩咐人往院子裡去,不讓園子裡那些婆子們小看喜鸞和四姐兒,鴛鴦立刻道:「我說去吧,她們哪裡聽她的話!」鴛鴦和賈母一樣,知道賈府中那些下人們是「是一雙富貴眼睛」,她也在極力地保護賈母留下的這兩個女孩子。
更重要的,是鴛鴦在大觀園中,遇到司棋和她的表弟時,嚇得司棋給鴛鴦磕頭求饒,鴛鴦立刻就信誓旦旦地說:「你放心!我橫豎不告訴一個人就是了。」聽說司棋因為這件事生了病,鴛鴦又立刻去告訴她:「我告訴一個人,立刻現世現報,你只管放心養病,別糟蹋了小命。」
然而,也就是這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在窮苦的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卻好好地捉弄了一把這位老人。
那天,賈母吩咐在大觀園的秋爽齋擺飯,王熙鳳便帶了探春、李紈和鴛鴦、琥珀,先帶著人過去。鴛鴦笑道:「天天咱們說外頭老爺們吃酒吃飯都有一個篾片相公,拿她取笑,今兒咱們也得了一個女篾片了。」李紈是厚道人,聽了不解,王熙鳳卻立刻就知道,鴛鴦說的是劉姥姥,也笑著道:「咱們今兒就拿她取個笑兒。」
在鴛鴦的建議下,在王熙鳳的配合下,劉姥姥才成了這場宴席中的「女篾片」。本來,鴛鴦已經不再擔任在賈母身邊拿塵尾之類的差事了,這一次卻特意接了過來,臨吃飯時,還特意又交代了劉姥姥一邊:「這是我們家的規矩,若輸了,我們就笑話呢!」
於是,才有了劉姥姥那段讓人笑岔了氣的話:「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眾人都笑得噴飯,鴛鴦和王熙鳳強撐著,還在讓劉姥姥。
後來劉姥姥要吃酒,王熙鳳讓豐兒將自己屋裡那十個竹根套杯拿來,鴛鴦卻笑道:「我知道你這十個杯子,還小。況且你才說是木頭的,這會子又拿了竹根子的來,倒不好看,不如把我們那裡的黃楊根整摳的十個大套杯拿來,灌她十下子。」
等鴛鴦命人將那十個黃楊木的套杯拿來,果然嚇了劉姥姥一跳,這最小的杯子,也有手裡的兩個大,那最大的杯子,像個盆子。
雖然賈母一口咬定,捉弄劉姥姥,必定是「鳳丫頭這個促狹鬼鬧的」,但事實上,在這件事上,王熙鳳還只不過是個配角,鴛鴦才是真正的主角。正是鴛鴦首先提出來,要捉弄劉姥姥,把劉姥姥當「女篾片」的。
鴛鴦這麼一個善良的女孩子,為什麼要捉弄劉姥姥這麼一個窮苦人呢?其實,原因只有一個。
鴛鴦是賈府的家生女兒,從小兒就在花團錦簇的賈府中長大,雖然是個丫頭,也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外面的窮人有多苦。劉姥姥家裡的日子,是她絕對不可能想像得到的;劉姥姥的心酸和無奈,她也根本沒有辦法感同身受。
所以,劉姥姥的卑躬屈膝,她有些看不到眼裡;所以,她才會捉弄劉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