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譯局是36氪旗下編譯團隊，關注科技、商業、職場、生活等領域，重點介紹國外的新技術、新觀點、新風向。
編者按：2016年川普上任後，Facebook開始面臨來自各方接二連三的挑戰，巨大的損失所帶來的教訓，讓扎克伯格這個年輕的CEO開始逐漸認識到花時間處理與華盛頓關係的重要性。他一改過去專注產品的管理模式，開始強勢插手公司內部大大小小的事物，並提攜有利於處理政府關係方面的副手。他的諸多舉措讓Facebook暫時得到了喘息機會，但現今他本人強悍的管理風格卻遭到了公司內部的強烈不滿……本文是譯自《紐約時報》中標題為「Now More Than Ever, Facebook Is a 『Mark Zuckerberg Production』」的文章，作者 Mike Isaac, Sheera Frenkel and Cecilia Kang。
舊金山——1月27日，周一上午，馬克·扎克伯格在與Facebook高管的例行會議上將話題轉向了新冠病毒。這幾周他告訴員工他從全球衛生保健專家那裡聽說，病毒有可能導致疫情大流行，而現在公司需要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尤其現在，Facebook打擊錯誤信息、騙子和陰謀論者的能力將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
扎克伯格說，首先，公司應利用自己開發出的對抗2020年大選垃圾信息的工具，並重新編程，以應對病毒所帶來的網絡效應。他還要求每個部門主管儘快制定出應對全球疫情爆發的計劃。
據兩位與會者描述，這次會議幫助Facebook先於其他公司——甚至一些政府——做好了應對病毒的準備。這充分體現出這位36歲的CEO在管理公司方面的轉變。
自從他在每一個藍白相間的Facebook頁面上打上了「一個馬克·扎克伯格產品」的那天起，他就成了社交網絡中獨一無二的面孔。但在某種程度上，扎克伯格在矽谷之外並沒有得到廣泛的讚賞，他長期以來一直是那種「兩面型」的CEO，即對自己感興趣的親力親為，但對沒興趣的領域寧願做個甩手掌柜。
而在2016年11月8日，川普當選總統後，扎克伯格一改過去的領導風格。因為從那刻起，Facebook的危機接連不斷：人們認為Facebook上的大量假新聞影響了選舉結果，而在當時扎克伯格還漫不經心的以為這是「一個相當瘋狂的想法」;與此同時，Facebook與政府還有著複雜的關係，它被當成了國家間諜活動的玩物；而後來發生的「英國劍橋分析公司」的醜聞（向政客營銷公司洩露了8700萬用戶信息）更讓扎克伯格極為震驚，迫使他不得不開始逐步嚴格地控制公司。
他用心腹替換了Instagram和WhatsApp的聯合創始人，繼而對Facebook本來挺和諧的董事會進行了重組，將9名成員中的其中5名都換掉了。
Sheryl Sandberg 圖片來源：Tom Brenne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Facebook吸引了全球四分之一人口的廣告注意力，它太龐大了，以至於即便是組織架構有所微調都會在全球政策的舞臺上產生影響。扎克伯格為改善與政府的關係，提拔了一些副手，如華盛頓的共和黨人喬爾·卡普蘭（Joel Kaplan），歐元區的英國前副首相尼古拉斯·克萊格爵士（Sir Nicholas Clegg），且由於企業影響力的零和邏輯，再加上他事必躬親的做法，讓Facebook的營運長、科技界最知名的女性謝麗爾·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遭受到了排擠。
現在，新冠給了扎克伯格一個證明自己領導力的機會——與2016年相比，這簡直是個180度的大轉彎，而且這次危機的確不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如果能牢牢抓住這個機會，扎克伯格可能會證明他篤信的一個理論，那就是雖然人們人們看到了Facebook之前的破壞力，但實際上Facebook也可以成為一股善的力量。
「從Facebook成立至今，Mark在公司領導中一直扮演著積極的角色，」公司發言人戴夫阿諾德（Dave Arnold）在一份電子郵件聲明中說，「我們很幸運有這樣的領導者，包括Mark、桑德伯格和整個領導團隊，憑這點，Facebook就會是個更好的公司。」
Facebook這次改進工作也並非一帆風順。5月初，Facebook就如何處理一段叫作「Plandemic」的病毒陰謀論視頻糾結了很久，使這段視頻在網上迅速流傳開來。緊接著，《底特律都市報》（Detroit Metro Times）的記者又繼而指出，在一個擁有40萬名會員的網頁上，Facebook對其中的煽動暗殺活動視而不見。
儘管如此，對扎克伯格來說，相比2020年總統選舉和政治言論管制的困難，流感大流行有可能變成一個對其更有利的環境。
理論上來說，這場疫情危機倒是發揮了他的一些自身優勢。他的個人慈善事業「陳-扎克伯格行動」一直關注疾病的預防和治療。疫情無國界，就像Facebook一樣，它需要多方響應。說到應對疫情的解決方案，如果有的話，也將會以科學為基礎，而不是政治或情感。
疫情有可能也會放大Facebook的所有危險。當問題關係到的不僅是總統選舉，而是全球健康時，公司在處理有害信息時所走的每一步都有招致惡果的潛在危險。如果扎克伯格繼續以如此強悍的作風控制公司，那麼公司的成敗將完全取決於他自己了。
「我認為這會把很多人惹毛了，」扎克伯格在今年早些時候談到了他新的管理風格時這麼說，「但坦率地說，我之前的老方法也沒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在矽谷，總有那些把想自己表現成「產品人」的CEO。一個以產品為核心的CEO更喜歡守在家裡開發產品，而沒在真正地管理公司。
蘋果的賈伯斯就是這種注重產品的CEO，他發明了iPhone，卻把供應鏈丟留給了他的營運長。亞馬遜的傑夫·貝佐斯也是專注產品的人，他沉迷於發展零售客戶，而其他人則負責利潤豐厚的網站服務。在Facebook，十多年來，馬克·扎克伯格幾乎也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產品狂人了。
實際上，不僅意味著扎克伯格可以全心投入到重要新產品的研發中，直接向那些主管的具體業務的中層經理下達命令，而且他可以放心地在他沒興趣的領域下放權力——包括去年創造了700億美元收入的廣告業務。對扎克伯格來說，Facebook的政策領域則更不是他關注的對象：什麼樣的言論是允許的，什麼樣的言論是禁止的。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且不容忽視，但年輕的億萬富翁馬克·扎克伯格卻並不想把所有時間都花在處理這件事上。
所以，他把這些事情交給了他的心腹圈，也就是所說的「M團隊「。團隊成員也知道他們永遠不可能代替扎克伯格擔任CEO，但卻可以在自己的部門內保持自主權。這其中排在首位的便是Facebook的二把手桑德伯格，她負責Facebook的廣告、營銷、監管、通信等多個領域的業務。但2016年的大選讓扎克伯格清楚地知道，這種遷就的管理方式已經行不通了。而且他和桑德伯格缺席公司活動和不專心（如果不是故意疏忽的話）已經備受嘲諷。
隨後，在2017年，扎克伯格花了大部分時間在美國各州的巡迴演講上，但反響不佳；最重要的是，他上鏡時的那些滑稽動作，如坐在拖拉機上、去教堂做禮拜、用奶瓶餵小牛等，都助長了他要競選總統的謠言。看樣子扎克伯格決心要控制這個全球超級大國，並且他已經在投票中佔據了主導地位。
首先，他擺出一副承認失敗的樣子。「很顯然，我們現在做得還不夠，」他在2018年的一次電話會議上對記者說，當時他在反思公司之前的一系列失誤。「我們沒有足夠重視產品的濫用現象，也沒有考慮人們是怎麼用這些產品對別人造成傷害的。」對於我們的責任，我們沒有給予足夠的認識，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他補充說:「這是我的責任。」
2018年7月，扎克伯格召開了高級副手會議。過去，他利用這每半年一次的副手會議來規劃Facebook之後要研發的新產品，或討論比較感興趣的新技術。而這次，他告訴高管們他的關注重心在他自己，因為Facebook不斷接二連三地受到外界攻擊，他需要為這場「戰爭」重塑自己。
扎克伯格說：「直到現在，我也一直是個和平時期的領導人，但這種情況之後會有所改變了。」他將根據自己的直覺判斷和對公司的願景，在未來做出更多決定。他說，」戰時「的領導者需要果斷和迅速的反應，他們不會因為害怕激怒別人而裹足不前。
扎克伯格將與Facebook那些所謂的「應用家族」，如Instagram、Messenger、WhatsApp將展開更緊密地合作。Instagram不得不開始向旗艦產品貢獻流量；WhatsApp必須更好地整合其姊妹社交媒體服務。Instagram的負責人凱文·斯特羅姆（Kevin Systrom）和邁克·克裡格（Mike Krieger）並沒有照做，而是在當年9月就離開了該公司。此前，失望的WhatsApp創始人也離開了該公司。Facebook最後總共被罰了超過10億美元的賠償金。
圖片來源：Justin T. Gellerso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以前歸桑德伯格負責的領域，從討論虛假信息的細節，到Facebook應該如何處理政治廣告，扎克伯格都開始更加直接地參與其中。員工不禁發現，在科技方面最賺錢的合作夥伴關係間的權力平衡正在轉變。
演講、與決策者搞好關係是桑德伯格的兩大專長，扎克伯格也開始相仿相效。首先，他在喬治敦大學神聖的加斯頓大廳發表了一場公開演講（超過一百年間裡，很多顯赫的大人物都曾在這個古董木雕講臺上發表過演講）。
扎克伯格繼續他的巡迴演講之旅，在猶他州、比利時、德國和其他一些地方忙得不可開交。在歐洲，Facebook和政府關係尤為冷淡，因此，他聘用了英國前副首相剋萊格為公司的首席外交官。
桑德伯格曾在公開場合表示，她在Facebook的角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她正在指導一項1億美元的贈款項目，用於資助那些受疫情影響的小企業。包括克萊格在內的許多新員工都得向她匯報工作，她說她一直希望扎克伯格能多受關注一些。桑德伯格在今年2月接受NBC採訪時表示：「我們沒花太多時間去擔心公眾形象。問題重點不在於人們對我或馬克個人的看法，而應該是作為一家公司，我們到底做得怎麼樣？」
但根據桑德伯格管轄部門的兩名工作人員透露，她私下裡也很擔心自己會被排擠，並且自己在Facebook的角色越來越無足輕重。桑德伯格對此拒絕置評。
Facebook對此也呈否認態度。公司首席營收官戴維費舍爾（David Fischer）在接受採訪時說：「很清楚，扎克伯格負責產品，桑德伯格負責業務，這並不意味著要麼全有要麼全無——他們之間不是零和博弈。」
2019年，Facebook對華盛頓展開了全面遊說攻勢，承諾投入1670萬美元（只有另外兩家公司花費比它高）去影響政策制定者。但除了錢，Facebook最強有力的「武器「便是馬克·扎克伯格。
卡普蘭（曾為喬治·布希政府工作）開始安排扎克伯格與有影響力的保守派人士共進晚餐，其中包括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以及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塔克·卡爾森（Tucker Carlson）。卡普蘭還幫助扎克伯格認識了川普的女婿賈裡德·庫什納（Jared Kushner）。
2019年9月，紐約總檢察長宣布將對Facebook是否違反反壟斷法展開跨州調查。很明顯，政治和政府需要扎克伯格集中所有注意力，他很清楚這對公司是個潛在的生存威脅，不能再下放給其他人了。一周後，他便前往華盛頓與兩黨成員進行交涉。
在麗思卡爾頓酒店(Ritz-Carlton)旁的高檔餐廳裡，扎克伯格與幾位民主黨參議員共進晚餐，其中包括維吉尼亞州的馬克·沃納和康乃狄克州的理察·布盧門薩爾，他們之前都長期批評Facebook的安全和隱私做法。另外，同時與會人員還包括技術政策方面的新官員，如新罕布夏州的珍妮·沙欣、內華達州的凱薩琳·科爾特斯·馬斯託，以及緬因州的《獨立報》的安格斯·金。
扎克伯格大膽效仿了他一直要求桑德伯格工作時的那種「有來有往，互惠互利「的精神：他專注地傾聽，並就一系列Facebook的問題（從幹預外國選舉到加密貨幣等）做出保證。
康乃狄克州參議院布魯門撒爾說：「他是個出色的表演者。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得到了專業建議，也可能是華盛頓那群說客指導了他。有段時間我以為Facebook和矽谷的很多科技公司都覺得和華盛頓打交道有失身份，但我認為扎克伯格先生已經意識到，與我們直接接觸對他是有利的」。
這頓晚餐只是第二天的熱身，卡普蘭和庫什納安排扎克伯格與川普會面。在9月19日會議之前，扎克伯格讓華盛頓的工作人員向他介紹了川普在Facebook上的情況，這樣他就可以在會面時自如的脫口而出相關數據了。
圖片來源：Samuel Corum/Getty Images
扎克伯格身著深藍色西裝，系酒紅色領帶，坐在庫什納和卡普蘭之間，面對著拿著大杯低糖可樂的川普。扎克伯格表示，總統是社交網絡中參與度最高的世界領袖，此前曾抨擊Facebook的川普，立即調轉態度，在社交媒體上稱這次談話「很好」。
一個月後，總統邀請扎克伯格和Facebook董事會成員、川普的心腹彼得·泰爾一起參加白宮的私人晚宴。扎克伯格幾句恭維似乎卓有成效。自那以後，川普再沒有公開譴責Facebook了。幾個月後，扎克伯格繼續宣稱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社交網絡的「龍頭老大「。
在Facebook內部，扎克伯格的強悍風格讓員工們感到不滿。去年10月下旬，他公開說明了公司在未來將如何規範平臺上的政治言論，這種不滿情緒爆發了。他以言論自由的名義聲稱，就算政客在政治廣告中撒謊，也將不會監督他們。Facebook不是，也不想成為真相的仲裁者。
250多名員工籤署了一份內部備忘錄，稱言論自由和有償言論不同，謠言有害。他們認為，Facebook在政治廣告上的立場是「對公司的威脅」，並強烈反對該政策。
幾天後的萬聖節，扎克伯格組織了每周一次的員工問答活動。據三位在場人士說，節目快結束時，一個穿著巨大皮卡丘充氣服的人走向麥克風，向CEO施壓質疑。
而現在的扎克伯格不再像以前那麼擔心要如何才能讓所有人都高興了，他重申了自己的立場。當同一問題不斷出現時，他依然堅持認為：「這不是民主。」
Facebook的九人董事會也可以用「不民主」來形容。扎克伯格擔任集團主席，持有多數股份，掌控著整個公司。
確切地說，他不受董事會的權力制約。去年，美國運通（American Express）前CEO肯尼斯·陳納德（Kenneth Chenault）建議成立獨立委員會來監察公司所面臨的挑戰，並提出董事會不習慣被問到的那種尖銳問題，但很快就被扎克伯格和其他人否決了。
董事會的分歧，尤其圍繞政治廣告和謠言傳播的問題，總是以扎克伯格的觀點獲勝而告終。今年3月，陳納德宣布他將不再競選連任董事。很快，曾挑戰過扎克伯格決策的另一位董事傑弗裡·齊恩茨（Jeffrey Zients）也宣布將不再競選。
扎克伯格選擇了Dropbox的CEO德魯·休斯頓（Drew Houston）和佩吉·阿爾福德（Peggy Alford）來接替以上二者。休斯頓是扎克伯格的老朋友，他們偶爾一起打桌球。今年還將有三位新董事加入Facebook，其中包括麥肯錫和雅詩蘭黛的高管。而剩下的三位董事：蒂爾、馬克•安德森（Facebook最早也是最忠誠投資Facebook的人），當然，還有桑德伯格。
董事會的問題被暫時擱置，扎克伯格將更多注意力投入到新冠病毒上。他很早就開始關注該疾病，提交了包括疾控中心前主任湯姆·弗裡登（Tom Frieden）在內的專家的報告。有人建議扎克伯格不要相信新冠病毒已被控制的初步報告，也不要相信川普關於病毒不會對美國造成重大影響的那種毫無根據的保證。3月19日，早在許多州禁止外出之前，扎克伯格就在他的個人FB頁面上直播了與美國傳染病官員安東尼·福奇博士的聊天視頻。
扎克伯格採訪福奇博士截圖畫面
面對諸多挑戰，越來越抓人眼球的扎克伯格會做些什麼還有待觀察。今年3月，他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表示，Facebook不會容忍「迫在眉睫且對社會產生危險的謠言」，比如『喝消毒劑就能治好肺炎』。
幾天後的白宮新聞發布會上，川普聲稱「注射消毒劑」有助於殺死病毒。當醫院開始接收大量消毒液中毒病人後，消毒劑廠商發表聲明，懇求美國人不要注射他們的腐蝕性清潔劑，相關視頻早已傳遍了整個Facebook。
譯者：Hai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