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亞非歐的交界,這個城市不僅是兩個民族的首都,也是三大宗教的聖地。猶太人先把自己的宗教信仰根植於耶路撒冷;隨後耶穌出生於耶路撒冷附近的拿撒勒城,他自稱上帝之子,後被猶太教處死,自此耶路撒冷成了基督教朝聖之地;4世紀羅馬帝國統治期間,耶路撒冷成了天主教中心;而在公元7世紀阿拉伯人移入之後,伊斯蘭教來了,第九任哈裡發在聖殿上建立了圓頂清真寺,成為耶路撒冷的標誌。
在它橫跨的3000多年歷史長河中,耶路撒冷曾被巴比倫王國、波斯帝國、羅馬帝國、拜佔庭帝國 、阿拉伯帝國、土耳其帝國、英國以及沙皇俄國輪番侵略,摧毀、重建、再摧毀、再重建成為了這個彈丸小城逃不出去的莫比烏斯環,一直到今天,巴以衝突依然讓人看不到這個城市背後宗教衝突的終點。
但在這些此起彼伏的佔領中,有一場圍繞耶路撒冷乃至整個黎凡特地區展開的戰爭持續了近2個世紀,封建領主和騎士們佩上十字標誌,義無反顧的一路向東發起對地中海東岸國家的戰爭,這場戰役被稱為十字軍東徵。他們的子嗣留在當地建立了軍事、文化的前哨,改變了地中海的貿易線路,歐洲採用阿拉伯數字也很可能是與伊斯蘭貿易產生的結果。而這一切都源於一次演講,一次布道.
1095年11月末的一個早晨,教皇烏爾班二世做了一次將改變歐洲歷史的布道,他的話語震驚了聚集在法國南部小城克萊蒙外一小塊原野上的人群,他號召拉丁歐洲以「基督的戰士」的名義起來反抗野蠻的敵人,光復聖地,解放被奴役的基督徒。而他為這次大規模招募已經做足了準備,他從阿爾卑斯山以北開啟了漫長的布道之旅;他宣傳保護拜佔庭東部邊界的必要性。
預計有近6-10萬之間的拉丁基督徒參與了十字軍東徵,其中包括7000-1萬名騎士和3.5萬-5萬步兵,剩下的則是非戰鬥人員,他們去教堂領取十字,修道士在戰士們的衣服上繡上十字,無論富貴還是貧窮,無論高貴還是卑賤,基督徒們都加入了這場「武裝朝聖」。
不管從什麼角度看,戰爭總是充滿野蠻和血腥,這似乎違背基督教的教義,那是什麼驅使人們跋山涉水遠徵,教皇是如何把戰爭和救贖捆綁到一起的呢?這就不得不說到11世紀的歐洲社會的宗教氛圍。當時的拉丁世界有著濃厚的宗教氣氛,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離不開基督教的信條,基督徒們痴迷於罪孽和來世。一名安茹伯國(今法國中西部)的野蠻軍閥一生殺伐無數,為了淨化自己的靈魂他三次踏上遠赴2000英裡之外的耶路撒冷的朝聖之旅,據說在最後一次朝聖中他被赤身裸體帶到聖墓教堂向耶穌祈求寬恕時,脖子上套著狗繩,任由僕人拳打腳踢;來自諾曼第的羅貝爾為了參戰甚至將他的公爵領地抵押給了弟弟。罪孽帶來的懲罰可以通過懺悔和苦修一筆勾銷,教皇烏爾班的這一構想確立了戰爭和救贖之間的聯繫,使得東徵成為了一場自願的個人救贖之旅。
儘管19世紀啟蒙思想的出現使得西方世界廣泛認為十字軍東徵更多的是殘暴,但受浪漫主義影響,還是一些被認為是核心人物的影響受到了追捧,比如比利時將布永的戈弗雷作為自己的英雄,比如獅心王理查的雕像矗立在倫敦國會大廈外,比如穆斯林的英雄薩拉丁。
天國王朝中的薩拉丁
1169年,沒人能預料到31歲的庫德戰士會建立伊斯蘭世界的新興政權——阿尤布王朝。薩拉丁一開始就在沒有足夠背景的情況下步入了埃及的兇險政治環境。他用雷霆冷酷的手段掃清了障礙穩固地位並挫敗了耶路撒冷國王的進攻,成為埃及之王。站穩腳跟後又終結了法蒂瑪王朝,消除了埃及和近東地區穆斯林割裂的宗教和政治分歧。他一方面謹慎的使用軍事力量,一方面又施展老練的政治手段成為近東地區的主人。
在隨後長達17年的時間裡,薩拉丁對第一次十字軍東徵時拉丁歐洲人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國發動「聖戰」,並在哈丁會戰中取得了絕對勝利,隨後進入了耶路撒冷。薩拉丁展現出了以往勝利者少有的姿態:給想離開的人足夠時間帶走財產,或繳納贖金換取自由,而不是像1099年第一次十字軍的徵服一樣進行一場野蠻的屠殺,儘管他向伊斯蘭世界傳播的是自己渴望血洗耶路撒冷,但很難說這是否是他的真實想法,其行為結果放在當時標準下看稱得上仁慈守信。薩拉丁被當做十字軍時代最傑出的穆斯林衛士,他的騎士精神和高風亮節也受到西方高度評價,但丁在著名的《神曲》中把薩拉丁擺在地獄的第一層,這是為有德的異教徒保留的地帶。
「這個裝飾華麗的木刻講道壇是努爾丁委託製作的,薩拉丁於1187年將它安置於耶路撒冷的阿克薩清真寺內,1969年被一個狂熱的澳大利亞人焚毀」
當薩拉丁於1187年10月進入耶路撒冷時,來自阿爾卑斯山以北的一位領袖於11月領取了十字——獅心王理查。在第二次東徵失敗數十年之後,第三次十字軍東徵被掀起了。理查雖然是英格蘭國王但他不是英國人,他是安茹國王的次子,所以不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在生涯早期他身陷安茹王朝複雜的權利鬥爭中,時而和兄弟們爭奪繼承權,時而又和兄弟們聯合起來反對父親安茹國王亨利——一位12世紀最詭計多端的拉丁政治家。最終他擊敗了父親。
英國國會大廈前的獅心王理查雕像
此時的薩拉丁正在阿卡城苦苦抵擋前幾批十字軍的圍攻長達一年半,為了騙過對方他甚至讓補給船上的船員打扮成法蘭克人,甲板上則放滿豬群,十字架旗幟迎風招展。船隻順利進入內港,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城外的十字軍也不好過,冬天的到來阻斷了海上長途運輸線,歐洲最具權勢的傳奇皇帝腓特烈·巴巴羅薩則戲劇性淹死在東徵的路上,給了穆斯林巨大的鼓舞。直到獅心王的到來,僵局得以打破。
「上帝不會讓阿卡在我缺席的情況下被徵服」
——獅心王理查
獅心王首先展示了他的精明,他和薩拉丁建立了外交渠道刺探對方的士氣,他還帶來了更先進的投石機技術。來自墨西哥的巨石從天而降,阿卡城城垛開始搖晃,而法國國王手下的工兵則完成了塞滿引燃物的地道,一旦點火則地道上方的胸牆將轟然倒下。阿卡的戰敗不可避免,最終只能投降。阿卡圍城戰之後獅心王還在阿爾蘇夫身先士卒打退了薩拉丁的進攻,他離耶路撒冷只有40英裡,十字軍在這段路程上受到層層阻擊,最終他們決定撤退。這一決定,近年來對此有著積極的評價。
英國學者對獅心王的評價則有兩方面,一方面指責他一己私利壓榨英格蘭、剛愎自用,還有著粗野衝動的性格;但有不可否認理查是個實幹家,軍事指揮天才,政治及談判老手。只是他和薩拉丁,誰都無法聲稱自己在聖戰中獲勝。
前後共計9次十字軍東徵最後的結果是一無所獲,其政治軍事影響煙消雲散。聖殿騎士團解散,醫院騎士團在賽普勒斯等地建立了新總部,條頓騎士團則在波羅的海建立了獨立國家。十字軍最終也沒有收復聖城,伊斯蘭直到20世紀依然控制黎凡特。
十字軍東徵被認為既是防禦戰爭也是基督教的侵略行為,而這種侵略也不是真正回應穆斯林的威脅,耶路撒冷早在十字軍東徵的400年前就被穆斯林徵服了,本質上是數萬拉丁人認為東徵能洗清罪過。
一些人將這場戰爭描述為天啟之戰,並引發了種族和宗教仇恨,但這表述過於簡單化了。事實上即便是薩拉丁圍攻卡拉克城堡時,從埃及到大馬士革途徑法蘭克人領土的商隊也不曾受到阻撓,同樣的,也沒有一個基督教商人在穆斯林領土上受到阻礙。在阿卡的戰鬥中,基督徒和穆斯林築壕距離非常近,雙方都能聽到對方的禱告聲。十字軍的到來沒有導致穆斯林和本土基督徒的關係惡化。相反,黎凡特地區因為拉丁人在十字軍東徵後的定居而出現了新的貿易線路。
對拉丁歐洲來說十字軍東徵打開了一扇通往東方的門,大規模遠徵對法蘭西、德意志等地區產生了巨大的政治、社會和經濟影響,成批貴族死在東徵途中導致貴族的整個親族中斷、消失,進而引發不穩定。
《戰爭的試煉:
十字軍東徵史》
[英] 託馬斯·阿斯布裡奇
譯者:馬千
十字軍運動是複雜的,也是矛盾的,要從中立的角度尤其從基督教和穆斯林兩方面講清楚這段歷史和它的意義並不容易。英國歷史學家託馬斯·阿斯布裡奇的《戰爭的試煉:十字軍東徵史》這本書無疑稱得上權威。
他摒棄了以往英語世界中或過度吹捧十字軍或極力貶低十字軍的觀點,交替展現基督徒與穆斯林視角,努力還原歷史真相。他還親臨了十字軍城堡遺址考古現場,根據對骸骨分析,得出當地十字軍移民嚴重缺乏維生素C和葉酸的結論。書中不僅描述了各次十字軍東徵的大量軍事細節,還從政治、社會、宗教動機和人物入手,全面剖析了這段超過兩個世紀的衝突。作者長期從事「十字軍」「伊斯蘭世界與西方世界」等專題的教學、科研工作,在這本書之前他還完成了《第一次十字軍:新的歷史》、《十字軍東徵:聖地之戰》等著作。
2012年,BBC以《戰爭的試煉》為藍本製作了三集大型歷史節目《十字軍東徵 The Crusades》,阿爾德裡奇親自擔任節目解說,穿越了歐洲和中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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