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處女作是一篇檢討書
第一篇佳作是檢討書李付春|文
我之所以今天能在全國許多報刊上經常刊發「小豆腐塊」,那是與高中時期的一篇小「習作」得以老師的肯定分不開的,那篇小文章恰恰是我的一份檢討書。
事情過去三十多年了,至今我很清楚地記得那件事情的原委。
當時,我對英語課一點都不喜歡,再加上這科很難學,所以,逢到英語課時,我就經常和一位龔姓學兄(龔傳文)倒在宿舍床上看小說,逃課。
教我們英語課的周同才老師, 他上第一節課時給我們在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 Chou Tongcai,我帶頭起鬨:抽、抽、抽!一兩年後才知道,那時的周姓就是Chou,到今天的還可以這樣譯。
偏巧,那節課上,周老師點名,就缺我們兩個。周老師著急了,讓班長去找,班長李永民知道我倆在那,他直接跑宿舍就我倆揪到周老師面前。周老師不善言辭,他講課也基本上是照章宣讀,做班主任工作也很少給我們講大道理,要不就是罰站,摔教本,要不就是動粗。沒讓我們倆進教室,老師說門兩邊一邊一個站著。
那時教室門很窄,單扇。我們倆在門外罰站的時候偷偷商量,說不定讓我們站到黑天,還跑不了挨頓揍,乾脆,咱倆溜了得了。周老師下了課對我倆說:「站著,到天黑,好好反省一下。」等周老師剛從我倆視線離開,我倆就遛了,直接跑去了學校大門外。
冬日裡,我們倆就跑到學校大門南邊的一條河溝裡(小河南岸就齊河縣了),河裡有冰。我倆倒在北坡曬太陽,褪下棉褲逮蝨子。中午餓了,走在冰上,順著水溝,轉了好幾道彎,到了龔同學所在的張架子村,龔同學他爹是村裡的支部書記,應該算是重學問、愛面子的人,我們不敢直接去他家,擔心問露餡。
怎麼辦?中午餓了,還沒想到去串門要飯吃,我倆就去了龔同學他奶奶家,大門鎖著,在門口沒找到鑰匙,我們就把大門下的閘板拿開,從底下鑽了進去,沒找到饅頭,偷來兩塊玉米餅子,一邊吃著,一邊往回學校方向走。
也就在下午第一節還正上著課時,我們倆偷偷回到教室門前繼續站著,想矇騙過關,意思是給周老師看,我們倆可一直在這站著呢!反正周老師的宿舍和辦公室都距離我們教室很遠,按以前的慣例,他除了上他課時來我們教室,其他時間一般不來,我倆早就摸透了這個規律了。並且認為老師讓我倆在教室門前站著,說不定他忙起來早把這茬忘了。
我倆就想,可能等天黑老師來處理咱倆,要是不來,最多是下了晚自習,我們就跟同學們一起去宿舍休息,不管誰問,誰說咱倆也沒進教室,「一直」在門口罰站呢。
萬萬沒想到,我們失算了。
因為我們剛離開校園,走不長時間,就被周老師知道了,先是他自己在校園裡的每個角落都找過,宿舍、廁所裡甚至後邊的蘋果園裡,冬天一眼看透,不用進去找,沒找到我們。
周老師慌了,這個時候,就發動許多同學分頭到校外去找。老師囑咐,尤其是找河溝裡、水井裡。不知道派出的同學沒認真找,還是就在他們找時,我們去了龔奶奶家那檔時間。
等我們剛站到教室門前,第一節下課,語文老師拿著教科書前腳剛出門走,班長立即從屋裡跟了出來對我們說:「你倆還悠閒自在呢,這可創大禍了,老師同學們都找你們大半天了,都沒找到,你倆藏得還嚴實,去哪了?我領你們趕緊去見老師,不知道他現在有多著急哩!」
我們倆一聽,真不敢去,因為我多次挨過周老師的「踢打扭唬搧」,他不會給我們講大道理,也從來沒講過。但還是跟著班長去了老師的宿舍。
班長把我們交給老師就回去上課了。我不敢抬頭看老師,先是老師不理我們,可能他在想怎麼處置我們。約兩三分鐘後只聽他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聲音不大,不像著急的樣子,但聽出來老師喘著粗氣。奇怪,超出尋常的不同,老師就說了這麼兩句。後來我才知道,我倆出走以後,周老師真害怕了,他怕我倆萬一………
好像是再也沒說什麼,就那兩句話,因為我知道周老師不善言辭,不會熊人,除了開揍,但這次他沒有。我低著頭偷偷看他,老師沒坐著,一直不停地在那七八平方的小屋子裡徘徊走動,一支一支地不停吸菸,地上的菸蒂很多,有的還冒著煙,一看都是剛抽過的。我沒見過老師抽菸啊!看來,他真是為我們倆傷腦筋了。
「你們倆回教室上課,」老師說話了,「晚自習課時寫檢查,要不寫深刻,咱這事兒完不了。」我們倆就低頭對視了一眼,好像有種很得意的感覺,認為老師這次沒打我們,非常意外,很慶幸。
晚上,我們倆絞盡腦汁開始寫檢查。老師走進來查自習,對我們倆說:「認真寫,寫出這件事的後果,還要寫出私自出校門,一旦掉進河裡或者井裡會是怎麼樣的。」現在想來,老師那幾句話不僅僅是針對著我們倆說的,好像他也是告誡其他同學們,希望這事不再發生。
我們倆寫啊,他看看我寫的,我瞅瞅他的。雖然所犯同樣的錯誤但檢討書又不能雷同,那樣肯定都過不了關。因為明天預備鈴後,老師還要監督著我們在全班同學面前作檢討呢。我就絞盡腦汁,晚上睡覺就把檢討書發在枕邊,想起來就趕緊補充兩句。嘿嘿,也許我今天寫文章改文章的習慣就是那時練成的吧!臭不要臉滴。
第二天預備鈴後,老師準時出現在講臺上,他先讓龔師兄做檢查,龔兄寫很少讀完後老師沒說什麼,接著提示該我「宣讀」了。我清楚地記得寫了兩大張信紙,其中就有這麼幾句話:「逃課出校,在我自己看來,看似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在同學們中間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給老師帶來了很大的牽掛…….」
我把出走後,給老師帶來的惶惶不安,說成是老師的放心不下和牽掛。雖然後一句狗屁不通,但就這幾句話,說到老師的心坎裡。他就當場對我的檢討書給予肯定、順利過關。並且,責令龔同學停課半天,繼續寫,當時就帶他到老師宿舍去。我還發現,老師班空裡去夥房打水的時候,是隨身把屋門鎖上的。
從此以後,有的同學犯了錯誤,當老師讓他寫檢查的時候,他們必然會來找我「討教」,我還大言不慚地幫著修改。一段時間以來,我成了「檢討大王」和「檢查專家」了。也就是老師的那次肯定,還有我的不知羞,卻從此激發了我的寫作興趣,從此,作文寫作也有了很大的進步,以至於今天與文字結下了不解之緣。
再說英語。自從那一場子我再也不敢逃課了,並且上課很專心。我覺得很大的原因歸結於那次做檢討,我能看出周老師是喜愛我的。以前揍我是上課、上操或者宿舍休息時太能搗亂,從我檢討以後說明我不笨,老師課堂上就這麼說的。因此我對英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以至於的我的英語成績漸漸提高到名列前茅,這便奠定了我學習英語的基礎,也愛上了英語,再就是後來走上了英語教師的崗位。
我是一個懂得感恩,看重感情的人。在我參加工作十幾年後,我知道周老師已經調往禹城一中任教,我在去那給我的學生高中考試報名時去看望他,恰好周老師在上課。見到他時,我不敢跟他握手,我話多但還是不敢跟他說,而周老師又不善言辭,我們在那很尷尬地站了兩三分鐘,最後我還是以不讓他耽誤給學生上課為由,給他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後離開。等我走到走廊那頭,剛要轉彎下樓時,回頭看了老師一眼,他還在目送我,我的眼睛溼潤了,擺擺手,走了。
再到後來,至今沒再聯繫,不知恩師是否安康。
再說龔同學,高中畢業後參軍去了部隊,這學兄是個「乖巧兒」,很會來事兒,所以後來發展得相當不錯。據說轉業到地方,在河南發展,他老婆是我以前的學生,很聰慧漂亮,叫張慧。
我非常想念我這位龔學兄,終歸我們倆臭味相投,可一直杳無音信。
事情非常湊巧,七八年前,我妹在一個木板廠打工時,傷了腳,挺重的,在禹城醫院住院的時候,木板廠老闆找了一個女職工陪護我妹,我去探望時,得知那女陪護就是龔師兄的妹妹。
就這麼巧,我立即要來電話號碼在病房裡就打給了我那師兄,他說每年都會幾次回禹城,只是「沒找到」我的聯繫方式。他還說再回來時我們相聚。
後來電話了幾次,雙方加了QQ,偶爾聊過幾次。至今也沒有見面,從此也不再相(想)見。
人啊,無論是以前多麼親密無間,分別時間久了,也就有了各自的生活圈子。走著走著就散了,連回憶都淡了。就連以前的夫妻、情人,原本轟轟烈烈,相愛時如醉如痴,分開後不幾年,特別是有了自己的新家以後,舊愛由模糊變得無蹤無影了。
無論是是同窗、故友還是戀人,走著走著都走散了,成了階段性的朋友。
目前,通過我的公眾號和微信群,以及發達的網絡,我以前教過的學生也都走進我的圈子裡來了,我並沒有感到意外和驚喜。有學生留言說,抽機會聚聚,也有說再回禹城時來看望我,還有的說同學再聚會時請我一定要參加。我都一一回絕,說句大家不愛聽的話,有意思嗎?這麼多年不見,已經變了味道,就是聚一起,聊什麼呢?難免彼此的尷尬,還是饒了我吧,放我一馬,從此不要再提見我。
都說酒是陳的香,但要看是什麼酒。日前有個超市裝修升級,處理一批陳酒,我買了三箱。選擇的標準是五年以上五十度陳釀。低度的一律不要,三十八度酒要是過了兩年,就沒有味道了,那不能買。
酒是這樣,人亦是如此。人到中年以後,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最高級的尊重是互不打擾。彼此思念著、牽掛著、關注著,我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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