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暮春雨落,車馬聲從漢南的長街,一直響到書生的詩裡。他提筆長嘆,寫下幾年前車馬勞頓,流落漢南的自己。
幾年前書生家道中落,父母雙亡,書生望著空蕩蕩的四壁,只好去投奔自己姑母。
在姑母家中,書生透過江南煙雨,看到了詩畫中走來的姑娘。
姑娘是姑母的婢女,精通音律,時常在後院唱曲。那歌聲從幾丈外傳來,很快驅散了書生筆下的車馬勞頓,奔波愁苦。
書生想:若是這輩子都能聽到這歌聲,便是死了也值的。
姑娘的音容笑貌都在書生筆下,春風做媒,將那些書畫吹去後院,落入姑娘懷中。
書生立在窗前,欲言又止。
姑娘看詩畫許久,紅了臉,抬頭朝書生一笑。
兩人日久生情,書生才名漸高,賣出的詩詞字畫也頗能得人賞識。只是得人賞識,自然也會有人嫉妒。
姑娘音律無雙,是漢南之最,便有人趁姑母家中周轉不開時,提議將姑娘賣給顯貴。
姑母聽了。
姑娘便被賣入於頔府中,於頔一擲千金,給錢四十萬,寵愛彌深。
於是車馬聲又響起在書生詩裡,從詩裡響到詩外,書生追去了於頔府。他在府外徘徊著,久久立在春草邊,寄希望能再見姑娘一面。
那年寒食節,姑娘出府踏青,終於見到了郊外的書生。
姑娘的車馬停下,驚飛春草中的鳥雀,她張了張嘴,想說我過得很好,你回去吧。
她什麼都沒說出來,眼淚滴答如雨落。
書生從柳蔭春草下走來,兩人什麼都沒說,曾經的海誓山盟隔在二人中間,他們遙遙對望,時光浩蕩得衝刷而過。
那天臨別時,書生送了姑娘一首詩: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灑淚相別,目送車馬。
這首詩很快流傳開來,有嫉妒書生才華者,把此詩告訴了於頔。
於頔看到此詩,又看了看姑娘,似笑非笑說:怪不得你最近黯然傷神,原來是為了此人。
隨即將書生召來,於頔為官頗有政績,造福於民,但手段狠辣,作為封疆大吏,殺起人來連自己手下都不放過。
嫉妒書生的人暗暗發笑,心想這首詩便是書生的絕命辭。
那天書生入府,雙腿打著擺子,目光卻仍然看向於頔身後的姑娘。他想:能多見姑娘這麼幾眼,死便死罷!
於頔突然起身,上前握住了書生的手,在書生一臉茫然之中,於頔哈哈大笑。
於頔: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原來是你寫的啊!寫得好啊!
書生眨了眨眼,很懵。
於頔拍拍書生的肩膀,一揮手道:讓姑娘跟書生回去,再給他們多拿點錢,過好日子去!
轉頭處,見書生還怔著,於頔笑道:怎麼,不願意?
書生如夢方醒,大喜過望,與姑娘一同向於頔施禮,拜別之後,門外的車馬已停。
斜陽四散,於頔舉杯飲酒,笑著給這對璧人送了行。
書生與姑娘說說笑笑,從前的春日融融,又回到了二人眼底眉梢。
這便是侯門一入深似海的完整版。
其實於頔還幹了件事,他聽人說戎昱家的歌女才藝雙絕,遂派人叫了過來。結果興致勃勃準備聽歌,歌女唱的都是戎昱寫給她的歌。於頔就很尷尬,於頔只能長嘆口氣,說大丈夫豈能奪人所愛。於是又給了妹子一堆錢,還寫了封道歉信,把人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