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年前的濮水邊,莊子靜坐垂釣,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浮在水面的魚漂,希望會有一條肥碩的魚來咬鉤。身後站著楚王派來的兩位大夫,他們恭敬地說道:「願以境內累矣!」莊子曰:「吾聞楚有神龜,死已三千歲矣。王巾笥而藏之廟堂之上。此龜者,寧其死為留骨而貴乎?寧其生而曳尾於塗終乎?」二大夫曰:「寧生而曳尾塗中。」莊子曰:「往矣!吾將曳尾於塗中。」落日壓下了山頭,許多人不明白莊子為何願意「曳尾於塗中」,但能肯定的是濮水的魚不會比宮廷裡的盛宴美味。
因為,他不想通過世俗的權力來馳騁天下,也不想為自己建立一個烏託邦,雖然他也是有所待者,但他更願意逍遙遊,「寧遊戲汙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魚上鉤了,還算肥美,今晚不用再餓肚子了。的確,他不會像那些清高者再將魚放回水中,但面對兩位大夫的離去,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了他滿臉的愜意與坦然。可能有人會問:但他都窮到靠編草鞋、釣小魚過日子了,如何逍遙遊?
拜讀《逍遙遊》,我亦始終不明白在他的世界裡如何逍遙遊,更不明白鯤鵬如何存活,心想這或許只是他許給自己的一個假想,以慰藉自己貧困的處境。但轉而一想, 於當時的境況下,他還能臨風垂釣,遙想天外南冥,這不正是所謂逍遙遊嗎?
據說他做過官,可以想像他如何力壓官場群雄,口若懸河,讓上司大眼瞪小眼。或許當他遞上那封「辭職信」時,他的「老闆」終於落下了心頭石,畢竟那位「老闆」對自己的官職很是在意,身邊有這麼一位「大將」,保不齊哪天被君王撤了職,莊子還會讚嘆一番呢!
他可能就是自己所謂大鵬,因風積不厚而翼無力,飛不上九萬裡的高空,只能伏途空冥。亂世中有宋榮子這樣「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的佼佼者,也一樣是「猶有未樹」,傳可以御風而行的列子,在沒有風時也只能「下步量」,就是孫悟空想行十萬八千裡也得指望那個筋鬥,畢竟誰都有自己所依賴的東西,這就是莊子說的「有所待」。於是「有所待」成了逍遙遊的阻礙,大概寫到這裡時,他也猶豫了,但片刻後,他便再蘸了濃墨,一邊感受濮水上的清風,一邊揮筆寫下「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好個「天地之正」「六氣之辯」.這麼說來,他還在逍遙遊,逍遙自物我合一,逍遙自投身自然。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聖人不是有意識地無為,而是無意識地有為。然而,天天想要在紛雜社會爭得一席之地的人,往往會事與願違。 身有所待,神自逍遙,這便是莊子的有所待之逍遙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