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頭

2021-02-12 黑龍江林業報

程廣海

枸杞頭、薺菜、馬蘭頭這些野生的,沒有被汙染過的野菜,對於居住在城裡的人來說,是春天裡的稀罕物,就是在我們農村,也被人們譽為春季三鮮呢。

美食聖手汪曾祺先生《故鄉的野菜》一文中,對枸杞頭有一段描寫:「春天的早晨,尤其是下了一場小雨之後,就可聽到叫賣枸杞頭的聲音。賣枸杞頭的多是附近郭村的女孩子。」我估計,那可能是南方枸杞頭較多的緣故吧?但在長江以北,特別是黃河北,卻極少見到有叫賣枸杞頭的。在我們魯西南的老家,小麥地頭或山上的溝壑裡,會零星地散落著稀疏的枸杞棵。幹完農活的人們,巧遇枸杞頭,順手掐一把回家,也是稀罕的很。

《詩經》中寫道的野菜多達幾十種:荇菜、卷耳、芣苢、蕨、薇、苓、芄蘭、諼草等等,那些描寫採摘野菜的景象是那麼美麗,勾人魂魄。乍暖還寒的時候,那些走在鄉間小路上的女子,長長的裙裝被微風吹拂著,挎著竹籃,且歌且行。她們聞著野菜的清香,彎下腰來不停地採呀採呀。關於枸杞頭,《小雅·北山》中寫道:「陟彼北山,言採其杞。偕偕士子,朝夕從事。」《小雅·杕杜》也寫道:「陟彼北山,言採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

這兩篇中「言採其杞」的「杞」字就是指枸杞。所採充飢之物當然是枸杞葉及枸杞子。這兩首詩充分表明,我國民間採食枸杞的歷史源遠流長。

枸杞頭,就是枸杞最上端的嫩芽,涼拌或爆炒,是早春裡極佳的野味美食。南方多枸杞,枸杞頭也是成束出賣的。1991年早春,我在常州參加一個為期半個月的學習班,一次吃完早點,轉身到附近一個菜市場裡閒逛,有幾個攤主家的櫃檯上擺著紮好的枸杞頭,那顏色看起來,翠綠翠綠的,好生讓人喜歡。

在常州的幾日,我是斷然不會放過品嘗枸杞頭的機會,就打聽到一家做枸杞頭有名的老字號的小店,特意過去品嘗。小店外觀古色古香,店面裡的布置有濃鬱的江南韻味。我們點了清炒枸杞頭及其它幾個南方菜。枸杞頭端上來,單看這盛菜的盤子,就有幾分詩意。青花瓷盤裡一葉墨綠的鏤空留白的蓮花紋散開來,盛著綠綠的枸杞頭,先不說菜的味道,單就是這,亦有幾分醉意了!

那青青的枸杞頭被爆炒過後,油汪汪的,卻又顯得更加翠綠,吃一口,先是有澀澀的微苦,再品,它自然的清香立刻在味蕾中散開,現在想來,還有一種垂涎欲滴的感覺。第一次在南方品嘗枸杞頭,那菜的顏色、味道、形狀,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難怪陸遊對枸杞頭稱讚道:「松根茯苓味絕珍,甑中枸杞香動人。勸君下箸不領略,終作邙山一窖塵。」

唐宋以後,枸杞頭在南方不僅是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而且成為名流大家所稱讚的一道名菜。宋人林洪《山家清供》中記載有一道野菜名為「山家三脆」,以嫩筍、小蕈、枸杞頭入鹽湯焯熟,同香熟油、胡椒、鹽少許,醬油拌食。或作成湯麵以奉親,名為「三脆面」。曾有人作詩云:「筍蕈初萌杞採纖。燃松自煮供親嚴。人間玉食何曾鄙,自是山林滋味甜。」此詩大約只有獨愛美食的饕餮客才可體會對枸杞頭的溢美之詞。

再後來,《紅樓夢》六十一回裡,寶釵和探春就專門點了個油鹽炒枸杞芽兒吃,為此,給了大觀園內廚房主管柳嫂子五百錢。想必是山珍海味吃膩了,饞枸杞頭的清芬與鮮嫩吧?其實,那才是真正春天的甘美與馨香啊。

我老家的唐王山上,野菜野果有幾十種之多,數量也可觀,但野生的枸杞不多。後來,在我的精心呵護下,給它們施肥、移栽,數量已經逐年增多。枸杞有個大多人們不知道的特點,它初夏開花結果後,盛夏大暑天會落葉,到秋涼時再生一茬兒,接著開花結果。於是,枸杞頭一年中還可以吃第二次,但口感遠不如早春的好,秋季的枸杞頭清香味道還在,只是口感上沒有那麼爽滑了。

枸杞頭無非就是涼拌或清炒,再就是切了細細的豬肉絲汆湯。我喜歡涼拌著吃,這不僅能體現出它的清香味道,還是食療的最佳野味。《本草綱目》中,把它列為本經上品,說:「春採葉,名天睛草;夏採花,名長生草;秋採籽,名枸杞子;冬採根,名地骨皮。」我們實際在平時食療的時候,最常用的還是枸杞頭和枸杞子。枸杞頭能清肝熱,清內火和虛熱。《食療本草》中記載枸杞頭的功效有堅筋耐老、除風、補益筋骨和去虛勞等藥效。

我工作的學校,東南面靠院牆有一塊空閒地,前幾年我從唐王山上移植了一棵枸杞,栽植到空地裡,地力足,再加上枸杞樹潑辣易活,長得也極快,幾年的時間,已是爬滿了牆頭。每年春季枸杞頭正嫩的時候,我卻捨不得掐著吃了,全當花兒養著吧。四月底枸杞棵就該開花了,每每散步到此,看到那嬌豔的紫色花朵,內心充滿幸福的甜蜜。

相關焦點

  • 野菜之最:枸杞頭-最治癒、馬蘭頭-最清新......
    枸杞頭——最治癒枸杞的確是一種「好吃」的食材,秋天可以吃它鮮紅的漿果,夏天可以採食它紫色的花朵,春日裡,枸杞的嫩莖葉也是美味的時蔬之一。枸杞頭口味香美細嫩,但又帶著一絲絲回味悠長的清苦。《紅樓夢》裡就曾提到薛寶釵和賈探春問廚房要一道「油鹽炒枸杞芽」,可見確實是雅俗共賞的好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