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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國際電影節
Shanghai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07.25-08.02/2020
深焦特別報道
少女佳禾
導演: 周筍
編劇: 周筍
主演: 鄧恩熙 / 李感 / 吳國華
類型: 劇情
製片國家/地區: 中國大陸
語言: 漢語普通話
採訪
圓首的秘書
小津電影愛好者
編輯
往事如煙
《少女佳禾》是導演周筍的首部長片作品。本片入圍第二十三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頻道傳媒關注單元。昨日,佳禾扮演者鄧恩熙獲得本屆上影節最受傳媒關注新人女演員。
7月30日,《少女佳禾》又確認入圍香港國際電影節「新秀競賽」(華語)單元角逐「火鳥大獎」。
周筍於2013年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研究生畢業,2017年拍攝了本片。影片講述了鄧恩熙扮演的李佳禾在14歲生日前夕的心靈困境。影片此前入圍第三屆平遙國際電影節「臥虎」單元。
影片雖以未成年人犯罪作為核心事件,但著力的方向並不在於呈現犯罪的過程,而是將目光投向受害者13歲的女兒,觀察她在這個極不穩定的年齡段,對周遭事件的承受和處理。影片以少女成長故事為線索發展開來,並在華語電影的範疇中,極為少見地呈現了一個關於「道德兩難「的境遇——尤其是,當一個心智尚不完全成熟的少女,在面對曾經的生死與未來的選擇時,她的天平究竟會往哪邊傾斜……
導演創作的靈感來自相關新聞,犯罪的心理過程讓她困惑,於是她便將自己代入少年內心,查找任何可能導致角色們失控的微小事件,試圖還原其中的情緒鏈條,解開他們行事的密碼。對周筍來說,《少女佳禾》應該成為一部紮實和樸素的作品,畢竟,這只是她職業生涯的一個起點。
《少女佳禾》將於8月9日(周日)下午14:30在南陽劇場(地址:北京市東城區南陽胡同6號)進行放映及映後交流。機會難得,喜歡這部電影的朋友可以行動起來。
深焦x周筍
深焦:為什麼撰寫這樣一個故事?
周筍:寫這個劇本的重點,首先是基於我自己比較喜歡少年這個階段,從小孩到成人過渡,會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這種不穩定對我很有吸引力。
其次,那段時間在網上搜索少年,會收到很多未成年犯罪和少年霸凌的相關推送,那些小孩在不施暴的時候,看上去和我親戚或者鄰居的小孩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會讓我有一個疑問,是什麼讓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後來有一天,我又看到一個匿名的網帖,寫到一個女孩的母親被精神病人燒成重傷,父親後半生就在給妻子付醫療費,這個家庭本來很好,但就因為一個精神病人徹底毀掉了,而精神病人犯罪也是不量刑的,這讓女孩感覺到巨大的不公平。可能佳禾的原型就在這個的事件裡。
深焦:劇本是您獨立完成的,結構也是提前寫好的?
周筍:劇本是我自己寫的。我覺得導演寫劇本和編劇寫劇本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導演寫一行字,可能他就已經想好要用什麼景別去拍。所以劇本寫完,電影已經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樣不一定好,但也可以讓你在守住一個底線。前期準備得越充分,後面遇到的問題也會越少。
深焦:撰寫劇本時,哪個角色對您來說比較難把握?
周筍:其實佳禾這個角色對我來說相對簡單,我代入一個小姑娘的內心,還是比較容易的,但於鐳會有些難度,因為設定上他不是一個天生的壞小孩兒,而是一個失足的少年,但同時他又不是很乖,會有一些隱藏的暴戾的成分,所以這個分寸有點難把握。在選角的時候也需要考慮到這一點,李感身上是有一些不穩定感在的。
深焦:為什麼給小女孩起名叫佳禾?
周筍:我喜歡一個日本作家叫湊佳苗(日本推理小說家,代表作《告白》,後被中島哲也改編為同名電影),剛好寫劇本的時候她的書在我旁邊,讓我看到了「佳苗」這個名字,這是其一;此外「佳禾」也有「好苗子」「好孩子」的意思,這一點我在創投時也有提過。但其實也沒有什麼更特別的意思,你也可以簡單把它理解為一個主人公的名字。
深焦:如何理解佳禾和於鐳的關係?
周筍:我覺得佳禾接近於鐳是出於本能,就是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仇恨會促使她多次想要復仇,理智又在不斷把她拉扯回來。之前的一篇闡述裡我寫過,覺得宇宙的能量是守恆的,有一種力量把你推進深淵,應該也會有另外一種力量把你拉回來,這個故事裡於鐳代表前一種,佳禾代表後一種。
深焦:父親的職業是怎樣確定的?尤其是跟《摔跤吧!爸爸》放在一起看會很有趣。
周筍:寫的時候沒有特別想,但放在一起好像也是可以的,兩部都有講父女關係。可能我天性願意對失敗的人多一些關注,以前看過一些運動員退役之後的報導,很多境遇都不是很好,畢竟真正能在金字塔尖的人還是很少的。而且就算排除爸爸的職業,這種失敗的中年男性在生活裡也是比比皆是,讓我有一種想要描述他們的願望。
深焦:電影籌備了多長時間?
周筍:開始寫劇本是在16年年底,寫到第二年五六月,然後參加了FIRST創投,七月就開始籌備,大概兩個多月,十月份開拍,籌備期是有點倉促,不過想要一種很理想的創作環境其實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趕鴨子上架的情況應該早晚都會出現,早一點經歷也可以。
深焦:您本科是學油畫的,為什麼後來又選擇拍電影?
周筍:我小時候學習不好,父親又畫畫,所以好像也沒什麼其他路可以選。那個時候也沒想過以後要幹什麼,就是比較貪玩。但慢慢長大之後,就會發現自己的很多問題,這就讓我開始琢磨,開始研究自己,我的創作可能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導演周筍
比如說,你為什麼不合群?別人走的很順的路,你為什麼走不下去?那時我就看了很多心理學的書,也包括犯罪心理的書,發現了解人內在的東西很有意思。直到大學開始看很多電影。當時我們大學對面有一個音像店,我經常去裡面租影碟,總是直覺性地挑一些冷門的文藝片,直到後來老闆會主動給我推薦一些他所謂的「倫理片」,其實就是藝術電影,比如《發條橙》,《迷牆》(艾倫·帕克)好像也是在那裡借的,那時看片都是一知半解,但又能感覺到電影的神奇。
深焦:什麼電影影響了您?
《閃靈》劇照
周筍:讓我比較開竅的電影是庫布裡克的《閃靈》,它讓我開始明白電影視聽是怎麼一回事,感受到視聽的強大魅力。我還喜歡樸贊鬱的《斯託克》,那個故事可能也挺通俗的,但強大的視聽設計真的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每一次看都會覺得很驚豔。
不過我也不是很迷戀大師,當然我會看他們的電影,看了養氣,讓你知道更高級的東西是什麼,但自己拍的時候,還是想拍自己真正喜歡的,儘管可能沒有多麼高深,可能影評人會不喜歡(笑)。我比較喜歡聖丹斯那一系列的電影,有一些個人風格,又不會很脫離主流的軌道。我希望我的創作可以靠近這個方向。
深焦:畢業之後就直接學了電影?
周筍:沒有,後來覺得文藝青年畢業了要去北京,所以到了北京,先工作了幾年。當時進了一家遊戲公司,每天的工作就是畫一些場景啊、小怪物啊,我的同事們都很喜歡動漫和遊戲,把工作當成了生活,熱愛加班,但我好像做不到,很難把所有時間都投入進去,最後工作就變成了一種負擔。於是辭職去上了一年北電的進修班,先把電影相關的知識普及了一遍。
在進修班的時候拍了一個短片,可能老師覺得我還能拍,第二年就去考了導演系。從辭職到拍完第一部長片我用了9年的時間,如果當時有人跟我說要等9年,我可能也不會堅持下來,因為過程很煎熬。在這之間我寫過各種命題劇本,都不了了之,還有個軟科幻的網劇,也沒有去處。後來就覺得,如果給別人寫的都不行,那就給自己寫一個吧。
深焦:繪畫的經歷對後來的電影創作有什麼影響?
周筍:如果說繪畫對拍電影的影響,除掉審美之外,那就是它讓我特別重視基礎。我們都希望成為梵谷畢卡索這樣的天才大師,卻忽略了他們早期紮實的寫實功力。所以這部電影沒有刻意追求詩意,也沒有特別哲學化的探討,就是希望用一種比較紮實和樸素的方式去完成一部電影。
如果說文藝片也有一個主流的方向,那我還是沒有往那個方向上靠。我不是很信任直覺和靈感,因為它們太不可控,並且有可能是混亂的,前後矛盾的。我覺得基礎或者說基本功能讓我的創作和職業生涯更有安全感。而且如果僅僅是繪畫,我感覺還是不夠。不管怎麼講,我會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讓我更想發揮的媒介,接觸繪畫、音樂、小說的經驗和從中產生的審美都可以幫到拍電影。
深焦:之前也拍攝了一些短片,與長片有什麼區別?
周筍:我正式拍片是13年畢業拍了兩個短片,其中一個是畢業作業,後面基本就沒有拍什麼。短片周期比較短,可控的東西相對多一些,再有短片基本都是和同學一起合作,之前也會有過交流,會相對輕鬆一點。現在的班底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合作,加上籌備時間比較短,與團隊的磨合可能會不太充足。
剛入學的時候,希望可以在研究生三年裡找到一點自己的風格。我一直都是喜歡電影的視聽大於敘事,所以就想從視聽的角度構思《藍光水母》(畢業作業),看用碎片化的方式講一個事情行不行得通。當時只當是自己的一個嘗試,也沒有想過最後要承受別人的評判,有人說你炫技啊、故弄玄虛啊,不會講故事等等。不過這也促使我調整了創作方向,先證明自己有敘事能力,再去追求自己的趣味。
《藍光水母》海報
深焦:為什麼選擇4:3畫幅?
周筍:我想要離這個角色更近一些,弱化周邊的環境,4:3的畫幅確實有這個優勢。有人會建議我,不一定非要這樣,於是我試著把畫幅拿掉,但覺得還是有差別,雖然普通觀眾看不會有問題,不會影響劇情。有一些構圖,比如在家裡的一場戲,4:3就可以呈現出擁擠的感覺,爸爸會「擠」出銀幕,當你把遮幅拿掉,就會有點彆扭。不過有一點要承認,這個畫幅的優勢我沒有用到極致,有用得好的部分,但也有不夠理想的部分。
深焦:外景如何選擇,對環境有何要求?
周筍:影片本身是比較向內的,所以並沒有想要突出人物和環境的關係,其實它可以發生在任何地方,放在潮溼下雨的南方和在東北蕭條的工業城市,都是成立的。不過,放在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氛圍,現在這裡更符合我的趣味。說遠一點,我比較喜歡看伊恩·麥克尤恩的小說,他很有意思的地方是,雖然總會寫非常重口的故事,但卻給人很清新、很柔軟的感覺,寫得總是很輕盈,好像很多故事都發生在夏天,光照很好。
我很想在影片裡嘗試一下。我對環境的要求並沒有特別高,止於南方城市,光照條件、空氣品質比較好,於是出品人建議我去台州,我和製片人去了一次,很快就決定了。
深焦:影片裡有很多粉色,在色彩方面如何考慮?
周筍:會有一些想法,但粉色的地方基本都是現成的景,比如遊泳池,當時其實有兩個泳池可選擇,一個是新的現代化的,一個是這個破舊的粉色的,直覺就是這個粉色的更特別更上鏡更有質感。台州的老城區裡,很多舊房子都會刷飽和度低一點的米色、粉色、綠色……「馬卡龍色」,色彩的底子很特別,剛好符合我想要的效果,所以最終就選擇了這個地方。
深焦:您與剪輯如何合作?
周筍:跟朱琳老師合作是很有安全感的,她的經驗非常豐富(是《推拿》《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我不是藥神》的剪輯師)。她很親力親為,前期出現的一些問題,她會想辦法幫你彌補掉。精剪的時候,有一場戲怎麼調都不對,我們當時也都沒有想出更合適的方案,然後她對我說,你給我一晚上的時間。第二天我再過去看,就覺得已經完美解決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強調團隊的專業性,哪怕過程中有分歧,也是可以在同一個層面去理解、解決問題,這也是我理解中的創作。
深焦:電影的音樂是如何創作的,您與音樂指導白水如何合作?
周筍:在FIRST創投時是曹保平老師做的評審,他分享了很多拍攝《狗十三》的經驗給我,同時我也知道了作曲白水老師。白水老師非常專業,作為先鋒音樂人,他並不很喜歡常規的電影配樂,這點我們趣味相近,所以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影片裡出現了很多介於音效和音樂之間的配樂,不幹擾敘事卻又營造了氣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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