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x,跑兩步!身後空了!」
只要你身在球場之中,球員、教練員幾乎每一次喊話,你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沒有歡呼,沒有噓聲,即使場上刀光劍影,出了綠茵場的區域仍是一片沉寂。再認真的記者,也不免有時會拉下口罩,不經意之間打一個哈欠,再揉一下眼睛,沒有觀眾的比賽實在是太無聊了。
沒人能想到,現場看一場足球比賽,甚至能讓人將治療失眠症聯繫到一起。
這樣的感受,幾乎每一名能夠在這個特殊的賽季現場看過中超比賽的幸運兒都有所體會。
越是熟悉他的人,越是覺得最陌生。
「就聽這幾嗓子加油,這場比賽就和前兩場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第一場在崑山體育中心的比賽,整面衝著球場的房間就都被球迷們承包了,已經體驗了兩場空場比賽的現場記者看到此景時,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球景房」一炮走紅。
「介不倒黴麼,恁麼第一場就抽到了上港了,土地公挖耳屎——崴泥啊要!」
新賽季中超賽程公布時,泰達球迷叫苦不迭,然而一個因看昔日泰達主帥德拉甘執教的中乙球隊比賽而到訪過崑山體育中心的球迷卻大呼叫好。
「我去年為了去看德拉甘的比賽,專程去過一次崑山,我對那裡比其他泰達球迷都熟悉。我甚至有點興奮!我們可能是第一批能在比賽中和球隊相見的球迷!」
在緊急磋商了這次遠徵的可行性後,幾個球迷撥通了體育中心酒店前臺的電話。
「您是想看球嗎?」
「不是不是,我就是喜歡球場,景色好!」
為了防止被酒店提前勸退,他們選擇了裝作普通遊客訂房。而上港球迷早就是球景房的老住戶了,上港的主場八萬人體育場內,也有和崑山體育中心類似的設置,東亞富豪酒店的幾個包間可以直接看到球場,上港球迷經常利用入住球景房去看上港隊踢一些熱身賽,這次行動也自然比泰達球迷更有經驗。
「我們幾乎把兩層的房間都包了,崑山和我們的主場沒什麼區別。」
雖然中乙球隊崑山FC的球員宿舍就安排在崑山體育中心酒店,但酒店的工作人員對足球確實不太感冒,「我們酒店一般都是當地人辦酒席來的比較多,幾乎每周的宴會廳都會訂出很多。」
「比賽之前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幾乎每天都會有人打電話來問還有沒有看球的房間,我們也才聽說,未來好像在這裡要踢幾個月的比賽。」
距離開賽還有最後一周的時間,場館方和酒店方開了一個會議,重點是討論中超比賽時,如何避免房間的住客圍觀或拍攝,甚至是有其他行為幹擾正常秩序。
其實會議上可探討的一些問題實際在之前的中乙聯賽中就遇到過,一是酒店門窗開合角度是有規定且一定程度上鎖死的,因此不太可能出現高空墜物等情況,二是球場內燈光照明完全高於室內,室內燈光很難對場內產生影響。三是酒店對球場方向的面積實在太大,想進行賽前遮擋、賽後恢復這樣的工作,過於「勞民傷財」。
最終會議決定,在所有的球景房內放置對房客告知書,要求比賽期間關窗關燈拉窗簾,但大體上只要不影響防疫工作以及比賽正常進行即可。
「崑山正在努力發展足球,我們其實也想借著這個機會讓大家了解我們崑山,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不去強行幹預房客觀賽。雖然我不太懂足球,但是我知道中國足球挺困難的,感興趣的人攔著他,他也會想辦法看,不感興趣的人,其實你想讓他看,他也不會看,所以我們才做了這樣的決定。」
酒店經理在接受採訪時道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比賽當日,整整一片紅色包裹了崑山體育酒店的兩層樓,比賽一開始,場內便傳出了響亮而又熟悉的助威聲。
「就聽這兩嗓子,這場比賽就和前幾場感覺完全不一樣啊!」所有記者都開始掃描正對面的窗戶,尋找著聲源。「從此我對上港球迷比其他隊球迷高看一眼。」場內的工作人員給記者發來微信,從文字中能看出,已經被枯燥的球賽折磨的他,和其他記者一樣,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噪音」。
但他殊不知,這段助威聲來自於幾名擠在房間中遠道而來的泰達球迷。攝影記者從後方編輯處得知有球迷入住了酒店,開著高倍鏡頭每個房間尋找,才在一個角落發現了深藍色的橫幅,和發出吶喊聲的年輕人們。
比賽結束之後,從酒店的包房中走出來了幾名中國足協的官員,正好和幾名球迷偶遇,「有球迷在,球賽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類似這樣的評價,從幾個西裝革履的官員口中傳了出來。
球賽面前,防疫為大,秩序也尤為重要。為了樹立一個正向的引導,幾名泰達球迷在賽前就約定好,務必控制一切情緒,全心投入為球隊助威中,不發出任何辱罵、噓聲等聲音。
但當比賽激烈時,一個很大的辱罵當值主裁判的女性聲音從酒店某個房間中傳了出來。
「當時我聽到了就覺得要完蛋了,可能以後沒機會再來這給球隊加油了。」泰達球迷回憶起賽中突發狀況時說道。
在第一輪比賽結束之後,中超聯賽官方向各家媒體進行了通知,由於賽事進行期間發生幹擾比賽的行為,崑山體育酒店面向球場一側,比賽時將固定窗戶為關閉狀態,直到賽事結束。
蘇州賽區的相關負責人也給予了回應,「經調查,球迷辱罵主裁判的行為造成了不良影響,我們已經確認責任人的身份,比賽後我們和酒店方面作出決定,此後的比賽期間關閉窗戶。」
本以為這樣可以相安無事,但更意外的狀況還是到來了。
8月7日,武漢卓爾對陣石家莊永昌的比賽,轉播鏡頭給到了已經完全將身子探出窗外並拉起條幅的武漢球迷。賽後,一眾武漢球迷甚至直接出現在了球場之內,瞬間,網絡之上一片爭議。
「我沒想到竟然是武漢球迷先做出這樣的事。」德轉管理員朱藝說道。
武漢球迷這一衝動的舉動,也惹一些同樣想儘快回歸球場的球迷的理解,「他們太想念看臺了而已,我們也是。」
但更多的還是一些批評的聲音,「這樣做確實越界了。」
賽後,酒店的工作人員解釋了為何球迷會出現在看臺上:
「那幾個房間是有陽臺的,陽臺上設置了觀賽座椅,從球場內部看,好像是球迷進入了球場,但實際情況是他們確實只是在自己的房間的陽臺上,而不是闖進了球場。」
「不過陽臺也確實和球場是一體的,所以我們已經在賽前通知了房客不允許進入陽臺,並且也鎖閉了陽臺的門,現在還不太清楚他們怎麼進去的,不過我們已經被通知,之後將二次確認陽臺門是否鎖好。」
比賽後,賽區工作人員分別約談了武漢隊、武漢球迷以及酒店工作人員,球景房的存在岌岌可危。
「我們確實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球迷來這裡給球隊加油,中國足球的球迷原來真的那麼多啊!」
雖然這是中乙球隊崑山FC的主場,並且球隊也都下榻在體育中心酒店,但中超球迷這樣的陣勢,還是讓酒店的工作人員倍感意外。
然而此前的這些狀況,並沒有阻攔球迷們繼續為球隊加油的腳步。
「我從海南來到崑山的。」石家莊球迷果果講述了自己的自駕之旅。
「我到了崑山,但是一直定不上酒店,沒辦法看球,所以快到的時候問了一下球迷群,正好有個之前來了崑山還沒有的大哥,後來我們幾個人一起約在球場見面了,一共7個人。」
這場比賽的球景房,已經和前幾場的管理力度完全不在同一層級。
酒店門口設置了工作人員,對每一名要乘電梯上樓的住戶進行二次身份核驗,同時還要出示前臺給的等級卡片,每個房間被嚴格限制了人數。
每一層都增加了安保人員,要求比賽期間幾個球景房必須開著門,另外此前武漢球迷所在的有陽臺的房間,陽臺大門已經被牢牢釘死。
「我們很理解,按規矩來就得了,我們來現場就是想給球隊加油,球迷能來現場,球員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樣的。」
比賽終場哨吹響,石家莊永昌以3-0的比分大勝對手,球員們走到球景房下,和球迷們揮手,享受著別樣的喜悅。
賽後,7名石家莊球迷來到場外送別球隊大巴,球隊大巴專程從石家莊開來,早已習慣了在主場享受球迷呼聲,在異鄉卻有著另一番感覺。大巴司機像在主場一樣,開到7名球迷身邊時突然降低了車速,按下了喇叭。
「足球比賽不能沒有球迷,我們將盡所能的儘快將球迷請回足球場。」
這是通氣會上中國足協秘書長劉奕的公開表態,所有熱愛足球的人們,都期待著這一天能夠早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