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曾經說過:「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會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
讀完《三體.地球往事》,越發覺得康德的這句話是一句至理名言。頭頂的星空:對宇宙的探索越多,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而心中的道德定律:越是琢磨越覺糊塗,人性的善與惡在這本書裡展現的淋漓盡致,但越是深入思考,越是絕望地發現,這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三體.地球往事》中貫穿全文的主線是:物理學家葉文潔,在特殊的時代,飽受「人性之惡」的摧殘,對人類社會失望至極,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接觸了外星文明,讓她不惜代價背叛地球,選擇幫助三體文明降臨地球,期待三體文明能夠改造人類。
但是,葉文潔對「人性之惡」的懲罰是她所以為的「人性之善」嗎?葉文潔又為何會堅定地背叛人類,投身於三體文明的陣營呢?
1、人性的惡,總是在方方面面展現著,你永遠無法預估到哪一次才是道德底線
雖然首先出場的人物是汪淼,但葉文潔才是貫穿全文的靈魂人物。《三體》故事的開端,源於女主角葉文潔,回復了三體人發來的外星信號,導致地球的位置暴露,引來三體人覬覦,最終導致了一場持續400年的入侵。
第一部的名字叫做「地球往事」,其實主要回憶的是葉文潔的往事,在短短的幾十年間,葉文潔承受了很多痛苦的災難。
故事是從文化大革命開始的,葉文潔的父親是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但在文革時期被打成了反動派,被妻子、女兒(葉文潔妹妹)、學生舉報,之後被4個紅衛兵用皮帶活生生抽死。
這是葉文潔第一次直面人性的惡,也是第一次認識到人類歷史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但令葉文潔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如此之快的又一次直面了人類的惡。在父親慘死之後,葉文潔被發配到了大興安嶺,在這裡,她結識了一個叫做白沐霖的記者,白沐霖借給了葉文潔一本書,叫做《寂靜的春天》。
很多人應該都讀過這本書,講述的是一個在殺蟲劑的毒害下正在死去的寂靜的村莊,這本書試圖引起人類對環境的重視。
而《寂靜的春天》這本書也對葉文潔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通過人類對大自然做的惡,葉文潔得出了一個推論:人類對大自然的所作所為與「文化大革命」沒有任何區別,人類與邪惡的關係,就如大洋與漂浮其上的冰山,光靠人類正真的道德自覺是不可能的,要想遏制人類的邪惡,只有藉助於人類之外的力量。這個想法很危險,也是《三體》這個故事正真的開端。
很快,第三次的「人性的惡」也來的猝不及防,白沐霖寫了一封關於人類建設對大自然危害的信想寄往中央,引起中央對環境的重視,由於他的字跡較為潦草,葉文潔自告奮勇幫他謄抄了一遍,結果,在這封信被打為「反動」的證據後,白沐霖理所當然的讓葉文潔幫他背鍋了。
之後,葉文潔被調往「紅岸基地」,進行天體研究,但因其成分不好,同樣遭受了很多不公的待遇:自己的科研成果被冠以別人的名字、人生自由也被限制。
這些經歷,讓她產生了一種感覺:人性的惡無處不在,並且依靠人類根本無法遏制這些邪惡。由此,她對人類社會失望至極,正當她絕望之際,通過紅岸基地,發現了「三體文明」,如身處浮萍中的瀕死之人,她牢牢抓住了這顆救命稻草,她堅信三體文明能夠改造人性之惡,消滅「人類暴政」,於是給三體文明發送了信息。
而距地球四光年外的三體文明,一直處於「恆紀元」與「亂紀元」的交替中,經過了數百次的毀滅與重生,母星已極不適合居住,正在它們即將被迫離開母星時,收到了來自地球的信息,一直飽受極端天氣之苦的三體人當即將地球作為自己文明延續的希望,開始了徵戰地球的徵途。
與此同時,人類已知悉三體人會在400年後到達地球,戰爭一觸即發。
葉文潔是一個矛盾的人物,她是一個有著真正道德底線的人,但因為看了太多人性的「惡」,她已不再相信人類文明,哪怕有時有一點點的動搖,但很快又會被「人性之惡」牢牢抓住了心神。
《三體》中提到了一部名字為《楓》的電影,在這個電影的結尾處,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兒站在死於武鬥的紅衛兵墓前,那孩子問大人:他們是烈士嗎?大人說不是;孩子又問:他們是敵人嗎?大人說也不是;孩子再問:那他們是什麼?大人說:是歷史。
就是這一段,打死葉文潔父親的三個紅衛兵的「無人懺悔」,使葉文潔對人類徹底絕望,轉而將高等文明引入人類社會,終於成為了葉文潔堅定不移的理想。
就如文中所說:「斑斑血跡裝飾著的人類歷史令她不寒而慄,而那些思想家的卓越思考,則將她引向人性的最本質最隱秘之處」。
2、葉文潔復刻了那些她最痛恨的人性之惡,最終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對於葉文潔的選擇,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可以理解,但不能被原諒。
每一個普通人的認知都是有限的,如果你決定的是自己的命運,自己的走向,那只是一種選擇,但是如果以個體來私自決定群體的命運,那就是自私、狹隘。
就如葉文潔,她對人類文明失望,一廂情願的認為外星文明能夠改造人類,在人類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向三體發送了地球的信息。這樣做成全了葉文潔自己,結果是可能實現她的理想,然而,幾十億的地球人類何其無辜,近四個世紀的人類要生活在世界末日的恐慌下,而那最後的一代人類,甚至可能還來不及長大,便要命喪三體人之手。
就如三體文明上的監察員,因為是和平主義者,私自瞞下了接收到的地球文明信息,還給地球發送了「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的警告。看到這裡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們倆的立場好像反了,不是嗎?
葉文潔背叛地球,引入三體文明的初衷是「消滅人類暴政」,但她私自決定人類、私自決定地球的命運,使人類時刻生活在四百多年後地球將毀滅的恐慌中,這難道不也是一種「暴政」嗎?更何況,她還在紅岸基地親手殺死了兩個人。沒想到到最後,葉文潔復刻了那些她最痛恨的人性之惡,最終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叔本華曾說過:「每一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憎恨、憤怒、嫉妒、怨恨、惡意,這些東西平時淤積於胸中,就像是儲存在毒蛇的牙泡裡的毒液,只要時機一到,就會噴發而出。」
如葉文潔之流,你們怎麼確保在痛訴「人性之惡」,高歌自己無畏的選擇時,你們的獠牙還沒浸泡過毒液呢?
3、人都愛逃避現實:「我們不知道外星文明是什麼樣子,但知道人類」
在葉文潔背叛地球,並將所有的信息告訴伊文斯之後,在伊文斯和葉文潔的組織下,地球上的相當一部分人組成了地球叛軍。
這一批以葉文潔為首的地球叛徒,他們以三體文明為主,站在了地球人類的對面。這些「地球叛徒」又出現了三個流派:降臨派、拯救派和倖存派。
降臨派是地球叛軍的主力派,他們的宗旨是「毀滅全人類,世界是屬於三體的。」這些降臨派對人性的惡深惡痛絕,對地球深深的絕望,他們把希望寄託於三體文明。但三體文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個未知數,他們也不知道三體文明的到來,會對地球上的人類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們也完全不知道這個影響是好還是壞。
但是,他們有一句支撐自己選擇的座右銘:我們不知道外星文明是什麼樣子,但知道人類。在我看來,這其實是一種對現實逃避的藉口,因為無力改變現實,就將希望寄託於未知的他人,懦弱且蠻橫。
地球叛軍之所以能組建,不就是因為逃避現實嗎?這種怯懦蠻橫難道不是「人性之惡」嗎?
所以,這些叛軍打的「消滅人類暴政」的旗幟,好像也並不理直氣壯吧。
《三體.地球往事》中探討的是人類的道德問題——人性的惡,文中的主人公一直試圖遏制這種邪惡,甚至不惜背叛地球,可到頭來,他們自己也同樣展現了「人性之惡」,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難題。
人性太脆弱,經不起反覆折騰,很多時候,太過於自以為是並不是好事。
其實,人能活著就很美妙。泰戈爾說過:「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以積極的態度來面對生活,努力發現生活美好的一面,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