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伯遺囑公布的那一刻後,堂哥泛著微紅的眼圈,走到我跟前,激動地抱著我說道:「你應得的,我最後悔的是:沒能好好照顧我爸,謝謝你替我照顧他。」
回首大伯一生真的非常坎坷。早年大伯母出車禍後,留下他和堂哥兩人相依為命;到了中年又面臨失業的窘境,靠在小區門口擺攤而生存。
很多人都勸大伯再續弦,可大伯為了堂哥不受委屈而沒有再婚。
大伯雖然生前常嘮叨:女兒是小棉襖,兒子是滑雪衫。但他對堂哥付出的愛一點兒也不亞於雙親家庭。
我婚後夫家的房子與大伯在同一小區。自從堂哥成家後,大伯就成了獨居老人,當得知自家小區有了親人後,頓時感受到了一縷陽光射進了心房。雖說在同一小區,但除了平時偶爾串門或逢年過節拜訪一下,平時我幾乎就躲在家中寫作。
天有不測風雲。這種平靜的生活過了半年,大伯在獨自買菜,回到小區門口之際,人忽然暈倒。
大伯被確診為腦梗,且腦內有淤血壓迫神經,需留院觀察並開刀。那時我一直試圖聯繫堂哥並留了言,但他均未回復。
當時大伯的情況十分危急,一直昏迷不醒,需要家屬陪伴。我呆在冰冷地病房中,等待著堂哥來換班。老公一直發消息催我趕快回家做飯,卻被我回絕了。
掛了電話,我看見大伯的嘴唇快要裂開了,便用棉籤沾著水,在他的嘴唇上來回塗抹,防止唇裂。還怕大伯一直平躺著會長痔瘡,我每隔一小時便幫他翻一下身。不僅如此,我還幫大伯換尿布、尿袋,足足折騰了我一晚上。
第二天下午,堂哥終於出現了。我質問他,為什麼不會電話,為什麼不來看父親?堂哥不耐煩地答道:「最近公司忙一個策劃案,一直加班,沒空。」我剛想對堂哥說教,他扔了一筆錢給我,並讓我幫他父親請一個護工,然後揚長而去。
我看著躺在床上那可憐的大伯,不禁悲從中來,心想:在我小時候,大伯一直待我如親閨女,不僅逢年過節給我壓歲錢,還會不時買幾本我愛看的書贈與我。
手術很成功。到了第四天,大伯終於醒了,他一眼看見了我,含糊不清地說:「我辛苦啦!」接著詢問堂哥的下落,我說,堂哥已經來過了,又去忙了。大伯聽聞後,眼角汩汩地流出了淚水。
一星期後,大伯出院了。我問堂哥,對大伯的起居飲食有什麼方案?堂哥說:「我在500強工作,壓力很大,工作忙,大不了請個保姆唄!」我說:「保姆不如子女貼心,我們做子女、後輩的應該在精神上多多關心長輩,而不是用錢來打發他們的晚年。」
堂哥咆哮道:「我就是看在他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撫養我,我今天才願意出錢給他治療,但這並不代表我原諒他過去的所作所為!」
原來,大伯母出車禍,是因為當天與她出軌對象有約,大伯母想匆忙赴約,結果半道上發生車禍。而大伯怕堂哥幼小的心靈受到傷害,一直對堂哥隱瞞事實真相,謊稱大伯母是抑鬱症死亡。當堂哥直到母親是車禍死亡後,以為是大伯對大伯母長期冷暴力而導致抑鬱症發作自殺所致。
堂哥說完,不給我們任何言語的機會,便奪門而出。我見狀,便安慰大伯道:「反正我是自由寫作者,不如去我家療養。」「那不行,太麻煩你啦,再者你老公會有意見的。」大伯驚恐地說道。
我卻不由分說地把大伯接到我家。丈夫趙明得知大伯要在我家療養後,極力反對,稱:大伯的兒子房子魚才是對大伯有贍養義務的人……
我打斷了丈夫,對他說:「在我小時候,大伯總帶著我和堂哥去公園遊玩,得知我喜歡看書後,生活節儉的他,還會買幾本世界名著讓我閱讀。到了我青春期,有次腋下走光,大伯見後,二話不說,買了刮毛刀給我,並教導我,女孩子要注意形象……人不能忘本。」
「那也夠了,你還他,還的夠本了。前幾天你一直都在陪夜,而家裡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再者人家都說,養兒防老,他兒子幹嘛去了,要你瞎起勁?」
「老公,我父親當年被查出患有肝癌後,是誰拿著8萬元的積蓄來救濟我們家的?是大伯啊!更何況家父臨終前留下遺言,那天萬一大伯病了,要我像對待自己父親一樣善待他。受人滴水之恩,應該全力回報。」
老公一聽是我父親遺言,便沉默了……
大伯在我家就如同在自己家一樣。他剛出院只能坐輪椅,然而在我攙扶下,每日練習行走後,慢慢地從拄著拐杖走到脫離拐杖走路。
為防止大伯的手臂發麻、僵硬,我還特地買來推拿書,研究推拿手法,並給大伯按摩。當大伯能行走自如時,還每天教他打太極拳。
大伯在我家療養的一年間,堂哥就來看望過他兩次,而且都是扔下錢,就揚長而去,不再過問任何情況。
人世間最痛的大概就是親人陰陽兩隔了吧。大伯在我家住了一年四個月後的某天,因不慎滑倒,最終搶救無效,與世長辭。
整理大伯遺物時,發現了一封給堂哥的信以及一封公證過的遺囑。
信中不僅道出了大伯母死亡的真相,還告訴了堂哥,大伯這輩子最開心的便是:在最後的時光,享受到了人間最溫暖的的陪伴。
親情不是金錢、物質能替代的,唯有陪伴與精神關心才是最長情的告白。
另遺囑中寫道:本由堂哥繼承的房子,由我繼承,算是對我陪伴的一種報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