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復旦中文的師生系友,尊敬的來自海內外文學院、中文系的學者嘉賓,尊敬的校長:
誠摯地歡迎大家在這個初冬時分相聚於此,相信我們的心是熱烈的。過去的兩個多月中,我們已經以「復旦中文百年講壇」為題進行了一系列的學術會議、講座和對談,回顧、展示「復旦中文」的傳統,與中文學界先進時賢切磋交流。今天,我們又隆重地相聚在此,為了歷經一百年滄桑的復旦中文學科。
追溯復旦的歷史,1905年創校;1917年復旦公學正式更名為復旦大學,同時建立了「國文科」——這便是我們復旦中文學科的源頭。
1917年,在中國現代文化史上是值得記住的關鍵年份,那一年,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那一年,尚在美國的胡適發表《文學改良芻議》,作為呼應,陳獨秀發表了《文學革命論》——這是現代中國新文學和新文化發展中具有標誌性意義的一年。在這樣的一個歷史時刻,「復旦中文」開始了光榮的歷程,迄今百年。
這一百年,是中國風雲變幻的一百年。復旦中文的前輩們,見證時代,歷經風雨,無論是順流還是逆流,都勇敢地做出了他們的人生選擇,承擔起時代和社會的重任。我們當然不會忘記,陳望道先生對所置身的時代持有強烈的不滿,力圖改變,當然他不是以槍和炮來抗爭,而是以筆翻譯了《共產黨宣言》。無論是郭紹虞先生發表《馬克思年表》,還是朱東潤先生反對袁世凱復闢、放棄海外學業歸國,他們都不僅滿腹經綸、詩酒平生,同時也胸懷天下,一腔熱血,有勇氣接受來自艱難時世的檢閱和挑戰。從他們身上,我們看到了文學的力量,不只是營建精粹的語言,培養個人的情趣和情感,還關乎沉重的民族關懷和社會責任。「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文學期待著我們每個人在生命中最好的日子裡不辜負自我,也對天下大義盡責。朱東潤先生有言:「用最艱苦的方法追求學識,從最堅決的方向認識人生。」這樣的精神,在任何時代都是非常寶貴的,也是我們「復旦中文」最大的精神財富。
作為以學術文化為志業的「復旦中文」的學人們,具有最鮮明的宏闊視野和開拓精神。我們曾擁有那麼多在學術文化領域開疆拓土的大師,在古今中西交匯衝蕩的激流中,堪稱弄潮兒,引領一時之風氣。如果到位於光華樓十樓我們的資料室去看一看,牆上滿是這些了不起的人物的照片:陳望道先生,是現代中國修辭學的創始者;郭紹虞先生,是中國文學批評史最主要的開拓者;朱東潤先生,也是中國文學批評史的奠基人之一,還是現代中國傳記文學的重要開拓者;劉大傑先生的《中國文學發展史》,是該領域半個多世紀裡最為經典的一部個人著作;陳子展先生、蔣天樞先生的《詩經》《楚辭》研究、張世祿先生的音韻學史研究、趙景深先生的古代戲曲及俗文學研究、王欣夫先生的書目文獻學研究、賈植芳先生對現代文學研究的推展及在比較文學領域的墾荒、胡裕樹先生的現代漢語語法研究、蔣孔陽先生的西方美學研究、王運熙先生的樂府詩和六朝隋唐文學與文論研究等,皆足以代表各自領域之中一時最為領先的水平。這是我們「復旦中文」的驕傲。
這些前輩先生們所開拓的學術領域和研究方向,在「復旦中文」得到了尊重、延續和發展,形成傳承和傳統。在復旦中文學科百年之際,我們編輯了《復旦中文學科建設叢書》,對這些由前輩開拓、後輩延展的深有底蘊的學術領域和方向,做初步的梳理。由此,我們可以看到「復旦中文」在學術上豐富多元的面貌、兼容並蓄的氣度、自由開拓的精神和務求高遠的自期。
「復旦中文」如此的形象和氣質,應該說是一九五零年代初隨著諸多傑出的前輩先生匯聚復旦而逐漸形成的。從那以後,「復旦中文」就始終是中國中文教學和研究的重鎮,站在學界的最前列,當然也是世界的最前列。回顧既往的道路,我們滿懷感恩之情,「復旦中文」已有的成績和現在的格局,是許多代師生持續不懈努力的結果。最近的三四十年,「復旦中文」如同一九五零年代初的那次傳統重塑,在很大的程度上,與時俱進,努力精進,不斷拓展、提升中文學科的內涵和水準。以中國語言文學係為主幹,「復旦中文」從一九八零年代初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1981)、古籍整理研究所(1983)的建立,到新世紀的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創設(2005),乃至近年的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2014),已然形成了多維並舉、陣容齊整、優勢突出的新格局。未來,因應學術和社會新形勢的需要,在復旦大學校級層面的指導和支持下,我們還將作為骨幹力量積極投入復旦現代語言研究院的建設。「復旦中文」更加光輝的前景,就在前方等待著我們,就在我們未來堅韌持續的努力中。
回顧既往,把握當下,我們必須說到「復旦中文」一百年間培育的無數英才,自然有很多文化、學術、教育領域的領袖,也不乏政界和商界精英,最多的則從事著普通而不平凡的工作,所有人都是現實社會和時代的基礎和棟梁——這是「復旦中文」的莫大成功與貢獻。無論是風和日麗的時光,還是鐵血崢嶸的歲月,「復旦中文」從來沒有放棄其擔負的教育責任,而「復旦中文」的學子們在千差萬別的不同環境中度過了他們同樣熱烈而精彩的青春。在「復旦中文」的幾年,我們的學子們經歷了他們一生中或許是最重要的歷練和成長,未來的道路可能一馬平川,可能崎嶇周折,但應該都有所依恃,如果大家以在「復旦中文」度過的青春為人生的基點。「復旦中文」是一個非常有活力、也非常有情義的所在。你們的記憶中一定有很多故事,發生在這裡,有一些已經從往事變成了傳說,這也是「百年」時間的力量。我們的學子回到如今的校園,或許會有人是物非之感,外在的環境遷移變換,依稀仿佛,難以辨識,但相信你們能夠感受到你們青春時代所熟悉的那種開放自由、樂觀包容、積極進取的氣息,這樣的精神氣質沒有變也不會變,它存在於「復旦中文」的傳統中,也存在於從這裡走出去的無數學子的身心——這是最寶貴的,也是最重要的。
撫今追昔,我們滿懷敬意向百年來共同創造了今日之「復旦中文」的幾代教師和在此學習成長的各類型、各層次的學子們,向始終與「復旦中文」相攜相助、砥礪奮進的海內外中文院系的同仁們,向長期以來關心、支持「復旦中文」的海內外各界人士,向我們置身其中的心目中最好的母校復旦大學的領導和相關單位,表達最真誠的感謝!
一百年,對於每一個體,都是漫長的,我們都是歷史時間中的一瞬。但對於一個學術教育機構而言,既不能講特別久遠,也絕對不能講很短促。「復旦中文」已經擁有一個值得我們珍視的傳統,我們身處其間,延續和拓新是每一代人的無可推卸的責任。對於未來,我願意最簡要地提出三點想法:
第一,「復旦中文」以中文的語言、文學乃至文化的教學和研究,作為其基本的責任。在今天世界整體格局變化,中華文化地位提升的背景之下,中文母語的教研及對以中文母語為媒介的文學、文化的教研,對於重建文化認同,重塑文化傳統,具有特殊的意義。復旦中文學科以海內外中文教學研究之重鎮,於此必須有充分的自覺,責無旁貸,承而後創,做出應有的貢獻。
第二,當今時代知識高度膨脹、錯綜交織、星轉鬥移、旋生旋滅,而人之為人,或許也處在疑難之際。屬於人文學最基礎的語言與文學的研究,理當有勇氣面對紛繁複雜的世界,不僅埋首於學科內部的深微之至的諸多課題,而且考慮似乎高遠縹緲的問題,比如人文的理想在今天是否仍有合理性?是否仍須堅執?其實,在中文學科的內部,教研之中科學與人文之間的張力,早已是現實的存在。這不僅關涉到學術的未來、學者的使命,更重要的是關涉到我們如何培育、造就多元而平衡的人才——這不正是「復旦中文」未來必須要嚴肅思考的嗎?
第三,當今的教育和研究日益突破語言、種族、文化的間隔,全球性的知識、學術和文化互聯互通的網絡早已不是理想而是無處不在的現實。復旦中文學科作為中文教學研究一方重鎮,自然不能自外於此一現實。我們不僅與大陸的兄弟院系有緊密的聯繫,而且與臺、港等地華語學術圈乃至歐美日澳國際學界數十所大學建立起持續、穩定的教學和研究的合作關係,僅就學生的交換、交流學習而言,「復旦中文」可能處於國內最為領先之列。但這遠遠不夠,我們須不斷追求中文教研的前沿,提升引領性,與海內外中文學科各院系「負勢競上,互相軒邈」,共同創造屬於我們的更好的未來。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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