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丫環春纖,全書只有3個字的臺詞,卻緊密聯繫黛玉之死

2020-12-22 屏山品紅樓

春纖

林黛玉屋裡有名有姓的丫頭,一共有四個:紫鵑、雪雁、春纖和藕官。每一個人映射著黛玉生命裡不同的角度,紫鵑關注的重點在於黛玉將來的終身和幸福問題,對她的悲劇結局啼血哀鳴;雪雁點出黛玉身世悲苦、跋涉投親以及她寄人籬下的內心苦悶;藕官和水芙蓉相對應,對應她高潔的品性和對愛情的忠貞。春纖也非常的重要,她更多是在襯託黛玉對愛情、人生、生命飄零的內心悽愴之感,是精神狀態的呈現。

春纖非常的不起眼,全文只出場了兩次:

第一次是清虛觀打醮,眾位姑娘都帶著自己貼身的兩個丫頭,只有黛玉帶了三個,細心的讀者會發現,除了紫鵑雪雁兩個,還有這個春纖。

第二次是晴雯受寶玉之託為黛玉送手帕子,一進瀟湘館,正看見春纖在欄杆上晾手帕子,看見晴雯忙給她擺手,說:「睡下了。」

全書春纖只有這一句三個字的臺詞,看上去無關緊要的樣子。其實不然,在春纖身上至少三處,都在映射迴響黛玉的命運,甚至是暗伏黛玉之死。

一、春纖其名

春纖最早的出處是宋人張孝祥《滿江紅·思歸寄柳州》裡:「倩春纖,縷鱠搗香虀,新篘熟。」形容少女纖細柔美玉手,如鮮嫩春柳輕撫,於春風裡搖弋。

曹雪芹說林黛玉「行動如弱柳扶風」,那麼黛玉的手自然是春纖了,美則美矣,就是給人一種弱不禁風和隨時被折損的感覺。由不得讓讀者心疼。

二、春纖晾手帕子有深意

手帕子在《紅樓夢》裡是非常重要的道具,凡有手帕出現,所引出的情節故事都不可忽略,小紅遺帕才有相思,李紈不小心弄丟了手帕子,急的第二天派丫頭急急找尋,寶玉送帕一舉消解了黛玉所有的疑慮,從此二人再無猜疑慪氣。

手帕子之於黛玉意義非凡,和寶玉的兩次手帕互動是一方面,還有就是黛玉生活裡,手帕子須臾不離身,黛玉人生最重要的事是還淚,寶玉好了歹了的,她要流淚;寶玉對她到位或不到位的,她也要哭;寶玉有個三災八難的,她能哭腫了眼睛;想想自己父母雙失,寄人籬下,無人主張,更會黯然神傷悄然落淚。流淚,是林黛玉情志非常重要的部分。流淚和林黛玉的生命更加的息息相關,淚盡而逝,就是她一世為人的結局。而手帕,就是它們的承載者。

曹雪芹對於林黛玉的丫頭的分工,在功能上給出了非常明確的界線,黛玉的大小事紫鵑是關懷備至,唯有這手帕子的料理工作,給了弱柳之春纖。

春纖洗帕晾帕,正碰上晴雯送帕,手帕子更多更豐富了,是不是從此之後黛玉就更加盡情地哭呢?恰恰相反,從這一刻起,我們幾乎看不到黛玉認真哭過一回了,不但不哭,連小性兒也不見了,甚至面對金玉良緣的壓力似乎也豁達了起來。這又是為什麼呢?

手帕子的集中出現,似乎是黛玉在向過去告別,對於寶玉的心,兩個人在磨合衝突和積極應對中解決了,她和寶玉從此心心相印,再不受外界因素幹擾,很多事情她也想通了,傷感也還有,但不再哭了。看起來向好,其實也就意味著淚要盡了,人生走入了下半程,而春纖,正是這下半程的一個開端。

三、黛玉的《唐多令·柳絮》和春纖遙遙呼應

《紅樓夢》七十回,此時離抄檢大觀園已經不遠了,黛玉寫《桃花行》正應對《葬花詞》,一個是尚春意盎然的春天,此時卻是蕭索肅殺之秋了,在湘雲興致所至積極的態度裡,黛玉重建桃花社,眾姐妹填柳絮詞。黛玉填了一首《唐多令》: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漂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嘆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柳絮是春天之物,但柳絮命薄,黛玉說它漂泊不定,生命周期是那樣的短,年紀輕輕的就白了頭,跟著東風隨意的走,也沒有人收留,美好春光其實和你沒有關係,這樣長久的漂泊不是個事,還是早早地魂歸了大地吧。

詞中百花洲就在姑蘇,又借晉代石崇和綠珠的愛情典故,石崇所建用來安置綠珠的高樓之地就叫百花洲。綠珠的結局是她不從強權,墜樓全了她對石崇的恩遇,流傳千古。所以,黛玉表面上寫的是春天和柳絮,實際上她寫的是生命轉瞬即逝的柳絮,寫的是她自己如柳絮一般的薄命。

柳絮來自弱柳,它們之弱、之纖,春纖正與之相呼應。

參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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