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樹下
耕夫
庚子冬,京華一場瑞雪。我在文友的陪伴下去拜訪了坐落在北京珠市口西大街的紀曉嵐故居。青磚黛瓦的牆面,鑲嵌著圓拱式的紅漆門窗。門前有一紫藤蘿,枝蔓盤繞,十分茂盛。遠遠望去是一處異常清幽的普通院落。這便是聞名遐邇的清代乾嘉年間著名的文壇宗師、大學士紀曉嵐的故居。
不大的前後兩進院落,坐北朝南的是正房,東兩側是清代彩繪遊廊;兩條甬道將其連接起來。鋪滿院子空地上的草坪,一塊奇異的假山石點綴其間,既簡樸又雅致。緩步來到前廳,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長鬚飄飄、面龐清俊的白色紀曉嵐雕像,四周的展臺上,展示了紀曉嵐的生平介紹,以及有關資料和部分紀曉嵐用過的實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大菸袋,靜靜地躺在那裡。
在院子的西北側,有一株高大的海棠樹亭亭玉立地在迎送著出入的客人。其旁又有一尊紀曉嵐銅像,手握書卷,默默在沉思。雖然是初冬時節,海棠樹已不見累累碩果,草坪上飄落些許落葉,但這株海棠依然不遜春夏的茂盛。尤其此樹的高偉,凸顯了與眾不同的本色。樹下一塊漢白玉碑鐫刻著銘文,在向人們述說著原委。原來這是紀曉嵐親手栽植的兩株海棠樹的一株,距今已有230餘年。每年春夏之際,海棠樹花繁葉茂,香氣四溢,為這普通的故居又平添了幾分春色。
相傳,少年時代的紀曉嵐與文鸞青梅竹馬,情投意合。故此,兩人私下約定了終身,待紀曉嵐科考高中時便喜結良緣。二人平日都酷愛海棠,臨別時,紀曉嵐特送給文鸞一束海棠花作為紀念。雖身各一處,但都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然而在那講究門當戶對的時代,彼此家庭地位相差懸殊,文鸞的父親對這門親事極端反對,終使文鸞抑鬱而逝。待紀曉嵐一舉奪魁得中解元之時,文鸞早已香消玉殞。這個沉重的打擊使紀曉嵐傷心至極······為了紀念追思文鸞,紀曉嵐就在門前親手栽植了兩株海棠寄託情思。為了表達心中對文鸞的深切懷念,紀曉嵐還賦詩悼念:「憔悴幽花劇可憐,斜陽院落晚秋天。詞人老大風情減,猶對殘紅一悵然。」
海棠是雅俗共賞的名花。每到春夏之交,芯蕊迎風峭立,花姿楚楚動人。有詩為證:「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文鸞與紀曉嵐的純真愛情有如海棠花一般美麗。然而卻被無情的封建枷鎖扼殺。文鸞的死是紀曉嵐一生的痛,而她的情意不僅伴隨著紀曉嵐的一生也深深地影響著他。而身旅京華漂泊半生的我,心中也裝著一個嫻淑典雅的知己······這正是:人間自有真情在,紅顏知己總相思。
「閱微草堂」——紀曉嵐的書屋在後正廳。啟功先生所書「閱微草堂舊址」匾掛在門廳上方。迎面屏風有一幅紀曉嵐畫像是紀氏後人筆墨。畫像紀曉嵐身著淺色布褂,祥和端莊,注視著前方。深邃而狡黠的眼神中掩飾著內心的空寂。畫像中題寫著紀曉嵐的一首詩:「讀書如遊山,觸目皆可悅。千巖與萬壑,焉得窮曲折。煙霞滌蕩久,亦覺心胸闊。所以閉柴荊,微言終日閱。」詮釋著作者對讀書做人的深刻理解,也成為他畢生的真實寫照。「微言終日閱」或許這就是「閱微草堂」的來歷了。在這裡,紀曉嵐完成了他最重要的文學著作《閱微草堂筆記》。洋洋40萬餘字談狐說鬼,藉以寓理,思想深刻,涉獵廣泛,言辭犀利,文筆生輝,與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異曲同工的兩大絕筆。
整個草堂,古樸典雅,透著濃濃的文化氣息。置身海棠樹下,我被這氣息所打動,仿佛豁然間視野得到升華。朦朧之際,胸中似有煙霞滌蕩,身軀漸漸高大起來。
我久久注視著畫像,想像著200年前這裡曾發生的故事,思索著紀曉嵐為中國歷史文化發展的傑出貢獻,這位曾經鄉試奪魁,得中解元和進士的清代大學士,這位曾經五掌都察院,三任禮部尚書的一品大員,以他的思緒敏捷、才華橫溢、風流倜儻和傑出的貢獻,為後人所稱頌。
讀書非藥能治俗,道德無根可樹人。二百多年的風雨洗禮,雖江山依舊,卻物是人非。仰望院中這株古老的海棠樹,我輩來者將做怎樣的遐想?種樹之人已離我們遠去,可海棠花開仍生生不息年復一年,以她嬌媚的豔麗回報人們。紀曉嵐和他的《閱微草堂筆記》也將以其博大和深邃,如海棠花開,傳播久遠。
手捧《閱微草堂筆記》,回眸先賢故居,得小詩一首:
紫藤蓬勃映冬陽,
猶聽朗聲飛出窗。
老宅風中懷骨氣,
布衣雨裡走三江。
鄙夷鼠輩橫眉冷,
體恤黎民晁力扛。
人格出香酬我志,
紅霞萬朵暖胸腔。
(作者系重慶詩詞學會副會長、璧山區作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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