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雨濃 中南屋世界公民教育
在人道主義救援的前線笑梅終於在7月中旬開始了自己的假期,來到三亞學習救援潛水員課程。若非疫情,工作8年的她,從沒休息超過13天。
這個在牛津和日內瓦深造,又先後在中東、中亞、東非、撒哈拉以南非洲、南亞和東歐從事一線人道主義救援工作的中國女孩,或許是別人眼裡「理想主義」的極致,可她卻活得清醒——始終清醒地知道自己對人道主義救援的熱情,更清醒地相信應當堅守在一線工作。
很怕蚊蟲很愛洗澡的她,也曾無數次因艱苦的生活條件而痛苦,也會為四處奔波而無暇「生活」感到難過,卻因為某種力量,始終在堅持、始終在前進。
▲2019年笑梅生日,她正在南蘇丹偏遠地區的小米田,了解幫助當地農戶進行病蟲害防治的項目。團隊同事為她拍照留念。
「我想去前線」申請季結束手捧12個英國、歐陸頂級學校offer的笑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牛津大學難民研究中心Forced Migration碩士項目。
在牛津的一年裡,笑梅意識到難民研究的「交叉性」,地理、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以及發展研究都有所涉及,「我也特別想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一個學院派的研究者,還是實踐者。」笑梅道——這些都促使著她走向第二個碩士學位。因著內心對解決難民問題的執念,她選擇了聯合國難民署的所在地日內瓦,進入日內瓦高級國際關係學院(IHEID)修讀發展研究碩士。「這樣我就能離難民署近一點,會比較開心。」笑梅笑著說,學校其中一個圖書館,就在難民署的隔壁。
▲即使已經開始工作,笑梅還是會抓住機會回到學校、參與大學的各類項目。笑梅在阿富汗工作期間,參加布朗大學國際高等研究院(Brown International Advanced Research Institute)項目期間的研究小組活動。
自大三起,她先後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北京代表處、聯合國勞工組織北京代表處及其日內瓦總部實習,研究生期間更是萬國宮裡的常客。
她始終記得,作為實習生被WTO派去開會的場景:萬國宮大廳裡有巨大的電子屏,寫著會議的名稱、會場位置和開會時間,恍如繁忙的機場出發層,職員們衣著鮮亮體面,會議配套的免費自助餐精緻美味。
「突然覺得很煩悶,不想畢業了就直接坐到總部辦公室,變成『小死人』一樣。」笑梅說。「我知道很多人,他們就是喜歡穿著光鮮亮麗的職業套裝去開會,帶著淺藍色的牌子,被人說是聯合國官員,就感覺很好。
但你知道嗎,很多人從來沒去過自己報告裡寫的地方,也不知道數據是如何採集的、是否可靠,感覺就像踩在雲上,很不好。」
手握兩個碩士學位和七八段出色的實習,她迫切地想要拋棄打下手的「實習生」身份,也終於確證了自己的熱情所在:喜歡學習,卻不想像專業學者一樣終生鑽研一個問題;感興趣國際發展,卻自認為沒有紮根在一個貧困地區長年累月耕耘的毅力。
「我只想做 life saving的工作,救人一命的那種。可能我就比較想衝鋒陷陣,比較想去到前線,看到世界上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況、不同的人。」笑梅說,「我不想只看到像曼哈頓的高樓或者,羅馬的廣場之類的漂亮地方,我想要看到世界上慘的地方有多慘,荒涼的地方有多荒涼……我是真的覺得救人一命比較重要,我沒有強烈的宗教信仰,但是我很信仰人道主義。」
▲笑梅參與支持南非某省抗擊旱災的項目,為當地捐贈了許多儲水箱。
人道主義救援前線的「trouble shooter」2012年9月從IHEID畢業後,笑梅在10月入職World Vision International(簡稱WVI),這家國際NGO的人道主義緊急救援部。
「我當時就想:這是我第一份正經的人道主義援助工作,而且在很大的國際NGO,只要我練好本領,一定可以『崛起』。我到現在都很感激我的第一任老闆,也就是人道主義緊急救援部的總監,她非常紮實地教我做每一件事,而且帶我去所有地方。」
入職後,從十幾個項目年度報告,到跟隨部門總監和各種合作方開會、學習協商和談判,再到突發自然災害發生後24小時內如何調度安排,48小時內如何到達當地,如何在災區做需求評估、寫災情報告、準備救援計劃書、通過電話會議爭取籌款、接受國內外媒體採訪,乃至如何清點倉庫物資的進出,如何把控合適的倉儲溫、溼度……在WVI中國辦公室的每一天笑梅都在實踐中學習本領。
2013年9月,WVI敘利亞難民危機響應團隊向笑梅拋來橄欖枝,邀請她前往約旦擔任短期借調項目官員,並在五個月後正式聘請她加入團隊。「我在中國辦公室的老闆最開始肯定是捨不得,但後來她很理解,因為她也知道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她身邊。」
笑梅很感激上司的培養和成全,「她會覺得,自己帶出來的人在更大的平臺上幫到更多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2014年2月1日,交接完工作的笑梅只回成都休息了三天,就馬不停蹄地飛往約旦,參與敘利亞難民危機一線的人道主義援助工作。
「難民危機響應的做法其實和中國的災害響應差不多,」笑梅說,「但不同的是在中國WVI和當地政府直接合作比較多,但在敘利亞難民危機響應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中,是很多國際組織之間是有激烈競爭的。」
難民營外設立了一個大本營,各機構聚集於此,定期開展協調會,分享準備實施的和正在進行的項目情況,避免資源衝突和浪費。「可是出於對自己效力的機構的利益考慮,有些同事話就是不會說得很明白,因此會造成協調配合上的一些困難。」
▲笑梅在約旦工作期間和團隊的一次野外團建留影。
2015年4月,約旦工作剛剛結束,笑梅就直接從杜拜取籤證飛往阿富汗,接手WVI阿富汗國家辦公室所有「資金籌集和項目設計」相關的工作。「說實話,應該設立一個部門負責,但當時整個WVI阿富汗國家辦公室的預算沒法滿足,於是只有我一個人是『籌錢』的。」
言及阿富汗的工作,笑梅覺得自己仿佛一個永不停歇的陀螺,要聯繫各國捐助方,要針對目標人群和地區設計不同的項目,要把關項目的執行全程符合資助方要求,更要為整個辦公室的各個部門提供相關培訓。而作為「科班出身」笑梅,與資歷老但援助思維比較「草根」的國家辦公室總幹事之間,也有過意見相左的時候。
「他就是對技術性的方法不太在乎,比如,覺得可以趕緊發放現金,但是不太考慮是不是會造成當地市場價格的波動。」笑梅道,「遇到這種情況,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說服,具體需要按哪些步驟去做可行性研究,要如何管理可能出現的風險,如果某一次說不動了也就只能深呼吸走出去,再找下一次機會繼續溝通、解釋。」
在笑梅的努力下,前輩的意識也在逐漸發生改變。
▲笑梅在阿富汗一個項目點。項目主要通過加固河岸以預防汛期引發洪災。
阿富汗結束後,笑梅馬不停蹄趕往南部非洲,協調該區域8個國家的旱災援助。在南部非洲「飛來飛去」的六個月裡,她協助WVI各國辦公室調研旱情,也繼續著「籌款和項目設計」的工作。
「旱災非常特殊,是一點一點殺人的,所以很重要的是去做donor education(捐贈者教育),跟他們闡述災情的現狀和未來趨勢,讓他們意識到等真正的饑荒來臨,就什麼都晚了。」在笑梅的努力下,僅6個月時間,支持撒南非洲旱災響應的資金從4千萬美金增加到1.55億美金。
▲馬拉威旱災救援項目,他們提供農業投入品給農戶並培訓他們使用,進行節水灌溉。
2016年,笑梅又參與了尼泊爾地震災後重建工作,已蛻變為團隊領導的她,帶領手下官員進行項目設計、監控評估、人道主義問責等多方面工作,更致力於留住尼泊爾當地在災害應急過程中貢獻突出的人才,在地震響應進入收尾階段時幫他們轉入中長期的發展扶貧類工作崗位;
2017年,她再次回到非洲,作為WVI蒲隆地國家辦公室新生的項目執行部的經理,負責為蒲隆地國家辦公室搭建項目運行和管理的健全體系,保證各個不同捐助方的項目執行順暢,培養當地項目經理,教他們如何執行他們的項目、管理他們的團隊……
▲提供婦女培訓項目,為尼泊爾遭受地震影響的社區成員解決生計問題。
從2012年到2019年1月,笑梅在WVI迅速成長,從協助、支持,到專業的項目設計、跟進、監控與評估,再到搭建管理體系、團隊能力培訓,擔當整個執行團隊的負責人……每一個艱苦而富有挑戰的工作地點,都是笑梅自己選擇的,她也始終對「到現場核實」保持執念和警惕心。
「雖然前期我的大部分工作對接捐助方、合作方比較多,但我是那種逮住機會就要去項目點的人。」笑梅說,「做programming最重要的就是要每天看可能出現什麼問題,要先做預防,預防不了就提供解決方案、給捐助方解釋……這是一個動態的過程,沒有項目可以百分之百按照計劃書做。我經常去實地,所以給捐助方提供的信息更準確及時,他們也更認可我,我在機構的口碑也更好,那是因為我不脫節。」
▲在蒲隆地期間,在世界銀行資助下,笑梅所在團隊幫助農戶建設菜園,以滿足豐富的蔬菜供給。
「特別怕苦怕累」趕不上腳步的「生活」2019年1月末,笑梅離開了WVI,加入老牌國際人道主義救助機構,紅十字國際委員會(ICRC)。她先在烏克蘭進行入職學習,並在去年6月前往南蘇丹首都朱巴,帶領整個執行團隊為南蘇丹南部赤道三州的國內流離失所的人群提供生存和生計援助。
在赤道州的前線項目點,她也要做許多基礎性工作,包括指導自己團隊以及南蘇丹本國紅會的員工發放物資,應該在哪裡集合、怎麼讓受援人排隊、怎麼清點人數,甚至來卸貨的卡車怎麼進村子、怎麼停車、卸貨的臨時工怎麼培訓……
相比本地員工,作為國際員工的她可以更好地保持中立性和透明度,而老練、執行力強的本地員工,也成為了她的重要助力。此外,笑梅還要帶領本地員工完成必要的案頭工作。
▲笑梅和她的南蘇丹團隊的成員們
每天連軸轉的她,只能每8周強行給自己休假一次,用她的話來說,「不然真的會累死」。今年3月疫情之後,ICRC將她緊急撤離回國遠程工作,屆時她的團隊剛剛完成第一播種季的種子和農具發放,覆蓋了超過15個地區的1萬多戶人家。
遠程辦公時期的主要任務是設計並實施發放後的監控評估,採集受益人的意見反饋。因為身不在當地,疫情又導致南蘇丹政府收緊人員流動管理,笑梅的團隊只能通過極其有限的電話網對受益戶一一進行採訪,耗時又費力。
期間,南蘇丹赤道州南部再次出現多次武裝衝突,大量人群流離失所,身在國內的笑梅還要遠程協調操持當地的需求評估、受益人註冊、物資發放,頂著和南蘇丹5個小的時差,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直到7月5日,沒有一天的休息。
除了高負荷的工作強度,一線的工作狀況也是一大挑戰。每當有人問起,在這些地方工作最不適應的是什麼,她都會無比真誠地抱怨,不遮不掩,「蟲啊那些真的特別煩,而且好多地方真的特別髒,你去發放物資一天能出八次汗,晚上還洗不了澡,沒有水也沒有電。但是也沒有辦法啊,除了忍還能怎麼辦呢?」
▲項目地一段比較爛的路,我們的field trip常常花費時間在通過困難的路段上
這個成都女孩格外爽朗率真,「那些說自己不在乎的,要麼就是他去的地方不夠艱苦、呆的不夠長,要麼就是在假裝個人英雄主義,特別想顯示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笑梅說,「我真的特別怕苦怕累,特別受不了,尤其我們在中國城市裡長大的人。吃的東西端上來,四五十隻蒼蠅飛來了,你當然會噁心,但你有什麼辦法?只能趕緊吃,否則你一口都吃不到。」
可緊接著問她,還想去實地嗎,她又立刻嚴肅起來。「你不去很多東西做不了,那些在辦公室打幾個電話就能做完所有工作的人,絕對是騙人的。你打電話問村子多少人需要物資,對方說1500人,可能到了當地才發現只是500人就晚了,後續的麻煩會很多,尤其是你帶著大量救援物資去到前線的話。」
今年10月,她將被ICRC派駐到敘利亞第二大城市阿勒頗,到更一線的地方,積累更多紮實的經驗。
「我對未來的規劃,就是我要做到緊急救援總監的位置為止。因為我覺得,我可以做到。」
▲笑梅在WVI工作期間,到達南非參加培訓項目。
- END -
預告時間到!!
8月2日(就是後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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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牛津女孩笑梅——人道主義是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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